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美一男的

  男人左手拿劍,腰懸酒葫,青絲隨意的散落後背肩前,有那麽幾縷拂過臉龐,煞是隨性。


  白衣素縞絲毫掩不住他精致的華容,男人淩唇似血,鼻挺如峰,形狀妖冶的眼睛半眯著,像修煉了千年的蒼狼,正物色著下一個被剖心挖肺的獵物。


  李京九正看得仔細,突然一柄寶劍重重的擱在了她的肩上,貼進了她的脖子。


  “本王就這麽好看?”


  王?這……這就是史書裏麵豹頭環眼,燕頷虎須,長得醜不堪言,能止小兒夜啼的端王,沈明庭?


  古代是不是對“醜”這個字有什麽誤解?

  正懷疑著,劍鋒上傳來的冰冷讓李京九收住了遐想。


  她不敢再看,挪著膝蓋,轉正跪在他麵前,寶劍壓著她,她也不敢起身。


  並非她膽子小,而是沈明庭在曆史上是出了名的脾氣臭。


  現在聞著他身上的酒氣就知道他喝大了,匹夫一怒,血濺三尺的道理,李京九還是懂的。


  她一姑娘家,犯不著跟酒醉鬼拚硬的。


  李京九柔聲細語:“王爺恕罪,其實我不認識王妃,入府,是來見王爺的。”


  “見我?”男人似乎並不在意她之前撒了謊,隻是輕輕一抬腕,劍尖就從她脖子一路往上,指到了她的下巴,挑了起來。


  他隨意瞥過她的臉,“但本王好像不認識姑娘。”


  “王爺是未見過民女。”


  “那你來做什麽?”


  “民女做了一夢,夢見王爺不久,將有一難。”李京九眼神堅定,“那夢境逼真,仿若實境!”


  “有意思,大費周章混進府來,就為了讓本王聽你晚上做的一個夢,你是在哪個班唱戲的?”


  這話剛落地,就聽見堂外由遠及近傳來陣陣哀嚎。


  李京九尋音看去,一個皮開肉綻、滿身是血的男子被眾人拖了進來。


  血汙蓋住了男子的整張臉,隻露出一雙驚恐無比的眼睛,“王爺饒命,小的不知道這廝女人說的是假……小的以為真是王妃的發小啊王爺……”


  “洪兒哥,你幫奴才說句好話吧!”他直求旁邊的一個青蔥小少年,那叫“洪兒哥”的少年甩開他的手,“得虧今兒隻進來一女人,往後再進來幾窩蛇鼠,你又求誰去?”


  “洪兒哥,你就幫幫我吧,奴才以後……”


  洪兒哥走到沈明庭麵前來,“王爺,這人最後怎麽處置?”


  沈明庭輕描淡寫的揮揮手,像撤下一盤不合胃口的菜。


  “不不,不,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啊!”


  李京九心中一緊,連忙喊道:“王爺!是民女擅作主張,還請留他一命!”


  然而已是無濟於事,哭喊聲中,男人被拖出院子,隻在地上留下十道鮮血淋漓的手指印子。


  “噌”的一聲,挑著她下巴的寶劍縮回了劍鞘。


  洪兒哥麻溜抬來太師椅,沈明庭靠坐上去,將劍擱在案上,扯開了葫蘆蓋,仰頭就悶起酒來,一副喝酒聽故事的派樣。


  嘴角瓊漿溢出,流淌到不斷滾動的喉結上,又滑入了他的兩根精致的鎖骨裏。


  整個靈堂,全是酒味。


  李京九見事情似乎有回轉,壯著膽子,“王爺,您還想聽我的夢嗎?”


  沈明庭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兩根手指從袖子裏夾出一根金簪,遠遠一晃,扔在了她膝前,正是李京九剛剛塞給侍衛的那一根!

  “好!那你便說,若是精彩,簪子還你,若是不精彩,你把它吞了去。”


  李京九看著,喉頭有了刺痛感。


  她定了定神:“小女子夢見王妃死了不久,陰山國送公主來和親。皇上見公主貌美,就把公主指配給了王爺。公主心高氣傲,和王爺性情不投,死在了府中。”


  “你這女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挑著王妃過世之日,來咒我家王爺!”洪兒哥走到前來,逼問李京九,“毒婦,你到底是何居心?!”


  李京九不在乎洪兒哥的唾罵,她隻在意沈明庭的反應。


  然而沈明庭隻是麵無表情的喝著自己的酒,正眼都沒瞧過她,也不打算讓洪兒哥退下。


  這是不拿她當事兒呢。


  李京九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怕是還沒引起他的興趣,就要被氣急敗壞的洪兒哥拖下去棒打了。


  她撿起簪子,簪尖抵進自己的喉嚨裏,本就柔白賽雪的頸項上立刻出現一粒紅點,再進一寸,可就破了。


  “我就是想給王爺提個醒,沒有別的意思,王爺要是嫌我說得無用,我這就吞了它!”


  沈明庭似乎沒料到她有這樣的膽量,酒葫輕輕一擱,挑眉睇了她一眼。


  “這夢,從旁的角度聽著倒也精彩。”


  隨後拿著葫蘆底指著靈堂裏的大黑棺材。“可是到了我端王府,最尋常之事,便是死女人。”


  聽了這話,李京九也忍耐不住腹誹:不愧是曆史上有名的瘋子!

  “這夢還有後話,王爺請聽我說完。公主死了之後,陰山起兵入境,皇上派王爺帶兵平亂,結果王爺就死在這場戰亂裏。”


  洪兒哥倒退了兩步,瞪大眼睛瞧著她,好像看見了什麽稀奇古怪。


  至今為止沒有任何人敢在端王麵前,提個“死”字。


  這女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外加皮鬆了活膩了,不知道王爺脾氣發起來是收不住的麽?


  洪兒哥一下子變得唯唯諾諾的縮到了沈明庭身邊,討好著要給沈明庭捏肩,被沈明庭一手打了回去。


  洪兒哥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擱了,惶顧著斥了李京九一句,“胡說八道!王爺南征北戰上百役,從無敗績,區區陰山,能把王爺如何?”


  “是不能把王爺怎麽樣,可是,王爺不是死在陰山國手裏,而是死在……”


  李京九想起這是古代,那個人,該避諱還是要避諱的,於是伸手指了指天。


  洪兒哥愣了片刻,嗆得咳嗽了起來。


  端王和皇帝素來不和,這是朝中皆知,卻又心照不宣的事。


  可若在端王麵前提他和皇帝之間的那點不痛快,就如同點了他的死穴!


  這女子不得了了,哪壺不開提哪壺,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恨不得衝上去,拿根繡花針將她嘴巴給縫起來!

  “都出去。”


  “啊?”


  沈明庭低沉地重複了一遍,“聽不懂嗎?都——滾。”


  “王爺,您的藥,膳房剛熱好了,還沒給您端上……”話說到一半,被沈明庭緩緩橫來的一道暗光給嚇癟了回去。


  “是是是,奴才這就滾,這就滾。”洪兒哥一邊瞪著李京九一邊退了出去。


  和尚和哭喪的仆婦們放下木魚和紙錢,也跟著退了出去,偌大的靈堂立馬安靜了下來。


  李京九沒有辦法,也隻能先退出去。


  可沈明庭卻朝她勾了勾手指頭,“過來。”


  “叫我麽?”李京九確定這周圍除了死了的王妃之外,再沒有旁人,才起身走過去。


  “你剛剛指著天是什麽意思?”


  “是皇上的意思。”


  男人醉眼迷離實則暗藏幽光地看她,“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當然是知道的。”


  沈明庭站起來,步伐不穩的走到她麵前,撲麵而來的不僅有酒的味道,還有一股子濃重的藥味。


  他低頭朝她湊過去,本意是想悄悄和她說幾句話,不料酒喝多了,鮮紅的唇一下貼著她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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