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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海上蘭台:戰國紅

  北京時間,2015年4月17日20點45分。


  將夜時分,餘暉已盡,上海東山賓館乳白色的牆壁,被夜色渲染得恍如黑曜石雕砌一般。牆壁上的鎏金砂料在暖黃色燈光的映照下,恍如澄澈的繁星灑落夜空,璀璨輝映。寬闊門廊中排列了四根羅馬圓柱,大堂落地窗上掛著的進口紗簾上分布著疏密有致的線條,旋轉玻璃門前的水晶吊燈精致內斂,低調而奢華。


  大院口的老洋槐蔥鬱而茂盛,落雪色櫻花樹盛大綻放,向來往的賓客們展開自己傾世的姿容。再往前,是一座浪漫莊嚴的西洋水景噴泉,天使雕塑活潑有趣地端坐在魚身龍頭之上,從龍目中流出的水清澈而瑩潤,似有自然的芬芳。


  黑金色勞斯萊斯在賓館門前停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從車廂裏走了出來。即使隻是遠遠地瞄上一眼,也能看出這個男人的麵容俊朗與氣度不凡。


  梅遇今日是來參加一個與工作有關的慈善晚會的。原本他並不願意來這種觥籌交錯,燈紅酒綠的場合,隻是後來發現這裏有一件他找了許久的東西,他才來了。


  豪華的巴洛克式宴會廳,潔白的大理石磚牆,湖藍色的窗戶邊緣仔細地勾勒了豔麗的花瓣紋樣。穿著精致西裝禮服的精英男女們,端著精致的香檳杯遊走於歡顏笑語中。


  梅遇不認識這裏的任何一個人,也不打算與任何人寒暄。他善於交際,隻是不喜歡這裏花裏胡哨的人情關係。


  不過他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一個叫薛蘭台的姑娘。


  薛蘭台今年30歲,上海複旦大學材料化學係畢業,現在是大華商船集團研發設計部經理。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大家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她腦子好,聰明,努力,會說話會來事兒,有能力有野心,而且十分美麗。


  薛蘭台長得很美,就像一朵娉婷芬芳的鬱金香,鮮紅時豔麗嬌媚,深黑時動人攝魄。她精明而靈動,善於用眼神和語言,麵部表情和肢體動作向外人表達她旖旎而令人遐想的美麗。


  不過她永遠不會主動告訴別人,從大學一年級起,她就開始整容了。雙眼皮,開眼角,加臥蠶,鼻綜合,墊下巴,若不是麵型還算流暢自然,她也不介意去削個骨。她的原生相貌其實挺好的。不過對於薛蘭台來說,隻有“挺好的”三個字是不夠的。


  她必須得到她可以得到的最好的一切,否則她的心就會很疼很癢,仿佛有無數隻小爬蟲在噬咬她的靈魂,把她的靈魂咬得千瘡百孔,直到空心。


  梅遇,就是薛蘭台所想要中的最好的人。他是她一眼相中的獵物,是她清醒的三十年生命中第一次懵懂的心動。


  她走到梅遇麵前,對他展開她對著鏡子練過無數次的最美的笑容,也是她對著一個男人能夠給出的最真誠的笑容,“梅先生,你好。我叫薛蘭台,是大華商船集團設計部的經理。很榮幸曾拜讀過你發表在《Sce》期刊上的論文。沒想到今晚可以在這裏看見你。”


  薛蘭台很美麗,很聰明,也有點閱曆,不過她在梅遇麵前,依舊是白紙一張。梅遇在薛蘭台對他笑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薛蘭台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麽。不過薛蘭台也並沒有想對他隱藏什麽,就憑她這份赤膽真心,梅遇也不會拂了她的麵子。


  在英國的時候,梅遇受到過最完整、最標準、最精致的紳士教育。不過除了一套標準的紳士流程外,梅遇也會用心度人。待人真誠一直是他做人的準則之一,同時這也是他們梅家的家訓。


  薛蘭台就是這麽認識梅遇的。


  9點15分的時候,晚宴中斷,慈善拍賣開始了。


  比起踴躍參與的其他人,梅遇一直沒什麽動作,直到展台上放出一隻造型古樸的戰國紅瑪瑙佩環時,他才舉起了號牌。


  戰國紅瑪瑙是一種紅黃相間的寶石,隻在戰國墓葬中出現過,在後來的朝代中絕跡了,所以取名叫“戰國紅瑪瑙”。梅遇生活在民國時代的太爺爺僥幸得到過一隻戰國紅瑪瑙玉環。紅瑪瑙本身不貴,不是戰國的,就更沒有什麽價值了。


  現在已經算是拍賣會的尾聲了,梅遇沒想到還會有人同自己搶這隻玉環。他轉頭看去,發現那個人竟然是薛蘭台。他看不出薛蘭台是會喜歡這種東西的人。不過想了想,梅遇還是放下了號牌。這東西本身不貴,就他們兩個人競拍,沒必要替拍賣公司掙錢。等薛蘭台拍下後他再與她談談,若是對方有非要不可的理由,他覺得也不是不能商量。


  拍賣會結束後,晚宴照常舉行。


  果然,順利拍下戰國紅瑪瑙佩環的薛蘭台主動找到了梅遇。“梅先生,我剛才好像看到你也舉牌了。”


  嫌晚會中人多嘈雜,梅遇端著香檳杯,帶薛蘭台走到了外麵露天的大陽台上。陽台上稀稀拉拉地聚著兩三組人,彼此之間隔得很遠,誰也不打擾誰。


  “嗯,這原是我本家的東西。後來遺失了,我想把它找回來。”梅遇看薛蘭台臉上露出了隱隱的難色,於是婉轉地改換了口風,“不過這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若你真的想要,那這個就是你的,畢竟是你花錢拍下了它。”


  薛蘭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梅先生,要不是我的妹妹真的很喜歡戰國紅瑪瑙,我也不會拍下這塊玉。我想把它當做生日禮物送給我妹妹,希望你能夠體諒。”


  梅遇道:“薛小姐不必想這麽多,若是這塊玉能夠讓薛小姐的妹妹開心,那也不失為一件功德。”


  “謝謝你,梅先生。”夜風將薛蘭台的長發吹起,她伸指將鬢間發絲撩到耳後。美人纖纖,這個動作不僅減少了她白日給人的精明感,還為她增添了一絲嫵媚的風情。


  月色瑩潤,櫻花燦燦,沉澱著古老歐洲氣質的建築優雅而浪漫,俊朗溫柔的紳士,烏發雪膚的美人,再加上一杯淺黃如玉的香檳。這樣美好的夜,激發了薛蘭台血液中某種熱情洋溢的力量。她說,希望日後有空的時候,她可以請梅遇吃飯,以償還這枚玉佩的恩情。梅遇沒有拒絕,禮貌地說會等她電話。


  等薛蘭台開車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如果不算晚上還要繼續工作的三個小時,那這個時間倒也不算太晚。除了宴會上喝了兩口香檳酒外,她今天什麽也沒吃。為了應付晚上的工作,薛蘭台用藕粉色小奶鍋加熱牛奶喝了。


  之後的洗漱沐浴又花了她整兩個小時的時間。在為整個房間噴灑了YSL鴉片香水後,薛蘭台終於可以趴在桌前安心工作了。相比於把香水噴在身上,薛蘭台更享受每晚沐浴後,將香水噴滿整個房間的幸福感。


  大華商船集團有規定,研發部的工作隻允許在公司進行,不允許將設計數據與材料帶回家中,所以薛蘭台做的都隻是些簡單的輔助工作。但即使隻是些簡單的輔助工作,也讓她焦頭爛額得忙了三個小時。這些事本來不需要她做,但趕得巧,她唯二的兩個助理,男助理回老家結婚,女助理出國生孩子去了。剩下的人各有各的忙,她作為經理隻好自己親自上手做圖。


  淩晨四點,天色微微泛起了魚肚白,薛蘭台才終於躺到了床上。但因常年節食而患上的慢性胃炎又開始發作了,薛蘭台之前吃完的胃藥一直沒時間去醫院配,如今病痛發作也隻好忍著。


  六點鍾的時候鈴響了,被胃痛折磨得一夜沒合眼的薛蘭台艱難地起來洗漱。其實公司八點才上班,她自己有車,住得也不算遠,原本可以晚一個小時再起床。但她每天花在化妝和燙頭發的時間又省不出來,無論如何,薛蘭台都不會允許自己以一副平庸的麵貌出現在外人麵前。


  一直以來,她的媽媽就是這麽做的,也是這麽教育她的。媽媽告訴她,這就是教養。


  匆匆抓起玄關吧台的灰色法棍包,薛蘭台注意到吧台上的藍紫色絨麵圓盒子。眼簾微垂,她打開盒子,看著裏麵的戰國紅瑪瑙佩環,薛蘭台憶起昨夜的梅遇時,依然會心跳不已。


  大華商船集團的辦公樓設立在自由貿易試驗區,因為是八十年代初建造的建築,所以看起來並不如周邊高大的玻璃帷幕大廈那般新潮、漂亮、直衝天際。不過這並不妨礙在裏麵工作的都是各個領域的頂尖精英。他們身形挺拔,麵貌精神,擁有國內外一流大學的學曆,工作能力強,與世界接軌,並且野心勃勃。


  坐在辦公室裏,薛蘭台為自己衝了一杯黑咖啡,然後打開筆記本,開始為三個小時之後的研發部內部會議做準備。比起和外麵的人打交道,薛蘭台還是覺得和自己的團隊在一起做項目更輕鬆愉快。像他們這種樹大根深,背景複雜的大公司,看得見看不見的人事紛爭有很多。身為部門經理,薛蘭台要處理的事務已經遠遠超過設計研發,還要與各個部門交流合作,與性格各異的上司同事相互溝通與配合。


  最近,公司裏有兩個人為了爭奪空出的副總裁的位置,打得不可開交,明裏暗裏地要求薛蘭台站隊。薛蘭台隻好一邊觀察公司的形勢,一邊虛虛地與兩人打太極。光是敷衍和打發,就幾乎讓她筋疲力盡了。


  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薛蘭台喝了一口黑咖啡,才重新緩下一口氣。這款咖啡豆是她媽媽去盧旺達出差時給她帶回來的。她有些喝不慣,兩個多月才勉強喝完一小袋。她打算等喝完這一批就換回原來的咖啡品牌。


  去材料室打印文件的時候,薛蘭台碰到了人事部的瞿湘湘。瞿湘湘是人事部的經理,與薛蘭台平級。她比薛蘭台大五歲不過比薛蘭台還愛時髦,整天el的衣服配LV的包,愛打聽別人的八卦嘴巴還碎,每次在茶水間或者材料室碰到她,不先聊個十五分鍾的薛蘭台根本就別想出來。好在瞿湘湘人不算壞,辦事能力比起薛蘭台來也是毫不遜色,薛蘭台和她的關係很好。


  “蘭台,你每天中午都吃蔬菜沙拉,不會膩嗎?”瞿湘湘一邊打印材料一邊問薛蘭台。


  薛蘭台專心地擺弄著鼠標,“不會啊,我每天都會換不同口味的,周一椰子雞絲,周二牛油果蝦仁,周三班蘭葉牛肉粒,周四青椒菠菜秋葵混合,周五水波蛋聖女果。”


  瞿湘湘腹誹,聽起來還是能難吃的樣子。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一圈肥肉,她想,果然美女都是狠角色。


  “我好了,先走了。”薛蘭台抱著一堆厚厚的複印資料,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離開了。


  瞿湘湘扒著門沿朝薛蘭台的背影喊,“下周有空一起逛街嗎?購物中心全場七折呢。”


  薛蘭台頭也沒回地回答道:“老娘下個月才有空。”


  嘖嘖嘖,瞿湘湘看著薛蘭台急急忙忙的身影,搖頭,研發部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還是她們人事部好。不過她也不想想,雖然月薪差不多,但人家薛蘭台的年底獎金是她的三倍啊。


  原預定一個小時的內部會議,因為設計方案產生分歧又拖了兩個小時才結束。薛蘭台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出會議室,知道今天又是要加班的一天。


  不過沒關係,她都習慣了。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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