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你討厭我,對嗎?
這裏是通向花園的走廊處,根本鮮少有人從這裏經過。
她隻是傻傻的看著他的眼睛,是她眼花了嗎?所以才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悲哀和自嘲?
“至少,你討厭我,對嗎?”
她失神,甚至忘記如他所說的保持距離,隻是微啟櫻唇,呆呆的看著他。
因為,他的聲音聽上去,難過的讓人想哭……
“我想要和你多相處一些時間,我不想看你離開,可你卻覺得我是擔心你去了你不想去的地方。”他看著她,毫不掩飾的語氣和神情。
他失控了,五年當中唯一的一次失控。
她知道嗎,這裏任何地方她都可以去,他根本就不擔心。
因為,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地方,五年前她就已經闖進去了。
也,唯她一人。
聶傾寒閉了閉眼睛,心口的位置跳動極其緩慢……
“聶傾寒,你到底怎麽了?”否則,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對上她不解迷惑的眼神,那麽澄亮純情,無辜的像個孩子。
那裏麵,卻再也尋不到當年想要急於了解他心情的緊張和小心翼翼。
因為決定要放手了,所以便不會在顧忌他的心情了,對不對?
所以他即便是這樣清楚的對她表達心意,她也不會想要知道了,對不對?
他抿唇,諱莫如深的眸子落在她的臉上,卻終究隻是握拳,什麽都沒說。
“走吧。”
他再次轉身,剛才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也隨之消失,汐兒鬆了口氣,卻也感到迷惑。
她清楚的感覺到了他的壓抑和緊繃,可是……
壓抑什麽?緊繃什麽?
汐兒看著男人被夕陽拉長的背影,想破了頭卻也想不出這男人比常人還要異常幽深的心思。
終於,以失敗告終,她的頭今天本就昏沉,猜了半天他的想法更是沉上加沉。
汐兒搖搖頭,甩開腦中的疑惑,跟上聶傾寒的腳步,不過,卻再也不敢跟的太近,總是離著他五步的距離,一直保持著。
簡直是避之唯恐不及。
這個女人避他如蛇蠍的動作毫不懂得掩飾,聶傾寒走在前端,卻也清楚她在身後那戒備,刻意要拉出距離的動作,眸色深深,眉心緊蹙,難以平展。
若有所思的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氣氛一度僵凝到了令人覺得窒息的地步。
如果放在曾經,她一定會嘰裏呱啦的走過來,討好的拚命拉著他說話,但是現在,他沉默,她便也不言不語。
突然,他轉身,抬眼去看她,她正在用手擦拭額間的香汗,手勢輕柔。
她穿一襲白色長裙,外麵套了一件粉色的外套。
鬆軟的淡色頭發披在肩上,柔和的神情,嘴角微翹,是那種偶爾調皮又很討喜的女人。
“我想,我知道他們在哪?”
他們?汐兒聽到男人的聲音抬起頭,不解:“在哪?”
“花園。”
汐兒跟在聶傾寒的身後,一同來到那座從未有人入侵過的秘密花園。
不,是在今天之前從未有人入侵過,隻因為剛剛,有兩個小人兒還藏在這裏。
終於,在那一大片花海站定。
聶傾寒轉過頭,去看汐兒的表情,如果說他今天的情緒像是脫了栓的野馬,那麽此刻如此緊張而又小心翼翼的端詳著她的神情,也是有情可原的。
曾經,她說過這是她最喜歡的花。
在她離開後,他整整親自栽植了五年的時光。
情人蜜,隻在情人月盛開的一種花朵。
如今,卻可以四季常茂,原因無他,是他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新的嚐試,最終得到的結果。
他將大量的時間花費在這一座花園上,甚至,在開始的那一段時間,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時,隻是為了要親自盯著它們生長過程,確保萬無一失。
當然,這些他不會說,也沒有什麽希望感動她,隻是至少,想在此刻,再次看到她眼中的驚喜。
如當年那般模樣,就好。
但是顯然的,她的表現讓他失落。
隻是在剛走進來時,汐兒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及卻被立即被平淡的表情所掩蓋。
仿佛麵前不是那特殊的情人蜜,而是普通的青草一般,並不能激起她心湖的一絲絲波瀾。
她轉過頭,表情平靜淡雅:“你說他們在這裏?”
聶傾寒收回神思,並且也用那黑玉長睫和細碎性感的劉海,將眼中的黯然遮掩殆盡。
“吉恩,出來。”低沉的聲線,沉穩的音調,沒有絲毫情緒,不疾不徐。
果然,不遠處的一處花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動了動。
汐兒疑惑的目光朝聲音來源的方向看過去,不一會兒,便見到一個白衣的男生怯怯懦懦的從那裏站了起來。
偏棕色的短發微翹,在陽光下更是變成了淺色的柔和色調,但是那雙眼睛,不如聶傾寒的透亮、清明、一眼望不到底。
而是另一種,夾雜著他母親深諳的棕色,和一絲其他的顏色。
不能說不好看,隻能說,並不如他父親那般奪目漂亮。
幾乎是吉恩站起來的第一時間,汐兒就已經斷定,這個孩子就是那個吉恩小皇子。
看到前男友的兒子,沒有預想中的那麽難以接受,隻是覺得這個孩子太過單薄,單薄的讓人有些心疼。
如果是她的兒子,她一定不會把孩子弄得這麽瘦弱,像是活活放在難民營的非洲小孩兒。
吉恩緩步走了過來,剛剛父親離開的時候他就提議要走,都是那個小宮爍非說這裏漂亮,是天堂,一定要待一會兒才走,這下好了吧,他父親又折返回來了。
吉恩看了一眼父親幽深精銳的眉目,又迅速低下了頭。
怎麽辦,父親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快樂,是不是因為他沒有離開這裏?
思索間,吉恩已經站在距離聶傾寒不遠的地方,卻再也不敢前進一步。
低垂著小腦袋,使那過於纖細的脖頸暴露在汐兒的眼中,她甚至看到了他身上清晰的血管,這證明這孩子並不是經常有機會,如今天這般曬太陽。
“吉恩,你帶來的朋友呢?”頭頂,響起聶傾寒波瀾不驚的聲音,低沉寡淡,沒有一絲情緒。
但就是這樣平穩的語氣,都讓吉恩的小身子一顫,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
汐兒視線轉過,落在聶傾寒的身上。
男人的麵部線條沒有因為看到兒子而有絲毫的軟化,傲姿白蓮才有的孤傲和清冷。
汐兒在心裏輕歎,卻也無奈的搖搖頭,這個男人,什麽時候才懂得要將情緒表露出來,至少也該如常人那般有個喜怒哀樂啊。
總是這樣一副神情,連對自己的骨肉都這樣,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有事情是要說出來的,而不是要等對方來領悟,因為對方不是你,不知道你想要什麽,等到最後隻能是傷心和失望,尤其是感情。
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將滿五歲的孩子。
汐兒又再次看向小小的吉恩。
比她的宮爍還要大五十天,看上去卻像是比宮爍足足瘦了近五十斤。
宮爍被她養的有點肥,她知道,但麵前這個孩子,卻顯然弱不禁風的有些不正常。
從他父親說一句話,這孩子就能顫上幾顫的反映就能看出了。
汐兒走了過去,盡量不去踩到那些被精心料理得很漂亮的花,最後,她蹲在吉恩的麵前。
吉恩抬起頭,見到汐兒蹲在自己的麵前,孩子纖細的神經本能的升起一種保護意識,想要急忙後退,遠離陌生人。
卻——
吉恩小心翼翼的端詳父親的臉色,這個漂亮的女士能來花園,應該是父親很重要的朋友。
如果他表現出不喜歡或者懼怕,父親會不會因此討厭他?
汐兒微微抬眼看他,一秒內便把孩子內心所有的心理活動都看透了。
他崇拜尊敬他的父親,卻同時也恐懼著。
這一點和聶傾寒是不是極像?都是那麽沒有安全感。
汐兒抬起手,輕輕拉起吉恩的冰涼的小手,好軟也好冰,她把他嚇壞了。
她揚起溫柔的笑容,大黑眼睛閃閃的,放射出柔和沒有危險性的光芒:“你好,我是汐兒,你叫什麽?”
這真是太過奇怪的畫麵,她竟然可以和情敵的兒子如此溫柔細聲的說話。
是因為太喜歡心疼這個孩子,還是因為那段感情對她已如昨日浮雲,就算是麵對菲羅米娜,她都能如此雲淡風輕?
汐兒不知道,也不想預想以後的事,隻是覺得要找到宮爍,先博得這孩子的信任比較重要些。
吉恩看著汐兒的笑容很久,直到眼中的戒備漸漸褪去,而是非常奇怪的看著她的笑容。
“我我叫吉恩。”聲如蚊呐,說話的同時,吉恩的兩腮還升起兩抹暈紅。
“你好,吉恩,真是個乖孩子。”她笑,伸出手輕輕的揉了揉吉恩的發絲。
比那小手更加柔軟的觸感,她的動作如常日裏對待宮爍一般平常。
但是對於小吉恩,卻不是那麽稀鬆平常了。
他張著小口,驚訝的看著汐兒,表情有些奇怪。
從沒有人,像這個漂亮女士一樣,對他笑過也沒有人,像是媽媽一樣揉著他的發,說他是乖孩子。
“我很乖嗎,女士?”為什麽他母親看到他,都會罵他,都會討厭他,他覺得可能是因為他不太乖的緣故。
汐兒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毫不吝嗇的誇讚:“當然,你很乖,是個聽話的小紳士。”至少,比他家那麽頑劣調皮的小惡霸要乖上幾十倍了。
聽到,吉恩淺淺的笑容,笑容並不大,好像有些小心。
他又抬起頭,目光落在那站在陽光裏,頭頂著藍天一般的巨人父親臉上,好像有些求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