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真的無藥可救
李京九沒有開腔,是桂嬤嬤提著籃子應付道:“大老爺眼傷不愈,夫人急得團團轉,這兩天不是叫著說要請黎青子麽?這位大夫就是黎青子!”
兩個侍衛往後仰了仰,盯著李京九上下看。
黎青子?不就是那個喜歡遊曆山川,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那個民間神醫麽?
麵前這個男人,穿一身青色的長褂子,背上背著個張著篷布的藥笈,手裏撐著頂傘。有點矮,有點瘦,五官清秀,皮膚白嫩,如果把嘴巴上的山羊胡子給刮了的話,說不定比女人還好看些。
原來傳說中黎青子竟長得這般細皮嫩肉麽?
“嬤嬤,恕我們多嘴問一句,你怎麽知道他就是黎青子?”
桂嬤嬤說:“這你們就不知道了,黎神醫和我同鄉,就住在我家不遠的地方,他小時候光屁股的樣子我都見過。”
“黎神醫是你們敖嶺人阿?!”
桂嬤嬤是王妃身邊的老人,在懷王府的下人中還是很有地位,大家都知道她是王妃娘家是從熬嶺那窮旮旯窮荒地裏給撿出來的。
李京九兩手打拱朝前一敬,壓低著嗓門說:“在下和桂姨確是同鄉,隻隔了條河住著。”
兩人一聽,覺得黎青子說話溫吞吞的,很有滿腹醫書的氣質。
既是同鄉人,那還有什麽好說的。老太爺的眼睛連宮裏的太醫都治不好,耽誤這麽些時候,王妃就盼著集結天下神醫上門呢?擋著盤根問底,沒得之後遭懷王妃怪罪,那可不是開玩笑。
於是兩個侍衛改了態度,彎著腰恭恭敬敬放行:“快,黎神醫裏麵請。”
兩人跨入門檻,桂嬤嬤帶著李京九一路往內院走。
李京九拿目光丈量著,懷王府估計還沒有端王府的一半大。不過有個年輕女人當家是不一樣,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宅院裏各樣裝飾和布置都是鮮明和精致的,到哪一望,都有能吸引眼珠子的精美細節。
桂嬤嬤進了門以後沒有鬆氣的樣子,仍然神情緊張的盯著腳下的路。經過膳房,桂嬤嬤把籃子往廚子手裏一送,交代一通哪樣菜燒成什麽,然後又帶著李京九穿過一條長廊,裏麵海棠牡丹交錯而開,雨簾之下依然爭奇鬥豔,想來是懷王妃和懷王的居所了。
正房的門開著,桂嬤嬤敲了敲門柱子:“娘娘。”
隔了一會兒,傳來陣虛弱的聲音,“進來。”
李京九女扮男裝,不好跟著桂嬤嬤一同入內,隻得先侯在門外。
她看著桂嬤嬤走進去。
“娘娘,黎大夫來了。”
“讓你買的紫皮酥買到了沒有?土方子裏說,紫皮酥吃了對眼睛好。”
“買到了,隻是這程子天暖和了,紫皮酥就見到少,奴才逛遍了市集,就買到這麽一小撮,已經交給廚子熬湯了。“
“嗯。”女人似應答又似歎氣,複又道:“一小撮就一小撮吧,他未必能吃得進去呢。”
“試試看,說不準老太爺就肯喝藥了呢?娘娘,告訴您一件喜事。”
“現在哪裏還有什麽喜事?”
“就之前奴才和您說的,咱們村裏出的那個神醫,黎青子,真進了京,還被奴才給遇見了,您說這是不是上天安排的機緣?”
“什麽?真的?!”
“奴才哪裏敢騙娘娘,他人就在門口候著呢。”
這話說完,就傳來嗒嗒的腳步聲。
桂嬤嬤扶著個瘦斤斤的女人到了門前。
女人看向李京九,覺得其生得皮白肉嫩,溫和有禮,倒是很合眼緣,不過這也恰恰是生得太嫩生了,給人靠不住的感覺。
女人心裏嘀咕著,這未必也太年輕了些,先前桂嬤嬤向她介紹這麽一號人物的時候,她就派人打聽過。黎青子確是熬嶺人,和桂嬤嬤是同鄉,但年齡大抵在三十來歲,且居無定所,喜好遊曆名山百川,最近一次給人治病,還是在千裏之外的江南了。
春日的江南,風景獨好嘛。他怎麽就舍得這麽好的風景,突然出現在京城呢?京城有什麽值得人向往的名勝麽?
女人偏頭小聲問了桂嬤嬤一眼:“你上次見著他是什麽時候?會不會時間太久,看錯了?!”
桂嬤嬤額頭當即滲出汗來,“五年前年關的時候,娘娘不是準奴才回了趟老家過年麽?就是那時候見到的。五年……再怎麽變,應該也變不了多少吧?”
女人複又再打量了李京九一遍。
“你……你就是黎大夫,黎神醫?!”
李京九笑著鞠了一禮:“在下正是黎青子,一介遊醫而已,神醫之稱萬不敢當,不敢當。”
女人頭發有些淩亂,水綠的衣裳配著黑色的鞋子,也不搭配。她拿懷疑的目光直幽幽的在李京九身上徘徊。
“黎神醫神蹤不定,怎麽近程子倒來了京城?”
李京九從問話裏大抵知道懷王妃果如傳言中的那般脾性不好。
正常人哪怕是有所懷疑,剛剛見麵也應該先客氣寒暄一番。
待人的禮節到了她這兒一並全免了,直接站著審你,沒把祖宗十八代交代完之前,連茶都不會請你一壺。
要真遇上淡泊名利的遊醫,哪受得了這番冷待,早就甩甩袖子走了!也就她這個假遊醫還得耐著性子任她盤問。
李京九麵上鎮定,心裏卻很痛苦。心下飛快組織了一番語言,道:“不瞞娘娘,黎某最近在找一味叫冰燈花的藥,此藥隻生長在寒冷的旱地。可惜熙國南方春日已盛,走訪各間求取不得,隻好到北境碰碰運氣。來去兩千裏,京城隻是途徑,暫作休整罷了。”
“原來是這樣……”懷王妃不會懷疑桂嬤嬤撒謊,隻是怕桂嬤嬤認錯人,叫那些眼饞診金的江湖騙子給蒙蔽了。
既然桂嬤嬤說她五年之前見過,黎青子又解釋得如何像模像樣,她倒也信了七七八八。
人家是神醫,擅長醫術人更懂得保養,麵皮子水嫩點也正常吧?!
還是先問問他能不能治她父親的眼傷。
懷王妃請李京九到了堂屋,終於給了她上了盞茶,然後就開門見山。
“不知黎大夫來的路上,桂嬤嬤向您說過沒有。家父走了背運,原本是去攔架的,結果被那姓李的爛痞子給揍了一拳,正好傷在了眼睛上。那渾孫子的手勁兒不小,家父眼睛當即就腫起流血,看一眼都忒嚇人……”
懷王妃罵得唾沫橫飛,旁邊桂嬤嬤不禁朝李京九瞥了一眼,怕她繃不住。
卻見李京九倒是很淡定很認真得聽著懷王妃的訴苦,臉上一絲憤怒都沒有,好像不認識李思齊一般。
“傷勢愈見嚴重,我不敢馬虎,忙叫王爺去宮裏請了禦醫來瞧,敷藥用藥樣樣都遵著醫囑,可到頭來不僅不僅好,還越來越嚴重。樹挪死,人挪活,我又趕緊找各方民間大夫來瞧,賞金許的不少,可每個來瞧的要不是江湖騙子誇下海口,要不就是搖頭興歎,說是打上了眼根,不能好了。直到昨兒中午,家父還……”
說到這處,懷王妃急得掉了淚珠子,忙拿帕子掩了下麵。
李京九沒有開腔,靜靜等了一會子聽見她又平靜了心情,說:“家父眼睛流了膿水,一直喊痛,喊到夜裏就睡了過去,到現在人還未醒。今早叫了太醫來看,太醫說眼心連腦,這是腦內也跟著壞了……還說父親他極有可能再也醒轉不過來了……嗚嗚嗚……”
這麽厲害?連人都昏迷不醒了麽?
李京九心裏生駭。眼睛和大腦通過眼球後方的視神經和血管相連,眼睛倘若發炎嚴重,是會影響到大腦。
當然,這是極其嚴重的情況才會連帶大腦也受牽連,真到了這一步,先不說人能不能救回來,即便人能活著,這眼睛爛倒根裏,以後多半也不能視物了。
倘若如此,那她弟弟豈不是……
懷王妃說到這裏就不可抑製的大哭起來,捶胸頓足,動靜頗大,很快就把懷王也引了進來。
懷王看著風度翩翩的一個中年男人,此時頂著兩個黑眼圈奪門而入,匆匆掃了坐在一旁李京九一眼,懷著疑惑上前拉住懷王妃的手。
“芳兒別哭了,小心氣壞了身子,我又請了幾個善治眼疾的大夫到府上來了,老丈人他會好起來的!”
懷王妃見了懷王,非但沒有好受些許,反而更加撒潑起來,甩了懷王的手就大喝道:“我不管他們李家是端王的親家還是什麽王的親家,也不管李思齊是嫡子還是庶子,要是我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就要他李思齊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