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孫老頭再現
“你在這裏幹啥?”
“啊……”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咋回答,看她的樣子都是寒毛直豎的:“我在……祭拜我爹娘。”
“現在又不是清明節,你祭拜個啥咧。”李秋梅拉著我的手往外邊走:“我給你蹲了湯,很補的。中午也不回家,讓我苦等半天。”
她的手沒了溫度,卻也不是完全那麽冰冷,和我說的一樣,塑料似的。
回到家中,這個女人變得特別溫順,對我噓寒問暖,可謂無微不至的過了頭。就算是客人,也用不著那麽客氣。魚湯,不是人的手足,聞味道就能吃,我身上的屍斑是香草畫的,它們還在,而李秋梅身上的屍斑已經沒有了。
“你髒兮兮的,也不知道洗澡,一會兒我打水給你衝衝。”
吃了口魚肉,感覺真的很好吃,和我之前吃過的是一個味兒。而我看見李秋梅也在吃,吃的靜靜有味的。我還在想,是不是我真的一時魔症了,李秋梅才是我的老婆,而所謂的香草,隻不過是存在記憶中的一個假人,麵前的生活才是真的……這一切都太過正常了,正常的讓人不得不去享受。食物和天氣,還有人的腦子,也都回歸正常軌道了。唯一不對的……就是她的笑容,笑的讓我渾身發毛。不曉得是不是我之前的恐懼還未消散。
下午,旺子和大坤一起來找我,在家裏待了一會兒。我旁敲側擊的問他們事情,想法從他們身上得到可疑的東西,很失敗,啥都沒發現。至於李秋梅,她根本就是個賢妻良母,全村也難找到這麽賢惠的女人。
“山子,你繼續吃啊。”她很溫柔地說,一邊給我夾菜:“這可是我特意給你做的。”
本來還有點食欲,她這麽一說,我咋個就覺得惡心呢?
“我不餓,你吃吧,我累了,想去睡一覺。”
我在床上一直躺到天黑,翻來覆去。李寡婦進來兩次,聽見我的呼嚕聲又出去了。大約半夜時,我聽到外麵有動靜,聽不清是什麽動靜。料想著,這一定和李寡婦有關係。
趴在窗口,看見一個人影從廚房裏出來,去了東麵。
不敢肯定就是李寡婦,這個身影比她大很多。是的,大很多……又等了半分鍾,我忍不住開門去了廚房,桌案上是大碗,那個盛魚湯的大碗,這回看清了……裏麵裝的是——人的眼珠子!
那我白天為啥看到的是一條魚!
“嘔!”
吐了不少,連血絲都吐了出來,有被胃酸融化了一半的人的眼珠。內心的恐懼再次升起,我忍不住看自己的胳膊和肚皮,上麵有青色痕跡,像是……屍斑。香草說的沒錯,隻要吃了這種東西,我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不是李寡婦故意變戲法讓我看見這些的,從一開始,我看到的就是幻象,而在我和香草結婚的那天夜裏,發生了不為人知的事情,我被‘轉化’了。
順著路,沿河邊跑到祠堂的方向。
祠堂裏不少人,他們除了臉色蒼白之外,沒有任何特殊的,都在排隊等待。
“唉?!”旺子叫我:“山子啊!你來啦,快過來!舅給你插個隊唄。”
反正老子也已經這樣了,天不怕地不怕:“旺子,你們這些人跟這兒做啥咧。”
“當然是領糧食啊。”他一拍腦門:“哦對了,你剛來,第一天。不曉得裏麵的規矩吧?舅跟你說,在這裏領糧食和在村長家不一樣,領的都是湯咧,老吃幹的有啥意思。”
接著,一個人出來了,碗裏捧的真是湯,黃油都在頭飄著。
輪到我的時候,李寡婦剛出來:“山子,你咋來了?”
我指著前方,說要領糧食。
“走吧。”一個村民衝我:“你媳婦兒都領了糧食了,你還領。一家隻能領一份。”
李寡婦讓我聞聞這湯的味道,一下,我懵了,裏麵有……香草的味道,香草身上的香味,她最愛用的香水!
“你咋了?”李寡婦問我。
我沒理她,香草的味道還在,她一定存在過。他們說沒香草這個人,指定是睜眼說瞎話。香草,八成就在這祠堂裏麵。不行!我得進去!
“你做啥?!”一個人攔住我,衝我瞪眼:“你曉得村裏的規矩不?一家隻能領一碗,你還想破戒啊。”
“破你媽的戒!滾開!”
頓時,上來三五人,同時攔住我的去路。村長領頭:“山子,你別生事兒啊,這裏是咱們村領糧食的地方,你別——”
去你媽的!老子一拳揍他臉上,大吼道:“滾開!再有人敢上前,老子弄死你。”
剛說完,再看村長的臉,已經扁了下去。他的人似乎是紙做的,我那一拳能打碎腦骨?太玩笑了。可他的鼻子和右半邊的臉都凹陷下去。
“小子,你長行市了啊。”村長捂著臉,衝左右喊:“都給我上手,揍他!揍的不成人形再說!”
左右開弓,四五個男人把我打的不輕,我有點兒疼,隻是一點兒。而我也感覺,身體正在凹陷下去,李寡婦站在一旁,沒有拉扯誰,她就靜靜地看著我被揍。這次我又昏迷,不是被嚇得,是被打的,不曉得哪個王八羔子拿磚頭砸了我的頭,腦仁疼。
醒來,天還沒亮,我也沒挪地方,依然是在祠堂。
孫老頭坐在我邊上,很無奈。
“老孫!!!”我幾乎是看到了救星:“你——你是人?!”
“屁話,不是人還是鬼啊。”老孫衝我瞅瞅,吊著煙:“山子,之前你走了,這麽久都沒回來,幹啥去了?咋還被人給打了,我出去撒尿就看見你躺在外麵。”
“香草說你是假的,香草也不見了……”我順勢看到祠堂裏的靈位,過去抓起自己的:“孫老頭!你是剛剛放在這裏的?”
“這你不是曉得嘛,都放了兩月了。”
衝進東屋,看裏麵的情況,隻有櫃子和骨灰盒。
“尋思啥呢?”孫老頭發笑:“別尋思了,我原本以為你能活七天,現在看來,你一定是個半死不活的人了。你身上開始長那種東西了,曉得不?”
“屍斑。”
“對頭。”他大開大門,坐在門檻上:“現在有條活路,你想聽不?”
我都在自嘲,也點煙:“別扯了,我都快成死人了,咋還有活路。”
“這世道本來就是死人比活人好受些,人死了就沒那麽多煩惱了,我倒是想死,可也沒你的福氣啊。”見我不爽,他打消我的火氣:“你還別不愛聽,我曉得,在你眼裏,我是個不存在的人。其實任何人都是不存在的,大家夥早死了,我給自己的靈位都安排好了。我原想著,你是咋都躲不開這一劫了,可沒料到你成了半人半鬼咧,應該是你從和香草睡覺之後開始的。香草早就死了,你和一個死人睡覺,能不變的和他們一樣?”
他繼續說:“村裏來了唱戲班子,你跟著他們走,看能不能離開孫家溝。”
我有疑問,為啥剛剛,大概是一個小時之前,這裏還那麽多人,還有人打我,現在卻這副光景。孫老頭不做這個解釋,隻說讓我試著出去看看,也許還真能出去,因為我已經是半個死人了,沒有死人的‘障眼法’再對我起作用。
“外麵能人多,道士也多,你找個人看看,沒準你能活下來,這得看你的命噻。山子,從現在開始,別相信任何人了,我的話你也別全信。村子已經死氣沉沉,你能離開固然是好事,實在離不開……也把魂丟在村子裏吧。哦!對了,戲班子明天下午走。”
“戲班子夜裏還敢在咱們村?”
“在,就在石橋南麵的那個教堂裏,那裏有神明……甭管是國內神明還是國外神明,隻要是有神明的地方,死人就進不去咧。”
“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我確認他不是什麽孫長貴了,我甚至不敢確定我自己的身份。
“你想我是誰我就是誰,別扯那麽多廢話了,睡一覺,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