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大結局二

  李京九到慶華殿的時候，一方硯台剛好從簾子裏飛出來。


  好在李京九早有準備，在踏入門檻的時候就集中精力，眼瞧著黑乎乎的一團飛到眼前，她左移半步避開了。


  帶墨水的硯台就碎在她身後半丈遠的地方，黑汁水濺了她一身。


  “娘娘……”門口的小太監魂都嚇飛了，李京九做了噤聲的手勢，小太監急忙收口，碎步退了出去。


  李京九撥簾進了內殿，見沈明庭斜倚著移窗，明黃的袍子曳撒在他腳踝上頭，露出燭籠金線靴來。


  懶陽一照，熠熠生輝。可他眸子裏卻沉寂著，像是暗無天日的洞穴裏隱隱跳動著火光，被他強行壓製著，一不留神就會有燎原的可能。


  李京九萬全不知道，此時的沈明庭正反複回想太後對他的咒怨。永無子嗣，終失所愛。


  他想啊想的失了神，腦海裏除了無邊的怒火仿佛不剩什麽。


  宮女打簾進來，把李京九吩咐她們煎熬的伏心露輕手輕腳的端了進來。


  茶托碰到梨花桌，還是發出了“嗑托”一聲。


  厲光一瞬射了過來。


  “不是不讓你們出去麽？！”


  宮裏嚇得後退三步，差點撞到高架上的雙頸瓶。


  李京九蓮步上前。


  “怎麽了這是？誰又惹皇上不高興了？”


  沈明庭見她來了，神色收斂不及。“皇後怎麽來了？”


  “皇上不待見臣妾？那臣妾走了便是。”說完折身就要出內殿，沈明庭慌忙將她拉住，到底是心急的緣故，一下便把人扯進了懷裏。“朕什麽時候說不待見你了？就會使小孩子脾氣！”


  旁邊宮女一瞬低了頭，不敢再看。


  李京九瞥了宮女一眼，推開沈明庭清了清嗓子。


  沈明庭這才正了顏色，然後頗為嫌棄的盯了那宮女一眼，“出去，這裏不需要人伺候了。”


  宮女如蒙大赦的逃了，房裏的二人終於自在些許。


  沈明庭火氣還是沒徹底壓下來，本能的順了個筆筒握在手中，要扔不扔，隻得煎熬的左手右手輪換來去。


  李京九看在眼裏，默默歎了口氣。


  其實這樣的狀況比起已經比之前好許多了。早些年的時候，沈明庭一發起火來，十有七次要失智，七次裏還有兩次要失憶。


  還好經過這些年的對方治療，沈明庭的脾性終於正常了許多。


  隻是他們一直沒有孩子，宮闈內外的壓力與日俱增，叫他平心靜氣怕還是不大可能。


  李京九心裏跟明鏡似的，走過去主動偎在他身邊。


  感受到了女人身體的綿軟，沈明庭的眉心一下舒開不少，正回頭，兩片殷紅的唇湊了過來，輕輕貼在他耳廓上，怩聲如水。


  “我聽說你要把楊留欣的職務給罷免了。發生什麽了？可是治水出了什麽紕漏？”


  “無用之人，治了兩個月了不見成效。”一提到楊留欣三個字就來氣，他口氣不大好，說完又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同李京九說話，自覺有些慚愧。


  每次這樣，本不願在她麵前臭臉的，可每次都忍不住，過後又要後悔上三天三夜。


  他忙岔開話題：“你來了怎麽不讓人宣一聲，有沒有砸到你？”


  “你把下人都赫退到太門外去了。怎麽宣？我自己宣麽？”李京九推了他一把，然後又更緊的貼上去，整個人像壁虎似的粘在他後背上。


  “雖說後宮不涉內政，可我還是要嘮叨兩句，黃河常年泛濫，要治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兩個月太短，逢上秋汛，堤壩還沒修好，又要衝爛。你得給楊大人一點時間，他本就是中都人，上任以來政績頗佳，安撫民心得靠他。況且他還是從事水利出生，對河流渠道都頗有見解。當初你提拔他做中都節度使，不就是看上他會水利，作風又清廉麽？一換人，治水這麽耗財的事情交給旁人你放心？別是京畿撥錢，那邊卻是隻吞金獸張嘴等著，多少錢都是不夠他吞的。”


  這些道理他焉能不懂，隻是楊留欣犯了他的大忌諱，斂財什麽的便也顧不上了。


  沈明庭咻了一聲，避開女人口中蜜桃般的香氣，怕聞多了就失了定力。


  “就知道你要為他說情，可這次不行。”


  “為何不行？”


  沈明庭三緘其口，“就是不行。”


  李京九抱住，把臉也貼了上去，粘在他背上打了個滾兒，翻到了他的右邊揪住他：“你越是不說，我越是知道。楊留欣肯定是在奏疏上提我了。左右不過就是那幾句……”


  李京九洋洋學起大臣們的口吻：“皇後把持後宮，不策妃嬪，有失國母氣度。君不能一日無後，國不能一日無儲。皇嗣不興，國運則不昌。長此以往，必定凋零社稷，難以後繼。”


  沈明庭的臉迅速黑了下去。


  李京九挽住他：“這麽些年過去了，你耳朵都該起繭子了。有什麽好氣的？我都不氣。”


  沈明庭把頭偏到一邊：“楊留欣真是管天管地管得寬，治水的事沒辦出點名堂，還有臉來指揮朕！他哪裏來的底氣？！”


  一提到這個就一肚子氣，沈明庭眼底的火苗漸漸有了猖獗之勢。“地方官隔著十萬八千裏都敢置喙起朕的私事來了，朝裏的言官更是沒完沒了！昨兒朝上喋喋不休說了我一個時辰不帶收風的，我隻吼了他們一句，他們就烏泱泱跪了一地，又哭又嚎，說什麽抱著必死的決心勸諫朕填充後宮，還有幾個不怕死的，又在朕麵前提……”


  沈明庭怒氣滔滔的說到一半住了嘴。


  李京九歪著頭瞥他一眼。


  他這是心疼她，不想在她麵前提那樁事。


  可是她知道，朝堂上的那些老頭背地裏罵她是不下蛋的妖雞，合起夥來一直在逼沈明庭廢後。


  這裏麵不乏夾帶私貨的，想做國丈的人大把大把。沈明庭為此大動肝火，暗地裏挑了幾個京外的地方官，把那些個想趁機而入的姑娘塞填給了他們。


  一時間，到沒有人敢上趕著做做皇親國戚了。可是那些錚錚鐵骨仍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叫*囂著廢後。


  法不責眾，當大半個朝廷都和你唱反調的時候，你能殺誰？


  從前多桀驁的一個人，如今當了皇帝卻要被言官們掣肘。有李京九天天苦口婆心的相勸，他便隻好日日壓著性子忍受言官們漫天蓋地的口水。


  一麵還要瞞她，一有風吹草動，下頭的人便隻說是要擴充後宮，絕口不提廢後之事，不可謂不辛苦。


  李京九是心疼他的，挽住他的手來，拿細嫩的指尖在他手心裏劃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