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光
每次考試的時候，學校都要求學生必須攜帶準考證，為了防止替考現象的發生。據說前幾屆曾有巨牛一枚，替考四科，生生賺足了寒假回家的路費，直到一次喝多了，和朋友吹牛的時候，才被鄰桌的老師發現端倪。雖然由於證據不足，無法給那位巨牛任何處罰，但是從此，學校多了一條考試必須攜帶準考證的要求。但是這個案例，一直在學生圈裏廣為流傳，被視為以一人之力，改變現行製度的典範。
許是考試前的一晚睡得太晚，或者是複習後忘記收拾幹淨，又可能是其他原因，陳小姐的學生證裏夾著一張寫滿數學公式的紙。開考後，監考老師在檢查學生證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
很自然的被認為是一種傳統的作弊手段——夾塞。
“這是什麽？”監考老師語氣中毫無感情，但是目光中帶著些許的興奮。
“我不知道.……”陳小姐有點懵，她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跟考試有關嗎？”監考老師絲毫不放鬆，步步緊逼。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我什麽都不知道啊……”陳小姐極力否認，可是效果甚微。
“都在你準考證裏發現了，你還不承認，嘖嘖嘖……現在的學生啊，平時不好好學，關鍵時刻淨來這種歪門邪道的，能不能行了。”監考老師已然為整件事蓋棺定論了。
……
陳小姐覺得很委屈。從小到大她連弊都沒做過，每天都努力學習，怎麽會往自己的準考證裏夾什麽紙條，她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飛來橫禍，她覺得這是對她過往努力的否定，同時也是對她的侮辱。
眼淚在陳小姐的眼圈裏打轉，就是不落下來，不過如果老師繼續逼問下去，一切就難說了。本來換個牙尖嘴利的來，或許能跟監考老師對付兩句，這事也就過去了。可惜，陳小姐從小到大都是個連架都不會吵的老實孩子。
其實周圍的同學都知道，以陳小姐學霸的水平完全用不到夾紙條，畢竟紙條還有可能錯誤，而陳小姐一定是對的。隻是陳小姐其實不是一個特別合群的女生，所以關鍵時刻，敢真的為她說話的朋友很少。而在權威麵前，敢於發聲的更是少數，所以大家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畢竟，沉默的人可能不會被牽連。
“哎，現在的學生啊，敢做不敢當，還是個女生，來來來.……你起來，不要考了，跟我去找你們係主任去吧。”說著監考老師開始扽（這個字念den，指拉扯的意思）陳小姐的衣服。
陳小姐完全沒有招架之力，用呆若木雞來形容她一點都不為過。低下頭一句話也不說，隻是單純地收攏著肩膀，本能地躲閃著老師。如果一定要形容當時的情景的話，陳小姐好像一朵無辜的小白花，孤零零地站在狂風暴雨裏，而等待她的命運是即將被辣手摧花。
“老師，老師……那個紙條是我的，跟陳小姐無關.……”薑先生的聲音很粗糙，但是這時候聽來卻好像超人出場時的配樂。
薑先生毅然決定當一個救美的英雄。畢竟社會心理學上一直受陳小姐的照顧，連考試的時候，都是多虧陳小姐幫忙才過的，這個時候幫一把也算是報恩了。同時作為一個山東大漢，本性中的耿直並沒有被世俗磨滅，能夠成為主持正義的梁山好漢一直都是薑先生的夢想，雖然平時可以油滑一些，但是該出手還是要出手的。
而這個時候，陳小姐仿佛看見了光。
“你的？你的怎麽在這啊？”監考老師並沒有那麽輕鬆就轉移注意力，兩眼還是一直盯著陳小姐看，似乎覺得就這麽放過陳小姐是件很遺憾的事。
“啊……是啊！我昨晚複習的時候在陳小姐旁邊啊，然後陳小姐她看我背不下來公式，就臨時幫我總結了一下，本來打算我今天沒事的時候，可以再背一下，後來書擺的太亂了，就找不到了，沒想到夾在那了。”薑先生不同於陳小姐，從小和老師鬥爭的經驗無比豐富，打小就熟練掌握怎麽模仿家長簽字，與老師鬥智鬥勇的經曆，串起來就是一曲可歌可泣的校園鬥爭史。隻是簡單三兩句便把事情編得圓滿了。
“是嗎？”監考老師還是不太相信薑先生的話。
“是啊是啊，老師，我說的是真的啊……能把那紙條給我了嗎？”薑先生進一步做實整件事。
“你要這紙條幹嘛？”監考老師脖子一轉，立刻盯上了薑先生。
“我估計我補考的時候用的上。”薑先生連想都沒想就回了一句。
“油嘴滑舌，考試還沒考呢，就想著補考的事，好好考你的。”監考老師並沒有理會薑先生，隻是團了團紙條，就近撇進了垃圾箱。
一場小風波就這麽過去了，對誰似乎都沒有損失，但這隻是表麵。一直老實本分得像隻小白兔的陳小姐整場考試都心神不定的，直到考試結束的時候還有好幾道大題沒寫。要是她以前的水準，都交卷好幾遍了。她心裏一直覺得很委屈，不明白為什麽老師會懷疑她，而周圍那些平時和自己好像關係很近的人卻沒有一個來為自己做辯解的，連一個都沒有……
整場考試眼圈裏一直含著淚水，前後左右的同學看著她都不知道說什麽。而監考老師似乎打定主意要在這場考試有所斬獲，一定要抓住一兩個作弊的，整場考試一直在來回走動，雙眼緊盯著學生們的一舉一動，卻唯獨沒有發現陳小姐的不對勁。
有時候就是這樣，我們的一些無心舉動，會給別人帶來巨大影響。這些影響有好有壞，有的笑兩下哭兩場也就過去了，但有的卻會形成心理陰影，不自覺地影響我們一輩子。
也許時至今日，陳小姐倒回去再看當時的事情，覺得那時的自己未免太過脆弱了，一切都隻是個誤會，解釋開了就好了。但是當時的情況對於一個涉世未深小姑娘來說，隻是感到全世界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麵了。
幸好，幸好這世上還有光在照耀著自己。讓一切都在造成惡劣後果之前停了下來，否則以陳小姐當時那種單純、愛鑽牛角尖的性格來說，真要找了係主任，說不準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來。
事後，薑先生什麽都沒說，隻是從來沒有和女生有過肌膚之親的他，破例拍了拍陳小姐的肩膀。也許對於薑先生這樣一個粗糙的漢子來說，說出什麽可以安慰女生的話，那簡直難入上青天。可對於陳小姐來說，那卻是冬日裏最溫暖的一雙手。
於是隻是單純模糊不明的喜歡好感，變成了越來越深的眷戀。
薑先生，你還記得那個你曾經仗義直言的女同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