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夜裏有人!
小鵝咬牙瞧她。
這算是把她們家小姐欺負到頭了,連端王府的兩個丫鬟都比她們主子住得好!
小鵝腮幫子鼓著就要發作,臨了看了李京九一眼,她眼裏一個製止的喝令遞了過來,她隻得抿著嘴不說話。
雪喬回了老太妃的房間,方才在李京九麵前拿喬,心裏正是暢快,連忙叫了元芝。
“走,我們把包袱拿到耳房去,先鋪個床。”
元芝剛剛取下老太妃耳朵上的兩幅膏貼,回頭道:“王妃不住耳房麽?”
雪喬得意,“她住北屋。”
元芝凝眉,“北屋雖然寬敞,但潮濕陰寒,還不如耳房來得好。娘娘不會有意見吧?”
老太妃暗暗豎起兩耳朵,聽得雪喬道:“她哪能有意見啊?我說咱們倆住在耳房好照應老太妃,她自然就沒了辯說的底氣。你可沒瞧見她那副吃癟的樣子,兩鼻孔累哈哈出氣,卻屁都不敢放一個,可叫人心裏痛快!”
元芝笑了笑,並沒有搭腔。
倒是老太妃掄著佛珠想著什麽,不一會兒輕聲問了一句:“那北屋真的濕寒?”
元芝用紅綢子將老太妃的藥瓶給紮了紮緊,用不鹹不淡的語氣道:“回老太妃的話,奴婢去看過了,雖然能住人但暗角裏全是爬蟲和蜘蛛網,奴婢把墊床的草席子掀開,下頭還有隻蜈蚣,想來寒氣是隻重不輕的。”
雪喬興致勃勃地道:“這坐空月子的人是最受不得潮的,奴婢在老家,聽隔壁接生的老姑婆說過,俺們村的孫大娘就是在坐空月子的時候受了寒,後來不過三十歲就直不起腰來,吃甜的牙口發酸,連柿子都吃不得,咬硬的嚼不爛,隻得喝米粥,不到五十就癱在了床上,一到晚上就周身冷涔涔地疼,疼得直叫喚,小半個村都能聽見。”說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衝老太妃道:“這回上山不就是為了給那李氏找點罪受麽?老太妃您放心,不落個病根回去,那是不可能。”
老太妃抬眼便見著雪喬歡天喜地的將她床上的被角掖平,回頭將自己的包袱攙起來,要去隔壁間收拾耳房。
老太妃不由摸上了腕口的位置,那是在半山腰時,李京九給她摁壓過的穴道。她想著李京九那副走路都需要人左右攙扶的樣子,這心裏就有點發墜。
“等等。”老太妃在雪喬快要走處門的那一刻忽然叫住她二人。
元芝當先回頭,見老太妃一副愁苦委屈的模樣,大概猜到了什麽,張口卻是問,“老太妃可是哪裏不舒服?”
老太妃嘴唇囁動一番,都沒說出來話,而後神情有些不自然的摸著身下的狼毛墊子。
“把這個給李氏拿去。”
“老太妃?”雪喬愕然。
老太妃把頭扭到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人是我帶出來的,瞧她那若不驚風的樣兒,沒得病死在路上,回頭怎麽跟明庭交代?”
“可是老太妃您也畏寒,這張狼毛墊子可是為了夜裏給您隔地氣用的。”
“我不妨事,我在這煌山上住得多了,趕緊拿去吧。”
雪喬想要勸阻兩句,元芝卻默默的上前扶著老太妃將狼毛墊子給移了出來,雪喬便再不好說什麽。
兩人出了屋子,走得遠些,雪喬便開始抱怨道:“老太妃這是怎麽回事兒,這次上山不就是特意要給李氏點顏色看看麽?怎麽還主動把狼毛墊給她?”
“還能是什麽?王妃給老太妃治好了疰車之症,老太妃自然心裏過意不去。”元芝手裏抱著狼毛墊子,聲音冷冷的,低頭卻偷偷抿嘴笑著。
雪喬興致大敗,正懊喪得緊,沒瞧見元芝的神情。
“這個李氏真是狡猾!平日裏怎麽不見她對老太妃好?王爺走了,她知道自己上了煌山沒有人再可以保她,便開始無事獻起殷勤來了,真真是狐狸變的,渾身的心竅使不完!”
雪喬罵罵咧咧的停不下來,“老太妃就是性子太軟了,受了點別人的好就覺得欠了別人的,殊不知人家暗地裏正打著什麽鬼主意呢?!就這樣還想給王妃改性呢?哼,結果反被這狐狸精給吃得死死的。”
元芝道:“吃得死死的那倒不至於,隻是王妃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惡毒,太妃娘娘是信佛之人,自然要計較懲罰的輕重,不好太過分。”
雪喬聽了這話不高興,詫異的望著元芝,像第一次認識她般:“怎麽回事兒,我發覺你最近一直向著李氏說話,你可別也陷進去了才是!”
元芝睜大眼睛,“我哪有幫李氏說話?”
“你就是有!以前說起李氏來,你能把汗巾都掐抽絲的,你別否認!”
“沒有的事,我隻是漸漸發現王爺看重王妃,慢慢就悟出了這裏頭的厲害,不敢再多參與了而已。雪喬姐,我也勸你一句,李氏和別的王妃不同,她可是沒過門就讓王爺和老太妃吵過一架的人。隻要她還在端王府裏,還占著正妃的位置不挪屁股,咱們在中間插科打諢,搞不好哪天就會引火燒身。王爺左右是不會拿老太妃開涮的,到時候下油鍋隻能是咱們這些做下人的。”
雪喬沒又經曆過被劍舌舔著脖子的滋味兒,自然不能領悟,隻昂著頭道:“你就太膽小了!王爺從來不動咱們東院的人。就拿上回康嬤嬤為難李氏的事情來說,王爺也沒罰過康嬤嬤,都是李氏自己動的手,王爺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我知道你是為上回幫老太妃說謊的事兒給嚇怕了,其實大可不必,王爺若是真要你命,你能活到現在?!不過是詐詐你的底兒罷了,甭怕!咱們有老太妃這枚護身符,就算王爺責難,老太妃還眼瞅著我們出事兒不成?再說了,這李氏做了對不住王爺的事兒,正好有把柄落在咱手裏。她要是真敢整治咱,咱就把這事兒捅到王爺麵前,看誰死在前頭!”
“可是……”
“唉別說這個了。”雪喬有些不痛快,索性把話鋒一轉,說了其他,“方才你可聽那和尚說了?冉瑾公子進京了!”
提到冉瑾,元芝也就放鬆下來,眼裏滿是山林的春色。“聽見了,以前隻是仰慕冉家公子大名,可惜人家是江南富商的魁首,我等仆役這輩子也沒法見識廬山真麵目。不是班首無意說起,我都不曉得冉家還有京城裏的近親。”
“你不知道?他爹是當今左相國的三兒子,嫡出的!他娘是右相國家的六千金,庶出的。大家都知道,右不及左,左相比起右相來始終壓了一頭。所以雖然人家母親是庶出的,但嫁給左相國家嫡出的兒子,那可是攀親,回了娘家也榮光著呢!所以這冉瑾公子兩個祖父加起來就是半個熙國,這麽顯赫的家世,天下人都津津樂道不知道多少年了,你居然不知道?”
雪喬聽了,心裏那個鍍金的身影輪廓應愈發高大而遙不可及起來。
“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大抵說得就是這樣的人吧。怪不得想嫁他的人從江南排到了京城來……”
“那可不!年過二十都還未娶妻,滿天下的姑娘等著他挑揀,我要是他,長十雙眼睛都得挑花了去!”說完用手肘拐了雪喬一下,擠眉道:“怎麽樣,等拜完了佛,咱們回去先打探打探,改日攬個采買的活,偷偷去看看?”
元芝望著他處,“這……這上哪看呀?”
“既是來探親的,那不是在左相國府,就是在右相國府,到時候問問,守著蹲點不就行了?!若是運氣好,遠遠的看上一眼我也就知足了。”
雪喬點了點頭,加快了腳步:“不說了,狼皮墊子還沒送過去呢。”
北屋,李京九得了狼皮墊子,露枝和小鵝都有些意外。
其實上山之前,露枝給李京九準備了兩床床墊,就怕她受著冷了,就算沒有這狼皮墊子,晚上睡覺也不妨事。
可是現在多了一床墊子,自然是聊勝於無。
“老太妃怎麽突然就長起良心來了?”小鵝捧著狼皮墊子,走到床前給李京九看。“小姐起身,我再給小姐把這狼皮墊子給墊上吧。”
李京九舟車勞頓了一整天,現下開始發困,翻著眼皮子瞥了一眼,無甚表情。“行,那先把麵上這層褥子給去了,再墊著狼毛墊,換下來的褥子你倆多襯一層。”
“奴婢們不用的,小姐身子要緊。”
“三層加起來太厚了,我不習慣睡太軟的床,對腰椎不好。”
“……”小鵝回頭和露枝麵麵相覷,她們又聽不懂李京九在說什麽,但合計一通,想著這狼毛墊子厚實,兩床應該也足夠了,便照她說的做。
李京九知道次日卯時就要去華光殿中燒香,待兩丫鬟將房間收拾幹淨以後,就洗漱睡下。
夜裏山風大作,呼嚎拍窗,砰砰砰的像有人在敲門。
她睡得不大安穩,到後半夜的時候,見一黑影筆直的站在床前,直不楞登的低頭看她。
她精神一震,嚇得清醒起來,感覺到從胳膊往下一粒一粒凸起的栗子正渾然戰栗著。
“誰?!”
那人用劍挑開簾子,露出一張鮮血淋淋的臉來,她瞧不清摸樣,卻認識那雙墨玉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