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雪喬的報複

  待到了長明寺門口,隨從勒停了馬。


  即便這趟是被逼而來,但長明寺好歹是天下名寺,聲名在外。走了這麽久的山路終於能窺見其真貌,小鵝和露枝免不得生出幾分興致。


  小鵝跪坐起來掀開車簾,寺廟外停著幾十輛馬車,顯然是先到的。


  長明寺香火旺盛,有馬車停駐十分正常,小鵝本也是一晃而過,卻被中間一輛馬車給吸引了去。


  “那輛馬車是黃頂的,真氣派啊!”


  李京九接過露枝削好的白桃咬了一口,心不在焉的隨著小鵝指的方向看去,那黃頂的馬車果然很打眼。


  李京九心下忖著,為避天威,民間百姓不得使用黃色的東西,那輛馬車的圓頂金燦燦的發亮,跟鑲了真金子的,想來來頭不小。


  “奴婢瞧著,怎麽像宮裏的車?”露枝道。


  李京九點頭,“就是宮裏的車,隻是不知道哪位貴人來寺裏求佛。”而後又警醒的提點道:“住進寺裏你們行事千萬小心,莫背了運勢,衝撞了這車的主子。”


  “是。”


  元芝下馬進寺先行知會了寺裏的班首,班首知道是端王生母來拜佛,很快派人將寺房安排出來。


  一車人陸陸續續下了馬,撐了傘進了寺廟大門。


  李京九仰頭一看,這寺廟古樸卻靈粹,據說匾額上所題的“長明寺”三字乃是書法大家賀恩卿的真跡所拓,字圓而不鈍,飛揚而有形。


  李父鍾愛賀恩卿書法,李京九便出神的望著那牌匾上的題字,殊不知班首也正將目光挪到了她身上,觀了一眼。


  他隻覺此女子麵貌靈秀非凡,左右有丫鬟相扶,又緊緊跟在老太妃身後,心想這人不是老太妃母家的親眷就是端王府的貴客,隻是不知該如何稱呼,遂向老太妃問道。


  “太妃娘娘,這位是?”


  老太妃順著班首的目光回頭,見李京九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胸口一直堵著的那口氣又活了過來,在心竅中七拐八竄的,弄得人不舒服。可與此同時又想起李京九為自己治療疰車的事來,心中爭鬥一番,勉強一笑。


  “我媳婦。”


  媳婦?端王又娶妻了?

  班首低下頭,藏住一雙訝異的眼睛。


  前些日子端王的新妃死於中毒,老太妃還請了主持到端王府中誦經超度,這才過多久,竟就添了新妃,還被老太妃帶著上山了。


  看來這寺裏香火再旺,到底閉塞山中,見聞短淺。


  隻是看著這新妃身子病怏怏的,年紀輕輕連走路都要兩個丫頭攙著,這王爺的八字別又生生克死一個吧?


  班首覺得端王行事佻脫,作孽都不帶消停的,以前老太妃來給端王算過命,鴻恩大師斷過他的八字,說他是萬中無一的克妻之命,注定一身孤苦。


  當時端王自己也在場,明知自己娶妻就是害人,還是敵不過色迷心竅。


  班首暗地裏頻頻搖頭,用憐憫的目光寄了李京九一眼,單手立在胸前,獨行著為這一行人領路。


  寺廟中人來人往,班首知道老太妃喜靜,另辟蹊徑改走了後徑。


  “老太妃和王妃娘娘是為王爺來寺中祈福的?”班首邊走邊問。


  老太妃不置可否,順便問:“我瞧著今日長明寺格外熱鬧,香客要比往常多出一半。可都是為戰事拜佛的?”


  “一半是為戰亂,一半是為姻緣。”


  “姻緣?”老太妃皺眉想了想,“難道是老身糊塗了?七夕節還尚早吧?”


  “阿彌陀佛,老太妃有所不知,冉家公子探拜表親,前幾日已經進了京了。”


  “冉家公子進京?”老太妃略訝之餘,大徹大悟的點點頭。“難怪如此。”?

  李京九不明所以,跟隨著的幾個丫鬟聽見這冉家公子的名號時卻都兩眼晶亮。


  李京九正好奇這冉家公子到底是何來頭時,原身的記憶中就冷不丁的蹦出一長條的信息來。


  原來這冉家公子名叫冉瑾,是江南一帶有名的富商,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便田宅上萬,累金砌玉。


  聽說正在建的江南行宮,全是由他上捐國庫才得以批建,連皇帝都得叫他一聲財神爺。


  這樣的人又生得如玉的美貌,以前沈明庭還是獨身的時候,便常常有人拿他二人的相貌相比。說起熙國的美男子來,那是北有七珠貴王,邪而似妖。南有八海鴻賈,溫而如玉。


  老太妃足不出戶也聽聞過冉瑾美名,大約是因著冉瑾年歲和沈明庭差不多的緣故,每每有人提起冉家公子,她便會因此思彼。想想同是傑出年輕,冉瑾卻是個溫文爾雅的性情,沈明庭卻暴戾成性。這麽一對比,這心裏總有這麽一點點的羨慕,繼而勾出這麽一點點的缺憾,悵然之下,便不敢再細比了。


  於是這話就撂下,拐了個彎接回正題上去。


  “現在這些小姑娘,還沒見著人呢,就上趕著來抱佛腳牽姻緣線了,讓我這把老骨頭也趕著看了個熱鬧,倒也不錯。隻是明庭現在提槍上陣,我這心裏始終懸著,做母親的也幫不上別的忙,就想為他多祈福誦經,他能得勝歸來,咱熙國的疆土也才安定不是?隻是我估摸著明兒香客還是很多,搶頭柱隻怕很難。”


  班首知道老太妃的意思,低著頭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王爺披堅執銳,是為江山社稷,黎明百姓造福。朔方軍能得勝歸來,是眾望所歸之事。老太妃明日卯時請到華光殿稍待,小僧自會替老太妃安排的。”


  班首領著幾人到了一處僻靜的後院。


  後院景色宜人,無人打擾,就是院子靠著山壁,潮濕陰冷。


  雪喬當先進了一處朝陽的屋子,將老太妃安置好了,才將最靠裏的一進房間給了李京九。


  李京九瞧了那屋子一眼,長明寺建成幾十載,房屋自然老舊,隻是經常住滿香客的原因,屋子是收拾過的,還算幹淨,就是貼著山壁,不著光。


  整個屋子隻有小小的約莫手肘長的一扇小窗暗暗的開在北麵,陰暗得緊。人一踏進房間裏,一股潮濕的氣息就帶著些苔蘚的泥腥味撲麵而來。


  李京九望著這派景象倒沒多大表情,左右就是將就個把晚上,倒也不礙事。


  非是她被欺負慣了就甘願被欺負,實在是這原身的身份十分尷尬。誰讓她是以二婚的身份嫁進了端王府,雖然她不自輕,但旁人總會輕賤她。


  二婚就意味著她是個事兒逼。出門在外要是和婆婆鬧了嘴,外人看在眼裏,多半都要成了她這個二婚媳婦的不是。


  李京九沒有發表意見,小鵝卻是沉不住氣。


  她一瞧著門口爬來爬去的兩隻鼻涕蟲就攙著李京九往門外一站,“這冷颼颼的地方,能住人麽?王妃本來就是帶病之身,叫病人住這樣的地方,沒得加重了病情,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怎麽和王爺交代?”


  雪喬瞧了小鵝一眼,心想這李京九陪嫁過來的丫鬟倒是個伶牙俐齒,曉得拿王爺來威脅她。


  但這回她可不受,長明寺就這麽點地兒,能住下就不錯了,哪裏還輪得著挑揀?


  難不成把兒媳婦給供著,讓老太妃住這差的?

  雪喬硬氣道:“同是做奴婢的,小鵝姑娘這樣說話倒叫人難辦了。娘娘帶病是該好生照顧,可是老太妃也病著,常年還有風濕的毛病,更是沾不得潮。”


  敢情這意思就是同為病人,老太妃比她這個兒媳婦更重要唄?這倒是個很硬氣的理由。


  李京九知道雪喬心裏的那點小九九,笑而不語,小鵝也一拳打偏了的感覺,隻好找了別的辦法。


  小鵝指著門外一處道:“可是我瞧著老太妃住的正房旁邊還有進耳房,倒還算透亮。”


  雪喬笑了笑,朝著李京九福了福身子,“望娘娘諒解,老太妃不喜下人在身邊守夜,所以夜裏奴婢們隻能歇在其他房間。但老太妃身子總是不便,奴婢們隻能就近歇息在耳房。若是老太妃起夜上如廁,又或者是口渴要喝水,喘氣要吃藥,都才能及時有個照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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