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壞他二人的約會!
寒穆樓,李京九還在認認真真默寫著量表。
等她手腕子發酸了,門房上來了個包著頭巾的男仆,敲了門進來。
男仆站在門邊上四下看了看,不經意間瞥見床內那道柔弱的蓮影,一時竟挪不開眼,直接看魔怔了。
小鵝拿手在他眼皮子上晃了晃。
男仆一下子抽回神來,低著頭,臉紅得像兩個爛番茄。
“你這小奴才,來我們寒穆樓不聲不響的,做什麽呀?”
男仆諂笑道:“奴才是來找王爺的,王爺不在這兒麽?”
“不在。”
“那姐兒你可知道王爺去哪兒了?”
小鵝撇著嘴,“你問我,我問誰去,我又不是王爺身邊的隨侍。”
男仆搔搔頭想了一陣,“王爺不在,那和王妃娘娘說也是一樣的。”
聽及此,一直伏案書寫的李京九放下筆,揉著手腕轉過身來,“何事?”
朦朧的倩影突然轉過了正臉,那男仆心神一蕩,忙垂下頭不敢再看。“明日便是王妃娘娘的回門之日,小的本是來找王爺商量,要帶多少回門禮,要備哪一張馬車的,而今王爺不在,王妃娘娘便做個主吧。”
回門……
一直琢磨著沈明庭的治療方案,倒是把這關鍵的一事給忘了。
李京九心口有點發悶。
小鵝也給忘了,住進端王府短短兩日就發生了這麽多事,她到現在都還沒平靜下來,哪裏還想得起回門的事。
而現在突然被人告知明天可以回李府,就像個意外的驚喜似的,別提多高興了。
她興衝衝的跑到床邊,悄悄道:“小姐,夫人肯定想你想得像那十月芥菜,都起心了,橫豎這王府人心叵測,不好呆,咱們回去正好小住兩日!小姐,你怎麽了?不高興麽?”
李京九眼神幽幽的坐在那兒。
是啊,本該高興的,可是她現在連下床都顫顫巍巍,要是就這樣回府,那她受欺負的流言就坐實了。
到時候圓諏不過去,她父母弟弟還不得發瘋了啊?
李京九搖了搖頭:“不能回去。”
小鵝也突然回悟過來,一瞬間就蔫了氣。“也是,夫人和老爺把小姐當命一樣的,要是見了小姐這般,還不得哭死?”
旁邊露枝道:“可是回門是死規矩,若是不回,旁人便會以為兩家鬧掰了,這樣於娘娘的娘家也是不利。”
李京九擰了擰眉。
露枝說的她也想到了,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好事兒也變成了麻煩事兒。
李京九覺得棘手極了,剛才沈明庭還因著治病的事情又和她鬧了點小脾氣。
就算是要回門,這小倆口不和睦,家裏人焉能覺察不出?
雖然她娘家人都知道她來端王府不過是給沈明庭治病的。可私人大夫也是人,她父母弟弟是決不能容忍沈明庭對她甩臉子,掉臉色的。
“這事兒我要和王爺商量商量。”說罷,遣了露枝去給沈明庭帶話。
李京九揉著發麻酸脹的腿,等著露枝的消息。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露枝就急匆匆的跑回來,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樣。
“見著王爺了?”小鵝上前問。
露枝連連搖頭,繼而不忍地看向李京九。
“怎麽了?王爺還在生氣?”李京九問。
露枝一邊搖頭一邊道:“奴才去了書房,書房裏隻有個嬤嬤在擦桌子,奴才便隨口打聽了一句王爺的去向。哪知……哪知嬤嬤告訴我,說王爺在給顏小姐挑馬,要帶顏小姐去馬場打馬球去了……”
“什麽?!”小鵝氣得差點把嘴皮子給咬破了。“我們家小姐剛剛病成這樣,王爺不過問不說,還反身就帶別的女人去打馬球?!”
小鵝問:“那廝姓顏是誰,臭爛貨!小賤人!剛成婚的男人都好意思往上貼?!”
“噓,小鵝你小聲些,顏小姐是安太妃的侄女,也是老太妃的忘年交。小心叫其他下人聽了去,到老太妃那參你一狀,你可就慘了。”露枝提醒道。
“安太妃的侄女怎麽了?老太妃的忘年交又怎麽了?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我就要罵!”
“等等。”李京九像是聽到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顏魚兒是老太妃的忘年交?”
露枝:“娘娘認識顏小姐?”
李京九笑笑,“何止認識。王爺和顏小姐出府了嗎?”
小鵝:“奴才不知。”
李京差小鵝重新去找了張紙來,提筆速速寫了一行,然後折起交給了露枝。
“你去馬廄看看,如果王爺在,就把這封信交給他。”
“這是?”露枝拿著信有些不解。又不是相隔萬裏,為何還要寫封信?
李京九隻是無奈一笑。“去吧,別耽誤了。”
馬廄中,沈明庭心不在焉的領著顏魚兒逛著。
因著他不說話的緣故,小洪兒隻好把馬夫拉來介紹著。
“顏小姐,咱們端王府的馬廄裏各式品種的馬總共有三十二匹之多,不知道的還當咱們端王府有多少騎馬的人呢,其實就咱們王爺一個。”
“您瞧,挨著數過來分別是大宛馬,烏孫馬,河曲馬……”
馬夫臉上盡是驕傲之色:“總之隻有著京城裏見不著的,萬不可能缺了樣!顏小姐您喜歡哪一匹?”
沈明庭是將帥出身,對馬匹格外苛刻。
端王府養的這些馬日日都要刷毛換草,養得十分幹淨細致。
可是既是這麽多的畜生成堆的養著,馬廄裏還是難逃一股子馬騷味兒。
顏魚兒嬌貴慣了,幾次三番想捂著鼻子,又怕在沈明庭眼裏落著不好,便隻好屏著呼吸。
她緊著步子去追走處一大截的沈明庭,“明庭哥哥,你覺得我適合騎哪匹?”
沈明庭人來了,心還同寒穆樓裏和李京九置論著。
顏魚兒的問話就好似拋石入海,音信全無。
顏魚兒一時尷尬,隻得自磊台階,回頭看著身旁馬廄裏的一匹純黑發亮的駿馬,就指著道:“這毛色還真漂亮,魚兒喜歡這匹,不知明庭哥哥可否割愛於我?”
沈明庭這才心不在焉的轉過目。
馬夫卻是搶先道:“這匹不行,這匹萬萬不行!顏小姐還是換一匹吧。”
顏魚兒好不容易放下臉麵央求,卻被旁的不相幹的人回絕,心中不悅。
沈明庭不搭理她也就算了,就連馬夫都敢輕怠於她。她可是安太妃唯一的侄女,在宮裏要什麽有什麽,現在卻連隻畜生都得不到。
“為何不行?我偏要這匹!”
“哎喲顏小姐,這三十二匹駿馬你要哪匹都行,就是這匹不行。這匹馬性子烈,常人很難馴服,上回就是牽它去跑馬場,沒騎得兩圈就發了狂,亂跑亂撞之後,傷了這後腿蹄子。”
這麽一說,幾人才認認真真的朝這馬匹的後馬蹄上瞧去,本該纖細的踝部卻腫得如男人的拳頭般大小的。
“傷得太嚴重了,找了好多個獸醫都說這匹馬廢了,最後還是那萬老先生把這馬蹄子給接了起來!”
小洪兒嘖嘖稱奇:“給這麽烈的馬接骨談何容易,你說的那萬老先生可是那牧家鎮那個專門治馬,號稱馬師皇的萬老先生?”
“噯對對對,那可真是神了!別的獸醫那手法再輕巧,剛一碰上這馬的蹄子,它就開始踢蹄,根本沒發弄。
這萬老先生卻是不同,他先拿了一隻笛子給它奏曲,等它安靜下來,又試探著去在它耳邊說話。也不知道跟這馬能說些什麽,反正我們聽不懂,他卻有說有笑的,還一邊摸它鬃毛。整整一天下來,那馬腿都灌膿了他卻啥都沒幹,就跟馬談天去了。我們都以外他是個名不副實的騙子,哪知道到了第二日,再和馬聊上半天,到了下午,任憑他揉搓借骨,那馬是動也不動,變小綿羊了!”
沈明庭聞之,灰霍的眸中神色一定,像是悟出了什麽似的。
他凝著眉心,看向那匹桀驁不馴,還在衝著人哼哧哼哧的傷馬,似乎若有所思。
“真給馬聽了曲兒,還跟馬說了話?!”顏魚兒不可思議道。
“奴才不敢撒謊,好幾個下人親眼所見呢!“
小洪兒道:“神醫嘛,用的方法當然跟尋常大夫不一樣,還是都一樣了,怎麽能治好旁人隻不好的病呢!”
“那我不要那匹馬了,騎它還得請個神醫,我要……”顏魚兒掃了一圈:“我要那匹白的!”
“顏小姐好眼光,那匹是河曲馬,最是溫順!”
“明庭哥哥,你把那匹馬贈我可好?明庭哥哥?”
沈明庭低著頭,有點心神不寧的。
正在這時,馬廄外跑過一個人影,繞著馬廄來來回回,小洪兒定睛一看,是露枝。
“咦,露枝,不在寒穆樓好好照顧王妃娘娘,跑馬廄來做什麽?”小洪兒打了聲招呼。
露枝尋著小洪兒的聲音,這才看見他們一行人。
顏魚兒果然也在其中。還好她一路不停的跑,終於是趕上了!
露枝遠遠的偷偷瞄了顏魚兒幾眼。
顏魚兒也提防的瞧著她。
這個小丫頭,是在寒穆樓伺候李京九的?
露枝不動神色的打量了顏魚兒的一身,她穿著香底印花仙紋遍地金交領小裙,頭綰圓翻髻,雲鬢裏插著灑花花葉紅珊瑚鳳冠,一副富貴而又不識人間煙火的樣子,緊緊站在沈明庭身側,親密中少不得般配。
論是個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是小兩口子並排站著。
露枝心裏替李京九感到委屈和氣憤,可是卻半點不敢顯露在臉上。
她打開馬廄的柵欄走到沈明庭跟前。
“王爺。”
小洪兒看她臉上都跑出了細汗:“可是王妃娘娘出了什麽事?”
“門房的下人來找王爺,問王爺明日和娘娘回府一事該如何操辦。”
顏魚兒一聽“回門”二字就心焦起來。
他二人剛吵了架,李京九就來找沈明庭商量回門的事,早不商量,晚不商量,偏偏這時候商量。
是不是知道她和沈明庭在一處,故意來拆散他們倆?
哼,真是用心良苦呀李京九!敢這樣處心積慮的來對付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身邊的傭人,來個敲山震虎,給你長長記性!
沈明庭下顎漸漸放平下來,想起李世榮被眾人嘲諷的背影,張口正要說話,卻被顏魚兒搶了個先。
“回門?魚兒聽說王妃娘娘病了,這身子骨還沒養好,回門怕是不太方便吧。”
小洪兒想了一想,也附和道:“是啊,這王妃娘娘還病著,連下床都困難,如何能回李府呢?”
原來病得這樣嚴重,連床都下不來了。
顏魚兒竊喜。
這兩人一前一後把沈明庭要說的話也生生噎了回去。
露枝見沈明庭猶豫不語,心中著急。雖然她一看見沈明庭就忍不住的想打擺子,可是娘娘把這樣重要的事交給她,她卻沒有打退堂鼓的理由。
於是她心裏一遍一遍想著小鵝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心想,小鵝能行,她為什麽不行?
於是一咬牙:“娘娘雖是病著,可是回門這麽大件事要是真就因此耽誤了,那娘娘母家人該如何做想?娘娘有娘娘的難處,望王爺體恤!”
顏魚兒上前一步,“咦,你這小丫頭怎麽還挑撥起來了?!王爺如何沒有體恤娘娘了?王爺不正是因為心疼娘娘身子,這才想換個日子麽?就這樣病蔫蔫的回去,那才叫娘娘母家人擔心。王爺和娘娘之間的事兒,永遠輪不著外人插嘴,且不知你是何用意,小小一個奴婢就敢這樣包藏禍心,要是換在宮裏當差,你早不知被拖出去杖死多少回了!”
露枝惶恐的跪下來。“顏小姐冤枉,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
露枝嘴上功夫哪裏及得上在宮裏混場麵的顏魚兒,三兩句話就被拿捏住了。
小洪兒有心想幫露枝說上一句,可鑒於顏魚兒的脾氣是出了名的驕縱,又怕火上澆油,反而害露枝挨罰,便愁著一張臉站在旁邊,示意露枝千萬不要頂嘴。
露枝看了小洪兒的臉色,果然不敢再說話,隻一味的求饒。
這倒讓顏魚兒沒了辦法,畢竟當著沈明庭的麵,她可不能得理不饒人,否則扮了這麽些年的溫柔可人,功夫不全白費了?
“我就這麽嚇人?隨便說你兩句,便像要將你吃了似的。”
“奴婢不敢……顏小姐教訓得是,奴婢隻是天生膽小……”
沈明庭站在一旁,心神不屬。
他還一個字的意見都沒來得及發表呢,這顏魚兒就像脆珠落地的似的,劈劈啪啪一股腦幫他把決定都做完了。
搞得他若出言否定,就像是舔著臉要向李京九服軟似的。
沈明庭隻好板正著身子問露枝:“王妃可還說了別的?”
“王妃娘娘隻說,請王爺回寒穆樓商議。”
顏魚兒撚著帕子道:“其實這也沒什麽好商議的,要商議也是下回再商議。娘娘病的這樣厲害,明日我在宮中將王太醫給請出來,好生給娘娘瞧瞧才是正經。娘娘早日病好,便可以早日回娘家了。這名聲早晚都能撥正的,哪裏能和身子的好壞相提並論了?”
下回請了王太醫,正好又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到端王府來了。
哼,想將王爺從她身邊支走,沒門!
顏魚兒正是得意,露枝卻暗騰騰的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疊成豆腐塊的紙來,捧到沈明庭跟前:“娘娘還托奴才帶給王爺一封信信。”
措不及防的一出,讓顏魚兒納罕不已,來不及編造製止的話,就看著沈明庭把那封信摘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