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開誠布公
洗去一身疲憊,黛柔從浴室裏出來,將浴巾扔到籃子裏,她從衣櫃裏拿出白色真絲的睡衣穿上,依然有漂亮的蕾絲,三年她的風格依然未變。
剛走進臥房,電話鈴聲就適時的想起。
黛柔先是楞了楞,這才想到她這幾天為了聯係到藍洛,始終沒有把手機關上。
她大步走到矮桌旁,將手機拿了起來。
是她不認識的號碼,心跳驀然的加快了速度,她迅速的按下接聽鍵,聲音是她都沒有察覺的急切。
“喂,你好。”
電話那端兀自沉默著,黛柔從沒有像此刻一般的緊張,雙手緊緊地握著手機,還輕輕的發著顫。
過了很久,那端才傳來低醇動人的嗓音:“聽坤沙說,你想見我。”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想起,就像過了前年萬年的思念一般。
剛剛止住的淚水刹那間決堤,麵對他,她還是無法學會堅強。
忍了忍淚意,黛柔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對,我有些話想麵對麵問你,和你說清楚。”
“Cheryl,什麽時候你才能放過我?”無奈的輕歎,夾雜著那麽明顯的蒼涼。
她不解。
他繼續說:“Cheryl,我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冷酷無情,如果你要和我說你與靳言繹婚禮的事,那就掛上電話,我現在很累,不想聽那些。”
黛柔知道他誤會了,她急切的說:“不,沒有什麽婚禮,藍洛,我和繹根本就沒有什麽婚禮。”
“真的嗎?”過了很久,才再次傳來他不確定的聲音。
黛柔點點頭,這個笨蛋,她都親口承認沒有婚禮,為什麽他還是不相信。
她在這端點點頭,十分篤定的道:“是真的,藍洛。”
沉默後,想起瑞莉斯的話,黛柔試探的問:“如果我和繹的婚禮是真的,你會怎麽做?”
他輕歎一聲,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什麽都不做,瑞莉斯告訴我,如果愛你,就要給你充分的尊重,如果你的幸福在於靳言繹,那我就隻好學著放手。”
“Cheryl,知道嗎,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做,殺人放火,奪人家財,再冷酷的事情我也做的出,但是,唯獨不能再傷害你。”
“我的快樂緊緊地與你的幸福相係,Cheryl……”
他溫柔的語調訴說著,洶湧的酸楚,驀然泛濫在她的胸臆……
黛柔掩住嘴,阻止幾乎奪口而出的哽咽。
“為什麽這些,你從來不對我說。”
電話這頭,藍洛閉起眼睛。
“Cheryl,因為我怕。”
因為太在乎,所以恐懼才越深,才會越怕失去。
對於藍洛來說,愛情是陌生的,他懂得如何做到商場上讓人聞風喪膽,他知道怎樣才能使自己的王國更加富有並且強大,他明白如何在商界那樣殺人不吐骨頭的世界裏廝殺,取得勝利。
但是,卻沒有人教會他如何去愛。
在他的記憶中,隻有父母不停的因為一個女人爭吵,他知道這個人,是一個非常美麗的東方女人。
在他青年的時候,她的母親總是會拿一張相片帶給他看,告訴他,這個女孩就是破壞他們家庭那個女人生的孩子。
他永遠也忘記不了母親的臉,陰沉而毒辣,恨恨的告訴他:這是老天在報應,報應她破壞他們的家庭,所以才讓那個女人生下一個女兒。藍洛,長大後你就去把這個女孩帶來,讓她也嚐嚐那種被傷害得支離破碎的感覺。
他點頭應是,卻並不當真,但注意已經被照片中那個邋遢卻倔強的女孩吸引住。
再後來,他永遠也忘不了在車禍現場看到的情景,他的父親和母親已經麵目全非,渾身血肉模糊,但母親的手卻緊緊地抓住父親的,仿佛就算是死,也不會鬆開他讓他去找那個女人。
因為,車禍是發生在父親去找那個女人的途中。
麵對這些,他冷靜的可怕,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轉身就走。
有人說是他為了格麗華德所以殺死了自己的父母,所以才會這樣的冷靜。而他的腦海裏出現的,卻是那個嬌小羸弱的身影。
到時候,接她過來了.……
他的生活環境造就了今天這樣冷酷高高在上的他,以至於對黛柔產生了感情卻全然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沒有人能懂他複雜矛盾的心情,而他亦不會對任何人解釋。多少年在黑夜白晝交替間糾結,每當閉上眼睛就是最親的人淒慘駭人的死相。
他的父母雙亡,而罪魁禍首是黛柔的母親,而他,卻愛上了她。
世事輪回,總會有那些不可思議的巧合摻雜其中。
直到今日,他也不會將這些東西說給她聽,太過沉重,太過殘酷,所以隻要他一人承擔便可。
就算將來在陰間地府見到自己不甘怨懟的母親,他也甘願一人承受這些痛。
“Cheryl,我的自尊不允許我向任何人低頭,所以我的恐懼也沒有人知道,我多怕會愛上你,就多怕會失去你。”
“所以,我隻能用我自己的方法將你留在我身邊,可我越想抓住你,你就越想逃離。”他的聲音沙啞。
一個人永遠不會了解另一人的愛情,他到底愛她多深,多濃,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那麽急切渴望的想和她在一起,卻用錯了方式使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再後來,出現了冷清雪。
黛柔認為他愛冷清雪,因為冷清雪和他的母親相似,但她殊不知,冷清雪隻是他的借口,是他掩飾自己真正心情的借口。
在冷清雪和他說要將冷清熏介紹給黛柔的時候,他的心情忽然變得連自己都搞不懂。
他是誰?怎能允許自己的生命裏產生黛柔這種不確定因素?所以他告訴自己,這也好,他並沒有愛上黛柔,並沒有愛上仇人的女兒。所以,他試著去碰別的女人。
但是,和冷清雪發生關係之後,他便立刻後悔了。
因為,他覺得髒。
除了黛柔,碰任何人他都覺得髒。
“Cheryl,這三年我一直問自己,是不是我對你愛,總是意味著傷害?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建造雕塑放在別墅的花園,請來大師為你雕刻一座座冰雕,Cheryl,冰雕庫裏那麽寒冷,可每當想到那裏有你我的心就溫暖極了。”
“多少個晚上我呆在那裏全身發抖,但看到的始終是一座座冰冷的雕塑,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真的還能再得到你一次,不管你想要什麽,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會讓你如意。哪怕,是要離開我.……”
黛柔死死的咬住唇,淚水潸然落下。
他的聲音充滿蒼涼和疲憊,在愛情的麵前永遠沒有勝利者,他們都是卑微的,都是可憐,即使被愛情玩弄,卻還是不停的在漩渦裏掙紮求生,試圖尋找一絲絲希冀。
她有些泣不成聲,卻堅持不發出聲音,這一刻的寧和讓她不舍得破壞,她多想再多聽聽他的聲音,多想這樣開誠布公的聽他講自己的心情說給她聽,而不是冰冷的雕塑,亦或是昏迷中的瑞莉斯。
“我已經不確定自己的愛,會為你再帶來多少傷害了,我已經逼你死過一次,我再也經受不住再一次的失去。”
“所以Cheryl,在你說要和靳言繹在一起的時候,即便我以後會成為行屍走肉,孤獨的活在沒有你的世界裏,隻要你可以幸福,我也可以試著,為你放手.……”
黛柔的胸口傳來一陣痙攣,然後是心痛過度產生的麻痹。
她忽然咽下哽咽,沙啞的說:“藍洛,我要見你。”
他輕歎了一聲:“現在還不行。”他還有件棘手的事情沒有解決,所以暫時不能見她。
她搖頭,十分堅定地說:“不行,藍洛,我一定要見你,就是現在。”
她已經等不及要對他說,她原諒他了,也請他原諒自己,原諒自己這麽愚鈍,現在才發現他對他的感情。
她還要笑著對他說:藍洛,我們的寶寶也原諒你了,你就要在做一次父親了。
很久,才傳來他頗為無奈的歎息:“好吧,不過你要呆在酒店裏,等我去接你,一定不要出來。”
“恩,好。”
黛柔坐在客廳裏等著藍洛的到來,雙手緊緊絞動著,她不安、緊張、彷徨,就像是始終有一件她特別喜歡卻又無法得到的寶貝,突然遞到了她的麵前。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
黛柔緩緩地閉上眼睛,無數次深呼吸。他的話言猶在耳,一遍遍清晰深刻的回蕩在耳邊。
這個傻男人,哪怕隻要有一次他放低姿態,將他的心情告訴給她知道,他們也就不會蹉跎了這麽多的時間和歲月。
開原來,他默默為她做了這麽多,就連對他來說異常重要的格麗華德都不要,千方百計的送到她的手上,隻為了能補償她的心情。
說她傻也好,笨也罷,他單單的幾句話就將她迷得暈頭轉向。她不在乎他的話是真是假,這一次她要好好的用心去感受。
他不會愛,在愛情的世界裏還隻蹣跚學步,那她就和他一起慢慢的印下堅實的足印。
他不懂愛,在難懂的感情世界裏混沌迷茫,那她就和他一起摸索著找到出口。
隻要,她和他一起。
這時,她如此輕易的原諒了他,三年的痛苦和折磨在這個時候也變得那麽微不足道。
或許有過綿長刻骨的痛苦,或許曾經無數次想要放棄,可現在她終於明白,相愛的那個人帶給她的快樂,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快樂,最持久的永恒。
因為愛他,所以原諒就變得如此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