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我成全你
聶幕瑾別開目光，菲薄唇瓣始終微抿著。
聶影漠又輕輕笑道：“那麽，真的要讓你失望了，就算明天是我的死期，我也絕不會開口求你半句。”縱使成為階下囚，他也有他的驕傲。
聶幕瑾掀開羽睫，猶疑不定的目光落在聶影漠那張略顯消瘦的臉上，隻見男人嘴邊始終噙著淺淺笑意，並無階下之囚該有的頹廢。
“也許是我的自尊心在作怪吧，我不希望你將來在回憶我們之間發生的這些事時，會有我求你的那樣的場景出現，幕瑾，我的驕傲不允許我對你低頭。”聶影漠坦誠的說道。
聶幕瑾輕哼一聲：“那你要見我是為了什麽？就為了和我說這些廢話？”
說罷，聶幕瑾再也不看聶影漠一眼，大手插進褲帶，另一隻手則放在牢門的啟動按鈕上。
卻，在聽到身後的聲音時，微微僵住——
“對不起。”
聶幕瑾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眨了眨灰眸。
“對不起，幕瑾。”
再一次，這個令人匪夷所思的三個字清晰的傳進了聶幕瑾的耳裏。
聶幕瑾高頎的身體一僵，不可思議的轉過身，訝然的望著聶影漠。
“你剛剛說什麽？”
聶影漠仍舊瀟灑一笑，年紀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反而形成了一種男人味，讓人會覺得穩重而且可以信賴。
“你沒聽錯，我是在和你說對不起，你不是問我想要見你的目的嗎？這就是我的目的。”
聶幕瑾微微眯起眼睛，還是半信半疑：“你的目的就是為了和我說對不起？聶影漠，你又在玩什麽把戲了？以為這樣，我就放過你了？”
聶影漠看了聶幕瑾半晌，笑容漸漸從嘴角消失。
他站起身，緩步走向聶幕瑾，臉上的神情複雜且前所未有的認真。
在聶幕瑾的麵前站定，兩個男人幾乎同等的高度，視線在空中交匯，似乎有些纏繞不清。
“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從不瞞你我和王後之間的交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也許是希望你心裏的恨意能夠減少一些，又或者是在等著某一天，你親手將我推下地獄吧。”
聶影漠的聲音輕極了，但聽在聶幕瑾的耳朵裏，卻重如磐石。
他倒抽口氣，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有些狼狽的後退一步，但心裏還是強迫自己不要相信聶影漠口中的話。
聶影漠似乎瞧出了聶幕瑾眼底的不信任，卻仍舊還是還以微笑。
忽而，眼神又變得極其堅定：“對不起，是我這些年對待你的方式，我明明知道你這個人，自尊心和驕傲比任何人都要強，卻仍舊還是用那種方法逼迫你。”
“可是，知道嗎，幕瑾，我並不後悔。”
他怎麽能這麽輕易的說這些話！？
他怎麽能這麽理直氣壯的說他不後悔！？
聶幕瑾怒不可遏，險些無法控製住自己對聶影漠揮拳相向。
他猛地用手揪住聶影漠襯衫的衣領，灰眸危險的眯起，薄唇因怒氣而顫抖著：“聶影漠，你是我見過最卑鄙的畜生！”
聶影漠仍舊淡如清風：“卻也是最愛你的男人。”
猛地，聶幕瑾的呼吸不穩，一個踉蹌，放開了聶影漠。
雙眸微瞠，他幾乎不敢置信的看著對方。
他說什麽？
愛？
“自從走進這所監獄，我每天都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用那種方式逼你和我在一起，我們此刻的情境會不會變得好一些？”
“可是想來想去，我才想通，如果時間倒轉，再給我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想——我還是會那樣不擇手段的得到你。”
聶影漠看著聶幕瑾震驚且充滿怒氣的眸子，雲淡風輕的一笑：“隻要得到你，隻是為了得到你無論結局如何，至少我曾經擁有過，所以，我不後悔。”
聶幕瑾被聶影漠這番話震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他一直以為，聶影漠那麽對他，不過是瞧不起他，想從他身上得到優越感，畢竟能將一個和他同等身份、同等地位的男人降服於身下，對聶影漠這樣變態的男人定然是極大的虛榮。
可是，他從沒想過，他們之間，竟然有愛這個東西的成分在。
亦或是，他發覺到，感受到，隻是不願相信，一直在催眠自己忽略這一點罷了。
聶幕瑾此刻心境是極其複雜的，聶影漠是個驕傲的男人，更不會向他低頭，所以他說著這番話，應該是真的。
聶影漠走上前，忽然拉起聶幕瑾冰涼的大掌，將一樣東西放進他的左手掌心。
聶幕瑾在見到那東西時，眼底閃過一抹怒氣，立即抬起手就要扔掉，卻被聶影漠緊緊地握住了手，力道很大。
“別扔掉它，至少，不要當著我的麵扔掉它。”聶影漠苦笑，第一次語氣中帶著哀求。
“這枚戒指其實我準備了很久，總幻想著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帶上它，可惜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天，不是嗎？”
聶幕瑾再也沒有扔掉那枚戒指的舉動，冰涼的指環，卻灼得他的掌心疼痛不堪。
“幕瑾，不要讓聶傾寒他們費心為我找任何律師了，我不需要。”
他直視著聶幕瑾的眼睛，低聲道：“你希望我進監獄，那我——成全你。”
深深的看了聶幕瑾一眼，聶影漠的嘴角再次漾起一抹儒雅的笑意。
他放開聶幕瑾的大掌，失去了溫熱的包裹的手，竟然會這麽冰涼，聶幕瑾看著聶影漠按下牢門的按鈕，消失在門的另一端。
他說，我其實在很早之前就愛上你了。
他說，我從不後悔以那樣的方式得到你。
他說，你希望我進監獄，那我成全你。
從探監室出來我，聶幕瑾的腳步有些虛浮。
眼前忽然出現一抹白色身影，抬起頭，是聶傾寒略帶擔憂的目光。
聶幕瑾怔怔的，移開目光，從聶傾寒的身邊離開。
忽然，聶傾寒抓住了他的手。
“既然事已至此，不要再為難你自己。”
聶幕瑾幽幽的抬起眸子，對上聶傾寒的灰眸。
他明白他的意思。
半晌，聶幕瑾閉了閉酸澀的眸子：“我恨他。”
聶傾寒抿唇，沉聲道：“我知道。”
“可是，我也恨我自己。”聶幕瑾咬牙說道，左手掌心攥得愈發的緊。
聶傾寒一怔，精銳的灰眸似乎閃過一絲了然。
他斂了羽睫，半垂著眉目，不知該怎麽回答。
聶幕瑾忽然低低的笑開，眼底閃動著的明顯不是稱為‘快樂’的東西。
“聶影漠贏了。”而他，終於還是輸了……
……
坐在伊大嬸的公寓沙發上，汐兒喝著藍姨為她熬的補湯。
近來安安很喜歡跟著藍姨學做飯，所以她們常常往伊大嬸這裏跑。
而伊大嬸和藍姨，對汐兒似乎更加好了，尤其對她肚子裏的寶寶，更是關懷備至，藍姨每天都會做各式各樣的補湯給她喝。
“汐兒，你什麽時候會和三殿下結婚？”一邊織著小毛衣，伊大嬸出聲問道。
汐兒喝著補湯的手微微一頓，然後聳聳肩，答道：“我們還沒有談到結婚。”
“什麽？”伊大嬸驚訝道：“等你肚子裏的寶寶出世了，你們就有三個孩子了，結婚不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順理成章嗎？
也許其他人是，他們之間要複雜許多了。
更何況聶傾寒現在在瓦洛蘭，還不知道有沒有回來的那一天呢。
汐兒的眸底閃過一絲黯然，才笑道：“再說罷，反正我自己也能把孩子拉扯大。”
伊大嬸還想再說什麽，這時安安和藍姨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姐姐，你怎麽還在織？眼睛剛好了些，可不要又熬壞了。”藍姨擔心道。
伊大嬸看了一眼汐兒，才轉過來對藍姨笑了一下：“原本給汐兒肚子裏的寶寶織的那些衣服本來是夠的，可是誰知道汐兒是雙喜臨門，我想在生產前把這些小衣服都做好了。”
藍姨知道伊蕾娜為什麽這麽執著，之前伊蕾娜從未對聶傾寒做過什麽，就算是當初對聶幕瑾，伊蕾娜也抱過他，為他做過小衣服。
但是對於聶傾寒，始終是伊蕾娜心上的一塊傷疤，如今，伊蕾娜隻不過是想將曾經的愧疚和遺憾，全部投入到汐兒肚子裏的寶寶身上。
既然沒來得及對寶寶的爹地好，那就對寶寶好一些吧。
藍姨輕歎了一聲，也再不好說什麽讓伊蕾娜休息的話。
什麽時候，這一家人才能相認，才能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呢？
“對了，伊大嬸，五殿下有沒有打電話過來？”安安問道。
之前她就從聶司峻那裏知道一些，不過後來還是從汐兒口中得知了詳情。
原來聶幕瑾的母親並沒有死，而且最近才相認的。
提起聶幕瑾，伊大嬸臉上凝重的表情才略有緩和，點點頭：“有打過，跟我聊了聊他們的近況，聽說事情就要解決好了，讓我別太擔心。”
伊大嬸說著，這邊三人都沒有注意到汐兒端著碗的手，在此刻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汐兒失望的斂著長長的羽睫，一抹失落劃過嘴角。
連聶幕瑾那冷冰冰的男人都知道要打電話回來報平安，可聶傾寒那家夥卻不知道打一通電話給她，讓她安心。
她如今懷孕了，心情也時常大起大落，偶爾會瞎想他是否真的會留在瓦洛蘭，對她們母子不管不顧了。
她本就沒有信心的心，這時候更是忐忑不定。
輕歎一聲，汐兒可憐的眨了眨眼睛，拚命咽下喉間那股酸澀。
被冷落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