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謀算

  段慕鴻回到段家大院時, 眼前的情形差點沒把她惹得笑出聲來。


  段百山像條死狗似的躺在床上,帷幔拉得緊緊的,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不肯露麵。他把自己包成一個蠶寶寶, 隔著厚厚的被子用哭腔咧咧的調子大聲說:“我不去!您就是打死我!我往後也——也不踏進那破鋪子一步了我!我再進去我特麽就是··········就是··········”


  他想不出該用什麽來形容自己, 於是嗷的一嗓子哭了起來, 像個嬰兒似的滿床打滾。


  段老太太麵色鐵青的站在床邊,隔著帳子瞪著哭鬧撒潑的兒子。大蠶寶寶滾了幾圈忽然不動了, 有些氣喘的躺在那裏。段老太太操起自己的壽星頭拐杖, “刷拉”一下拉開帷幔用拐杖狠狠打在段百山身上。


  “起來!你給我起來!”她口中怒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他們打你,你不會還手嗎?沒出息!沒出息!沒出息!”


  她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沒出息”的最後幾個字是帶著哭腔說的。說到最後一個字時, 她丟下拐杖, 上前撲在兒子身上抱著她永遠長不大的寶貝兒子嚎啕大哭。


  “兒啊,兒啊,你的命怎麽這麽苦!”她哭訴道,“老天爺真是不長眼,為什麽要這樣為難我的百山········那打你的——打你的殺才!讓他們今天晚上就遭雷劈!我的百山命怎麽這麽苦啊········兒啊········兒啊·········”


  段慕鴻看的直想笑, 但依舊要穩住神態,裝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樣子。段老太太哭哭啼啼的說一定要查清楚是誰一直在針對百山, 她就也做痛心疾首狀表示一定會找到。段老太太說那欺負百山的人遭雷劈, 她就跟著附和說對對對遭雷劈。


  心裏則在暗笑今天天氣好的跟畫兒似的, 晚上上哪兒去給你找雷鳴電閃。


  哭也哭過了,鬧也鬧過了。老太太在二房屋子裏坐下, 麵對了段慕鴻和葉雲仙, 開始商量接下來鋪子由誰管著。葉雲仙搶著道:“如今家裏的田產都是大嫂在管,我們這一房老是幫不上家裏忙。現在百山雖說是打死也不願意去鋪子裏,但是媳婦會慢慢規勸他的, 一定會讓他慢慢找回信心,讓他重回鋪子裏。”


  她試探著看向老太太,眼神中期期艾艾的帶著希翼:“娘········要不百山養病這陣子,就讓媳婦代替他去管鋪子罷?”


  段老太太沉吟著望向葉雲仙,神態猶豫。但也不是全無肯定。段慕鴻觀察著老太太的表情,此時便假裝不經意的開口道:“二嬸不是有喜了嗎?這都快生了,還逼著你去操心生意上的事,不大好罷?”


  葉雲仙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恨恨的瞪著段慕鴻,毫不掩飾。


  段老太太皺起眉頭,看向葉雲仙,結果被她臉上□□裸的恨意嚇了一跳。她連忙輕咳一聲,示意葉雲仙注意形象。便不無擔憂的接話道:“確實如此。雲仙都已經七個月了,不該再出去操這個心········鴻兒——”她轉向段慕鴻道:“依祖母看,這事兒還是得讓你來。”


  “祖母········”段慕鴻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猶猶豫豫。段老太太不滿道:“你前幾日不是還毛遂自薦說想管鋪子麽?怎麽今日又變卦了?”


  我哪兒毛遂自薦了,我隻是說段百山不合適!

  段慕鴻臉上露出了有些為難的笑容:“當初是孫兒自不量力了。如今看二叔的遭遇,老實說,孫兒也有點怕——若是孫兒去管鋪子也被打了可怎麽辦?那咱們段家的臉往哪兒擱呢?”


  “他們來打,你就不會打回去嗎?”段老太太沒聲好氣的說。她有些煩了。胳膊一抬卷起大袖子堆在桌上:”這事兒便這麽定了。明日起你就是鋪子的掌櫃——三個鋪子都歸你管!鴻兒,你可得看好了噢!“


  ”好——好罷·······“段慕鴻吞吞吐吐道。假裝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樣來。委委屈屈的給老太太行了個禮,哭喪著臉走了。


  一進自己的院子,她高興的簡直要飛起來,誇張的跳了一大步,段慕鴻對著空氣吹了個口哨。


  吃飯時她同謝妙華和孟若湄說了今日同傅行簡的會麵。謝妙華對傅行簡的加入倒是很滿意。覺得傅家財大氣粗人脈又廣,有了他家的加入,布莊和估衣鋪還有貨棧一定會發展的更好。段慕鴻則說她有些後悔把貨棧贖回來了。因為現在幫他人走垛賺不了多少,不如自己給自己跑生意賺的多。


  ”等時機合適我就把貨棧脫手,賺的錢給布莊或者估衣鋪擴大店麵,娘,您等著瞧罷!“她一邊喝粥一邊得意的笑道。


  謝妙華點了點頭,低頭喝粥。孟若湄卻有些好奇道:”鴻姐姐,你為什麽要讓那個傅行簡在布莊和估衣鋪都入錢啊?他不是隻要求了布莊嗎?你怎麽連估衣鋪都讓他入了?”


  段慕鴻一邊喝粥一邊偷著樂。抬眼掃了孟若湄一下,她低下頭吸溜一口粥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這是為了牽製秀芝呢!”


  “秀芝?她不是老太太身邊的管家嗎?她·········她跟這有什麽關係?”


  段慕鴻放下飯碗,回頭看看天真的孟若湄:“關係可大了。估衣鋪收回來之後,我在估衣鋪給秀芝算了一股,你還記得不?”


  孟若湄困惑的搖搖頭,回頭看向謝妙華。謝妙華輕聲道:“我記得。”


  段慕鴻丟給孟若湄一個“你看我怎麽說來著”的表情,笑吟吟的解釋道:“我給了秀芝一股,那這估衣鋪就是我和秀芝兩個人說了算。如此一來,我若想在這估衣鋪搞些變化就都要跟秀芝商量。但秀芝年齡大了,許多事情她的看法不一定對。這種時候我又不能得罪她,所以就隻好作罷了。說白了。如今估衣鋪隻有咱們和秀芝兩家。看起來是咱們說了算。可實際上因為咱們不能得罪秀芝,這反倒是秀芝說了算的。”


  “但若是讓傅行簡參與進來,一來,傅家是清河望族。在整個青州都是出了名的善於經商。他的看法和提議,隻要沒有直接損害秀芝的錢,那秀芝就不會提出異議。二來,傅行簡這個人我很熟。若是我有些關於估衣鋪的想法不方便直接同秀芝商議,我可以借著傅行簡去跟她說。這一來既能讓秀芝同意我的法子,還能避免得罪秀芝,多好!”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秀芝不是個省油的燈。當初因為二房害得她少賺銀子,她不惜倒向咱們也要扳倒二房。如今雖說跟咱們看似是一條心。可人心隔肚皮,誰又知道呢?”


  段慕鴻冷笑了一聲,夾起一根土豆絲塞進嘴裏:“兩軍對壘,不是西風壓倒東風,便是東風壓倒西風。可若是三軍對峙,那便是互相牽製,互相製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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