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湛藍之珠
半刻中後,吃完早餐。
盧瑟收起報紙,站起身離開了餐廳。
走出大廳的時候,他特意朝莉可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名看起來有些單純的少女,此時正在被她們的經理談話。
那名年紀稍大一些的經理,似乎在和她確認一些事,不過因為大廳中相對嘈雜的原因,盧瑟無法聽清她們的對話。
但他知道,這其中一定隱藏著什麽秘密。
剛剛在和她交談的時候,盧瑟隱約能夠感覺到她在刻意避免著一些話語。
這種感覺讓盧瑟想起了一些東西。
規則。
或許是規則的約束讓這名少女無法將內心全部的思緒表述出來。
不過,那些東西,也隻是盧瑟單方麵的猜測。
現在的話。
站在酒店外的街道上。
滿天的黃沙遮蔽了盧瑟的視線。
他後退了一步,回到了酒店中,走到前台附近,取了一條懸掛在東側的灰色長袍。
在一排灰色長袍的上方的木製框架上用維恩語標注著“隨意取用。”
將灰袍披在身上,戴上兜帽。
盧瑟今天準備在這座港口轉一轉,尋找一些和霍頓有關的線索。
剛剛他已經將記錄赫伊斯港近期新聞的報紙,大致翻閱了一遍。
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隻有幾處隱藏在偏僻角落的新聞引起了盧瑟的注視。
按照前世“字數越少,事情越大”的條理,盧瑟逐一將這幾條新聞記錄下來,並且結合昨天從因迪爾處獲取的資料加以分析了一下,將裏麵的五條新聞篩選了出來。
“一月十九,赫伊斯港東街的貝伊在七天前丟了一隻叫做霍爾的狗,請見到霍爾的人前往東街217號將事情告知給貝伊。”
“一月十七,赫伊斯港西街245號的舊宅中最近一直傳出怪異的叫聲,住在244號的貝索斯希望有人能夠幫助自己去245號調查一下,具體報酬見麵詳談。”
“一月二十一,貝伊的屍體在赫伊斯港西街245號被人發現,屍體具有不完整性,疑似遭到未知怪物的襲擊。”
“一月十六日,貝索斯被人發現死於自己的家中,現場同時出現了貝伊的手掌,事件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一月二十二日,貝伊通過赫伊斯報發布了霍爾已經找到的消息。”
事情初看似乎沒有什麽不正常的。
但仔細一看事件發生的時間的話,正常人都會發現時間線完全對不上。
貝伊在二十一號已經被人發現死亡,但二十二號的時候,他居然通過報紙發布了找到自家狗的消息。
貝索斯死於十六號,但在十七號的時候,他居然通過報紙發布了一條調查請求。
當然,最怪異的地方,還是那家名為赫伊斯港報的新聞社。
它刊登的報紙,似乎存在著最近七天內所發生的事件。
這很明顯是不正常的。
這些發現的詭異性,讓盧瑟立刻聯想到了昨晚因迪爾交給自己的那份資料。
那份資料上有關於霍頓的介紹。
同樣存在著時間紊亂的情況。
當時盧瑟會提出那些疑問的原因,也是基於上述時間的紊亂性。
一個相當繞腦的問題。
赫伊斯港,或許存在著某種機製。
能夠同時展示各個時間線又或者說是世界線上的世界。
這是盧瑟的猜測。
所以他準備去驗證一下。
至於驗證的那個地點,盧瑟首先將它標記在了赫伊斯港報的駐地。
他記得很清楚,在報紙左下角用一行很小的維恩語標注的地點。
赫伊斯港北區1號。
整整一上午的時間,盧瑟在北區轉了三圈。
他並沒有找到任何標記為北區1號的地址,尋找本地人打聽有關於北區1號的事情,他往往都會收到一個怪異的眼神。
甚至,當他詢問一位年長的老人時,那名阿母似乎是看著盧瑟年輕的緣故,低聲的和他說了一句話。
“年輕人,不要去尋找,回去吧,回到你原本應該在的地方。”
盧瑟聽得一頭汙水。
不過他並沒有放棄,在尋找無果的情況下,他去了一趟神聖裁判所的辦事處,聯係到了因迪爾,讓他幫助自己調查北區1號。
下午的時候,尋找再次無果的他,前往了東街217號以及西街245號。
他想要尋找一些可能的線索。
但遺憾的是,事情似乎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這兩處地址早已荒廢,且遺址上早已沒有了任何房屋的痕跡。
詢問附近的人後,盧瑟才得知了這兩處房屋,早已在十年前的一場重大事故中消失了。
不過當盧瑟詢問那些人有關於那場重大事故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他們小心的掩上了門,躲藏在房屋後的陰影中,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注視著盧瑟。
這種眼神盧瑟印象相當深刻,和上午的時候一樣。
“外鄉人,離開這裏,這裏不是你應該來到的地方。”
又一次收獲了一名老人的話語。
盧瑟不信邪的再次走訪了一些人家,甚至使用了金錢開道。
但遺憾的是,這裏的人,對於十年前發生的那件事,似乎都有一個約定成俗的協議。
麵對盧瑟的詢問,全都沉默以對。
態度好一些的會讓他早些離開。
態度差的直接關上了門。
當盧瑟回到酒店的時候,天空已經暗了下來。
“給我來一份晚餐。”
“好的,先生。”
清脆的聲音讓盧瑟明顯一愣。
他詫異的抬起頭,看向前台的服務生,那名縫上笑臉的男性已經消失,如今多了一名縫上笑臉的女性。
盧瑟甚至能夠在這名女性眼袋兩側看到兩行深深地淚痕。
當然,最吸引盧瑟的,還是這位女性所擁有的一對好看的淡藍色眼瞳。
清澈而又純潔。
似乎透著一股子靈氣。
對於為何會換人,盧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還是嚐試性的詢問了一句。
“之前的那名前台呢?”
不問還好,盧瑟的詢問讓那名年輕的女性前台身體忽然顫抖了起來。
她再次看向盧瑟的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掩藏的恨意。
這是盧瑟完全沒有想到的。
不過,這人似乎隱藏的不太好,她的眼神被一名正在大廳中巡視的男性經理瞧見,那名經理二話不說的走到了她的身邊,一巴掌直接抽在了她的臉上,接著強按著她的腦袋,彎腰向盧瑟鞠躬道歉。
“很抱歉這位先生,是我們的失職,她不應該使用那種眼神注視您。”
“為了表達我們對您的道歉,我們會在稍後為您送來致歉的小禮物。”
臉上帶著相當職業化的笑容。
但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要不是他披著人類的外衣,盧瑟甚至會懷疑他是一隻怪物。
而聽到小禮物三個字後,那名年輕的女性前台的身體忽然變得更加顫抖起來。
但因為被那名經理按著腦袋的原因,她的掙紮隻局限在小範圍內。
“小禮物?”
盧瑟看著那名男性經理,疑惑的詢問道。
“是的,一件或許會讓您感到喜悅的小禮物。”
盧瑟聳了聳肩。
這種情形,他倒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他也不會去在意。
這或許是這家酒店為了吸引回頭客的一種手段。
眼下的情況,他倒是對於那名女性前台為何會如此顫抖而感到奇怪。
“您剛剛的疑惑,將由我來給您解答。”
示意兩名保安人員過來帶走那名女性前台後,男性經理笑著對盧瑟說道。
“狄璐卡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將一件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交給了我們的客人。”
“我們‘沙漠之珠’酒店對於犯錯的員工,一般都會采取一些措施的。”
“請您放心,對於給您造成的損失,我們將會在後續的時間中,給予您補償。”
盧瑟將視線從側門處收回。
剛剛那名年輕女性前台癱著被拖入側門的情形,讓盧瑟心中產生了一種相當糟糕的直覺。
“她,你們會怎麽處理?”
盧瑟朝側門努了努嘴。
示意般的詢問道。
“我們會珍惜屬於‘沙漠之珠’的每一件寶貴的財富,所以請您放心,物盡其用,我們會將她放到她最該前往的位置。”
盧瑟眯起了眼。
這句話的所蘊含的信息量,有些大。
用一件財富來形容一個人,這看起來沒什麽問題。
但仔細想想的話,將人以件來計數,這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還有物盡其用。
這意思很明顯是廢物利用的意思。
一種怪異的猜測,在盧瑟的心中隱隱升起。
“我決定原諒那位前台小姐的無理,所以我覺得她可以重新回到這裏工作。”
盧瑟思索了半秒後對眼前這位男性經理說道。
隻是,盧瑟得到的答案卻是一個看起來相當怪異的笑容。
“很抱歉這位先生,對於員工的職務安排,是由我迪卡奧負責的。”
“我覺得她並沒有能夠勝任前台的能力,它應該去她應該待的地方,就像她的哥哥狄璐卡一樣。”
盧瑟聳了聳肩。
他確實沒有那個能力去幹擾一家酒店的人事安排,剛剛的那句話,他隻是想要驗證一件事而已。
盧瑟隨意的拿起放置在前台一角的一份報紙翻開,掃了兩眼後,他收起報紙對著那位正用一種怪異眼神盯著自己的迪卡奧說道:
“我覺得那位小姐和我有些麵熟,我有些話想要和她聊一聊。”
“先生,您的晚餐已經送到了,我覺得您會喜歡我們送給您的小禮物了。”
“那是我們的大廚為您精心製作的。”
迪卡奧笑著接過一名服務生從側門推出來的餐車,他用一種低沉的語氣對著盧瑟說道。
盧瑟的眼角撇到了那名服務生褲管上的一灘暗紅色的血跡,眼角不自覺的抽了抽。
事情似乎正在朝一種糟糕的情況發展。
朝餐廳走去的時候,他甚至隱晦的從身側那名叫做迪卡奧的男性經理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厭惡的氣息。
找了個相對敞亮的位置坐了下來。
盧瑟等待著迪卡奧將蓋著銀製蓋子的餐盤放到自己身前的桌上。
“這是贈送給您的小禮物,希望您能夠喜歡。
一件用精致禮盒裝飾著的小物件被迪卡奧從餐車的中層取了出來。
他將它小心的放到盧瑟身側。
“希望您能夠喜歡我們的小禮物,晚些時候,如果您還需要解答疑問的話,我會到您的房間找您。”
這句話中的那股濃濃的威脅的語氣,讓盧瑟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
他側頭看了眼迪卡奧,見到他身上晦澀的那股波動後,心中頓時了然。
一名疑似超凡者的存在。
這就是他的底氣嗎?
盧瑟拿起那件小禮物,一股淡淡的蘭花香味撲鼻而來。
但在這股蘭花香味之中,卻還夾雜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氣。
雖然隱藏的很好,但卻瞞不過盧瑟的嗅覺。
心底再次湧出那種糟糕的感覺。
盧瑟又看了迪卡奧一眼,見到他正在注視著自己手中的小禮物,且臉上洋溢著一種興奮難以壓抑的激動情緒。
“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將它拆開。”
盧瑟將手中的禮盒遞給了迪卡奧。
迪卡奧露出了職業化的微笑。
“先生,您確定不親自拆開這件美麗的禮物嗎?”
迪卡奧的臉上泛著一種異樣的紅暈,看起來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盧瑟搖了搖頭。
“你幫我打開吧。”
當禮盒被拆開的瞬間,迪卡奧在見到那對沉浮在透明玻璃水球中的淡藍色眼瞳時,臉上洋溢著一種迷戀的紅暈。
而盧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沉默之後是一種從心底湧出的惱怒情緒。
這對漂浮在透明玻璃球中的眼瞳,他相當熟悉,就在剛剛,他甚至還看到它們正在一名年輕的女孩身上散發著靈動的神采。
現在,它們雖然依舊保持著一股子靈性。
但,隱藏在眼瞳中的那股子恐懼,卻是無法磨滅的。
“這該死的,糟糕的,令人暴躁的情況!”
讓盧瑟感到更加惱怒的,還是周圍食客所表露出來的情緒。
震撼、驚豔、欣賞、讚美,種種情緒之中,唯獨沒有此情此景該有的憤怒。
他們的情況,就和迪卡奧一般,似乎對於一名年輕女性的死亡,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他們所在意的,反而是這對美麗的淡藍色眼瞳。
“這是天哪!”
“這就是‘沙漠之珠’的珍寶之一,‘湛藍之珠’嗎?”
“它是如此的美麗,沉浮與盧奧之水中得模樣,它是如此的完美!”
讚美之詞響徹在耳畔,但盧瑟卻覺得自己渾身冰冷。
他從這些人身上所感覺到的,橫豎都隻有“吃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