第006章
人走了,柳小櫻梢上了院門。
馮玉蘭想起了文書,就問:“櫻子,那庚帖和文書呢?”
“娘,都收起來了,這事兒我可不同意……”
“櫻子,聽話,文暉看著還不錯,在公社裏幹著,沒準還能進城呢!”
“娘……”
柳小櫻心說,那家夥一心二心想著進城才更危險。
隨著工農業的發展,城鄉差距會越來越大。
城裏福利好,按月領著工資,吃的用的都有,物價又低,農村根本沒法比。農村娃娃進了城,變心妥妥的,即使不變心,回到家裏也是高人一等,那日子能好過了?
對她來說,人生觀很重要,沒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在一起隻是湊合著過日子。她可不想湊合,自己就能過得很好,何必去仰仗別人?
柳小櫻藏著小心思,自然不能顯露出來。
畢竟,小櫻是這個時代的,也憧憬過婚姻生活。那個宋文暉樣貌好,又有點文化,對青春少女有很大的吸引力,她能超脫出來,是因為後世的眼界和星際的磨礪。
說實話,她不怎麽相信愛情。
後世尚未遇到順眼的,就掛了。星際時代忙著征戰,也沒怎麽考慮,所以才想通過孕育中心弄個雙胞胎出來。現在空間裏藏著五個娃娃,嗷嗷待哺,就更不想成家了。
“櫻子,你再想想……”
柳小櫻把頭搖得就像撥浪鼓,說啥都聽不進去。柳根發和馮玉蘭也不能硬逼著,雖然他們希望這事能成,這樣兩家都省了彩禮,就好辦多了。
“爹,娘,櫻子不同意,就算了!”
柳誌江一向疼愛妹子,就跟爹娘講道理。
“爹,娘,我跟文秀是一回事兒,小櫻是另一回事兒,我看那個小白臉不可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會耍嘴皮子!”
柳根發一想也是。
那個宋文暉就不像農村人,瞧瞧那頭發抹得亮光光的,比城裏的幹部還洋氣。跟說親那會兒也不一樣,那時文文氣氣的,品行不錯,可還不到兩年就變了,距離也拉開了。
柳根發大手一揮,說:“那個宋文暉就算了,櫻子是農家姑娘,不想攀高枝兒,就圖個安穩!”
馮玉蘭也是這個意思,就不再提文書的事了。
柳小櫻鬆了口氣,衝著大哥笑了笑。
柳誌江也拍了拍胸脯,一副好哥哥的樣子。
就在這時,院裏一陣撲騰。
柳誌江見樹下掛著一隻青布口袋,就問:“櫻子,那裏麵是啥?”
“哥,是野兔!”
“野兔?打哪兒來的?”
“撿的……”
柳誌江跑過去,解開布袋瞅了瞅。
一隻大灰兔,肥嘟嘟的,豎著兩隻耳朵。
“歐呦,可真不小啊!”
柳誌江抓著兔子耳朵掂了掂,有七八斤重。
“櫻子,這麽大個兒,咋就撿著了?”
“我正走著呢,就看到一隻兔子撞到樹上,一下子撞暈過去了……”
柳小櫻很得意。
她從鎮上回來,路過一片沙土地時,發現了兩行腳印,像是野兔留下的。她四下裏找了找,一般情況下野兔白天不出來,隻有夜裏才活動,估計是餓壞了吧?
果然,在一片灌木叢後麵,一隻野兔探頭探腦的。她捏著一粒石子打過去,野兔被打暈了,就撿了回來。
捉野兔的過程自然不能說,柳小櫻就改了說辭。
柳誌江不大相信。
去山裏撿野雞也就罷了,走在路上能撞見野兔?這兩年,不管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都逮得差不多了,哪裏還有什麽野兔啊?
柳小櫻一口咬定是野兔撞樹。
柳根發和馮玉蘭相互瞅瞅,就想起了村裏的傳言,說小櫻不凡。
自打閨女醒了,還真是不凡,就是成天往外跑,得說叨幾句。
“櫻子大了,要注意安全,可不能再瞎胡亂跑了……”
柳小櫻一疊聲地答應著。
柳誌江衝著妹子擠了擠眼。
妹子變了,這種變化不可言說,就藏在心裏好了。
柳小櫻蒙混過去了,滿心歡喜。
“娘,把兔子宰了,那兔皮熟一熟,給您做條圍脖!”
馮玉蘭哈哈笑著,摸了摸脖子。
鄉裏人能戴這個?那是解放前大戶人家才有的。
一家人樂嗬著,吃了午飯。
誌遠和誌廣上學去了,柳根發和柳誌江也扛著鋤頭出了門。
柳小櫻也想出去。
馮玉蘭就說:“櫻子,跑了一上午了,在家裏歇歇吧?”
柳小櫻不想太額外,就點了頭。
正在這時,院門被拍響了。
“誰呀?”
“嬸子,是我,連發!”
“連發隊長?”
馮玉蘭有些納悶,隊長跑來做啥?
未等她過去,院門開了。
“呼啦啦”地進來了七八個村民。
就在那一瞬間,柳小櫻一個健步衝進了灶屋。
她直覺告訴她,隊長上門準沒好事兒。
馮玉蘭也覺得不對,就板著臉問道:“崔隊長,這是做甚?”
“嬸子,別誤會,咱過來瞧瞧……”
崔隊長很客氣,可跟著來的幾個村民卻不客氣,瞅著就要進灶屋。
馮玉蘭大喝一聲:“站住!你們想幹啥?”
“嬸子,有社員反映,說你家挖了稻穀……”
“啥?這個時節上哪兒挖稻穀去?這十裏八鄉的都翻遍了,誰見過稻穀啊?”
馮玉蘭態度十分強硬,心裏卻很緊張。
舂的白米還沒吃完,就擱在米缸裏,那大半袋子稻穀在庫房裏藏著,這一翻騰不就露餡了?
馮玉蘭擋在灶屋前,扯著嗓子說:“隊長,你不要聽外麵瞎嘈嘈,俺家天天喝野菜糊糊,瞧瞧娃娃們又幹又瘦的,都餓成啥樣子了?”
崔連發一聽,就笑了。
“嬸子,那天小櫻妹子從後山回來,不是撿著東西了?”
馮玉蘭心裏咯噔一下。
這個不好隱瞞,小櫻挎著青布袋子,好些人都瞅見了,那袋子裏撲棱棱的不是野雞是啥?不過,沒有親眼見到,就可以抵賴。
馮玉蘭梗著脖子,不肯承認。
幾個村民想進灶屋,馮玉蘭攔著不讓進。
崔連發明白東西就藏在灶屋裏,就說:“嬸子,讓大夥兒進去瞧一眼,就出來……”
“瞧啥瞧?就是沒有!”
“嬸子,隻要查清楚了,那說閑話的不就閉嘴了?”
柳小櫻一聽,就明白了。
村裏“紅眼病”不少,沒準就是誰叨叨的。幾個月沒見過糧食了,聞到香味兒還不得上天?
自從隊裏辦了食堂,就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不管在哪裏挖出的糧食,都要交到大隊食堂裏,讓大夥兒吃頓好的。後來,食堂散了,各家各戶都吃自個兒的,可這條規矩還在。他家挖出了糧食,被人家猜到了,自然想分一杯羹。
這是村裏的習俗,吃大戶不說,還搞平均主義。
柳小櫻有空間在手,自然不怕。
她從灶屋裏出來,跟娘使了個眼色。
“娘,就讓崔隊長進去瞧瞧,可不能亂翻騰啊!”
說著,就拉著娘站在一邊。
村民們在灶屋裏看了看,啥都沒有。又進庫房裏瞅了瞅,空空蕩蕩的,別說稻穀連稻糠都沒見到。
幾個人麵麵相覷,傳言是有,可東西沒見著,就不能亂說話了。
馮玉蘭不樂意了,就瞪著眼睛問:“崔隊長,你得說道一下,這是咋回事兒?不能隨隨便便跑人家家裏翻騰吧?”
“呃,嬸子,這不是消除誤會嘛……”
崔連發也是頭大。
本以為板上釘釘的事兒,結果落了空。
他是領頭的,自然要解釋一下。
“嬸子,村裏有傳言,還反映到大隊部,隊裏自然要過來看看,現在啥都沒有,那傳言也就沒了……”
“隊長,既然是這樣,那是誰誣陷的?你給說說!”
崔連發自然不能說。
馮玉蘭就扯著袖子,不讓走。
崔連發說著好話,急得一頭汗。
他一個村幹部,跟婦女拉拉扯扯的成啥樣子?
那幾個幫忙的早就溜走了。
馮玉蘭的厲害,大夥兒都曉得。拿住證據還好,拿不住證據誰都吃不消。
這一通嚷嚷,鄰居們都跑來圍觀。
崔連發是麵紅耳赤,想掙脫開來,卻被馮玉蘭死死拽著。
正熱鬧著,柳誌江回來了。
崔隊長就像得了救星,趕緊說:“誌江,快讓你娘鬆開!”
柳誌江明知故問:“隊長,這是咋回事啊?”
“誌江……”
崔隊長隻好解釋了一通。
柳誌江冷冷一笑。
崔隊長一登門,就有人給他報信了,他急匆匆地跑回來,見家裏沒事才鬆了口氣。他知道崔隊長沒安好心,可硬扯著也不是個事兒,就勸娘鬆開手。
馮玉蘭瞪著眼睛,說:“鬆開就鬆開,可這事兒沒完!”
崔隊長得了解放,忙不迭地走了。
鄰居們也散了。
柳誌江把娘攙進屋裏,寬慰了幾句。
“櫻子,你跟娘在家,哥出去打聽一下……”
說著,柳誌江出了門。
馮玉蘭癱坐在椅子上,真是虛驚一場。
她反應過來,就問:“櫻子,東西都藏哪了?”
“娘,都在我屋裏擱著呢!”
“唔?”
馮玉蘭有些困惑,櫻子啥時候收拾的?咋沒瞧見啊?
柳小櫻自然不能說實話。
就說:“娘,老早地就擱我床底下了……”
馮玉蘭一想也對,櫻子一個閨女家,總不能跑閨房裏去搜吧?
馮玉蘭雖然有疑問,可東西保住了,總歸是件好事。
她進西間瞅了瞅,見那兔子撲棱棱地亂動,就說:“這兔子先弄點野菜喂著,過兩天再吃!”
柳小櫻心說,養兩天不會掉膘吧?
可家裏被人盯著,隻能緩緩了。
柳誌江出去打聽了一圈。
說是柳根林反映的。
柳根林也是柳家門裏的,是他的遠房堂叔。他一個小輩不方便出麵,就跑到地裏跟爹說了。
柳根發一聽,氣得火冒三丈。
就扛著鋤頭找上門去,柳誌江在後麵跟著。
柳根林一看這架勢,就泄了氣。
“哥,您也甭生氣,這是三爺說的,讓我去隊裏反映,還說你家頓頓吃好的,也不顧及親戚門裏,就想讓您和誌江吃個教訓……”
柳根林提到的三爺叫柳進賢,是族裏的長輩,小輩們都稱他為三太爺。柳誌江去墳院那日,跟三太爺吵過架,就被記恨上了。
柳進賢是族裏輩分最高的,小輩們不敢惹,柳秉先就出麵了。
“怎麽?欺負到根發頭上了?
柳秉先是個護短的,就找到柳進賢評理。
柳進賢臉上訕訕的,說著好話。
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卻沒搞成。根發家裏偷偷摸摸地吃好東西,他是曉得的,本想借著這事把柳誌江的民兵小隊長擼下來,可沒想到不但沒成事,還被人供了出來。
這一場鬧劇,很快就平息了。
柳誌江回來一說,柳小櫻意識到了人心險惡。
要說,大部分人都是好的,可總有幾個不安分的。解放後,教育了那麽多年依然如此,這是人的本性,改不了的。尤其是村裏的那幾個紅眼病,就見不得別人好。
“哥,以後得小心一點,再吃好的就把爺爺奶奶請過來,不能再端來端去的,被人家瞧見了……”
柳誌江點了點頭。
今天多虧小櫻把東西藏起來了,不然還真是麻煩。
這麽一鬧騰,晚上不敢熬米湯了。
一家人喝了野菜糊糊,就睡下了。
柳小櫻有點兒犯愁。
空間裏就剩了一包營養液,小家夥們要餓肚子了?
正想著,就聽到空間裏傳來了動靜。
柳小櫻趕緊梢上房門,打開空間。
果然,大虎醒了,正蹬著小腿兒撒歡呢!
柳小櫻知道這個會傳染,其他幾個馬上就會醒來。
可寶寶們醒來後,吃啥呢?
沒有吃的,還不鬧翻天了?
那響動一大,爹娘不就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