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跟誰
怕?
我為什麽會怕,我不知道,我可以在自己心上砌起銅牆鐵廈,但隻要他一出現,就會頃刻之間崩塌,因為身體反應永遠會比大腦思維先行一步,我做不到控製我自己,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單調的鈴鈴聲響起,我看見他掏出手機,看了我一眼後轉身移步到幾米之外接起了電話,:“我一會兒回去,孩子鬧了嗎,好……”
聽見了孩子這個字眼,我還是沒出息的震了一下,紙巾緊緊的按住自己的眼睛,都過去了不是嗎,馬嬌龍,你明知他不會想起來的,究竟在期望什麽!
那種盛夏末期給我帶來的冷意終於又感受到了,有沒有淚腺摘除手術,我真想去做一個,眼前下雨的感覺太過模糊,兩年沒見,我真的很想仔細的看看他,而我,也不希望他再看見我時我是這種沒出息的模樣。
長長的做了個深呼吸,這種沒自發的噴水模式終於得到控製,我握著他遞給我的紙巾,看著他背著我接著手機的身影,仍舊是的幹練利落的西裝,肩背挺拔,高大傾長。
腳步微微的挪了一下,我控製自己想要衝上去抱他的衝動,看著他在歲月的雕刻下越發成熟俊朗的臉,腦子裏仍舊會躍出那個十六歲的少年令我感慨驚為天人的清逸模樣。
許是我跟他的距離太遠,總是一次次離開,但又控製不住的靠近,所以他的變化在我的眼裏總是鮮明的呈現,我清楚的看著他這張被歲月優待的臉是如何一點點脫下了眼裏的稚嫩,時光沒慢走半分,可美工刀卻對他精細雕琢,此刻在我麵前的男人,五官雖依舊魅惑,但氣質卻越發的沉著淩厲,深沉的讓人不敢靠近半步。
我有一瞬間的晃神,他還是曾經那個在我麵前有些幼稚跟孩子氣的他嗎,不是了……他再好,我卻不能貪心了。
他放下手機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看見了他無名指閃爍的銀光,眼神本能的被那銀光牽引,但還沒等看清,就見他單手插進了褲兜裏,直接走到我身前,看著我的臉微微的挑眉:“眼睛好了?”
“喔。”
我輕輕的應了一聲,眼睛則仍舊看著他插在褲兜裏的左手,還是想看,別問我為什麽。
“不想跟我說些什麽嗎。”
我搖頭,逼著自己別開眼:“我不知道要說什麽。”
卓景點了一下頭,手仍舊很隨意的放在兜裏,很顯然,他不知道我的用意:“這樣,我問,你答,我這個人不喜歡拖泥帶水的對話方式,你明白嗎。”
我半垂著臉點頭,能讓我如此沒脾氣配合的大概也隻有他了。
“你確定你不認識我嗎。”
“嗯。”
“再此之前,你沒見過我是嗎。”
“嗯……”
卓景微微的蹙眉:“為什麽撒謊。”
“我沒有。”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但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很仔細的看著我:“首先,我不知道你在緊張什麽,但我能感覺到你在怕我,其次,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跟我說謊,拋開兩年前我在醫院見過你不談,我還知道,你有另一個名字,叫做馬嬌龍,不但是個知名陰陽師,還是我小嬸的侄女,我們是某種程度上的親戚,不是嗎。”
心一直在胸口墜落,我扯了扯生澀的嘴角,難怪他會認識我,我們的確是有一層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
隻是,蔣美媛應該囑咐過他們家裏人啊,小姑知道我跟卓景不可能,他既然忘了,誰也不會主動提起我找不痛快的,而且,他還知道我是陰陽師……
想著,我抬眼看向他:“你調查過我?”
而這個疑問句的後麵的重點是,你為什麽要調查我?!
“當然。”
卓景黑耀的眼裏寫滿赤果果的直接,指了指自己的頭:“我忘掉了一些東西,圍繞這些忘掉的東西,我感覺我是丟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是跟你有關係的。”
我差點又要控製不住了,傻呆呆的看著他:“跟我有關係的?”
卓景居然深吸了一口氣,滿是壓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的這裏告訴我,一定跟你有關,也許,你是跟我的家人一樣,想要對我隱瞞什麽,所以,你緊張,你怕我質問你,你這樣的表情我這兩年看了很多,但是你放心,我不會追問下去,因為我知道,我再次追問,得到的也隻是你敷衍的謊言而已。”
我搖頭,應該是可以想到這點的,因為馬哥隻是拿走了他對於我的記憶,所以按照他會糾結,換句話說,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有尋找自己空白記憶的本能舉動吧,讓一個成年人失憶是很不爽的事情,這是失控的,為什麽要忘,究竟發生了什麽要忘?!
“你為什麽確定,我跟你忘掉的東西有關聯?”
卓景看著我的眼裏透著些微的複雜:“我是選擇性失憶,醫學解釋是說我頭部遭受重創或者是強烈刺激後從而遺忘了一些我不願意記得跟逃避的人和事物,由此可見,我記不住的人,就是我的記憶空白,我們既然是親戚,但我不應該對你一點印象沒有,況且,我查過你的資料……”
心裏緊了幾分,“查過我的資料?”
他點頭,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時間關係,我現在需要回去,明天上午十點,我在辦公室等你。”
見他轉身就要走,我哎了一聲,“我明天有事需要去處理,上午沒辦法去找你。”
他拉開那輛保時捷的車門回頭看向我:“那就下午,兩點,我等你。”
“哎……”
看著他的車,我咬咬牙還是走了過去,“你為什麽要來這個小區……”
卓景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掙紮,隨即蹙緊眉頭看向我:“你是一直住在這裏嗎。”
“不是,我隻是出遠門了,之後,回來借住……”
“哦。”
他眼裏的落寞一閃而過:“不知道,本能,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喜歡來這裏,我忘掉的人,以前是住在這裏,對吧。”
“我……”
他抬起手,好似不想聽我多說,這一刻,我倒是清楚的看見了他戴著的戒指,心口再次抽搐,居然……是我跟他的情侶對戒?!怎麽可能啊,是同款吧。
“我知道她死了。”
“啊?”
我顫著音看向卓景:“誰死了?”
卓景的成熟在於他的情緒我很難猜測,都隻是一瞬的,之後,又會被他壓住,滿是深沉:“她死了,所以我才會忘了她,否則,我怎麽會找不到,家人,為什麽不敢提。”
說完,他直接坐進車裏,降下車窗眼裏有些探究的看向我:“我這個人不喜歡糾結,記憶空白是我的事情,我不會相信任何人給我的答案,但我很高興在這裏見到你,馬嬌龍。”
高興嗎,用沒什麽感情的語氣說出這三個字我怎麽那麽別扭。
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車越開越遠,心裏發空的同時也滿是疑惑,聰明的人自然隻相信自己尋找的真相,卓景亦然,他說心情不好到這裏是本能,說我跟他的記憶空白有關聯,但為何會篤定那個本來在他空白記憶裏的我……死了?!!
垂下眼,我看向自己的拖鞋,腦子裏一遍一遍的過濾著卓景剛剛的一點一滴,他為什麽還要見我,是還要從我這兒探究什麽嗎……若是這樣的話,不就意味著,我還要再次跟他接觸相處嗎。
回身,我長呼出一口氣向樓道裏走去,心裏隱隱的疼,手附上去:“馬嬌龍,你怎麽了啊,這樣失控下去,再見麵要怎麽辦啊……”
停住腳,我想聽聽我自己的心意,關於道行上的事情,我想通開悟了,但是感情,我不見麵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會這麽掙紮痛苦,師父說讓我遵循本心,但我本心究竟是什麽樣啊!
轉回頭,我看著卓景剛剛車停的空位,嘴裏默默的吐出兩個字:“占有。”
忽然就明白了,我之所以再見到卓景時彷徨,糾結,就是因為我想占有,一段情,當有想要占有一個人的念頭時就會變得痛苦扭曲,就像我剛剛,我明明很清楚的知道卓景把我忘了,但內心深處,還是有那麽一絲的期待,希望他沒忘了我,這種心情是矛盾的沒法解釋的。
簡單來講,就是卓景是活在當下,而我卻在見到他的一刻就沉浸在過去的情景中無法自拔,所以,我才哭個像個傻子,我是在期待他仍舊愛我嗎,但這種期待就是扭曲的啊,我不可能讓卓景回頭,難不成還把這種艱難的選擇拋給他嗎!
我是陰陽人,現在已經天下皆知了……
閉上眼,我再次做了個深呼吸,一切都應該往前走了,我明白自己要怎麽做了,我愛他,很愛,但愛不是占有,就是程白澤一開始告訴我的密碼前兩位……陪伴。
我的再次出現應當作為他的陪伴支持者出現的,我會默默的支持他,幫助他,如果可以,我可以做他的朋友,這樣,我們之間就不存在什麽分開不分開,我也可以一直看著他,麵對他也不需要緊張,再也不用遮掩,全身都輕鬆了,真想仰天長嘯一聲,我終於想明白了!
鼻尖兒忽然發癢,睜開眼,猛地對上了跟我隻有一兩寸距離的死魚眼白,本能的媽呀一聲,連退了兩步:“你要親我啊!!!”
宗寶伸著脖子仔細的看著我,表情依舊木訥呆滯:“我不是做夢?”
說著,還沒等我應聲,上來就掐我的臉:“疼不疼?疼不疼?!“
“你大爺的!!“
我推開他的同時一腳踹上他的屁股,:“當然疼了!你怎麽不掐你自己啊!!”
宗寶卻呆呆的看著我,手上拎著的水果袋子一送,橙子灑落一地,嘴巴一咧,像個三四歲孩子似得哭了:“兩年沒人這麽踹過我了……”
我卻笑了,彎腰撿起那些橙子看向他:“你給我憋回去!我都回來了你還哭!”
宗寶吸了吸鼻子看著我拎著水果袋的手,不敢相信的開口:“你手好了?”
我嘴角噙著笑看著他:“好了。“
剛才哭的太多了,心裏感觸但液體缺乏了。
宗寶用力的擦了一把眼角的淚,仔細的看了看我的臉:“道行呢。”
我努力的把剛才看見卓景的心緒拋在腦後,動動右手笑了兩聲:“當然,我回來了,它們自然也回來了……來宗寶,抱抱。”
宗寶卻站著沒動,好似發愣的看著我兩三秒後抬腳直接往回走了!
“哎!!”
我急了,幾步追過去拉住他的胳膊:“你要幹嘛啊!我回來了你不高興!?”
“我不高興!”
宗寶甩開我的胳膊,滿眼委屈的看向我:“你肯定是為了小師回來的!憑什麽他一打電話就通了我怎麽打都打不通!”
我笑了:“我是因為小師的事情,但也不是全部啊,我好了,自然要回來處理更重要的事情了,你說對不對?”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村裏沒信號,出來還沒信號嗎!”
“這個你就是冤枉我了,我一進門看見屋子裏那麽幹淨就給你打電話了,但是你沒接,手機就沒電了。”
說著,我拉了拉他的手:“好了,我坐了兩天的車,特別的髒,我就想洗完澡再見你們,而且,我知道你晚上一定會來的,給我關窗戶對不對?唉,都擦得很亮呢,辛苦啦。”
“這是什麽啊。”
我握著宗寶的手裏還夾著那張卓景的名片,宗寶拿過去看了一看,不禁皺眉:“你見到卓景了?”
垂下眼,我嗯了一聲:“他好像經常過來……”
宗寶好像知道卓景會過來一樣,語氣也沒覺得驚訝:“那你們聊什麽了。”
我搓了搓額頭:“沒聊什麽,就是,他以為我死了,不是,他不知道我就是……哎,我說不明白……走吧,先上樓吧。”
宗寶點了一下頭,好似對我的這個反應很了然:“我跟肖天的關係還不錯,經常會一起吃飯,卓景的事,我知道一些,他的確是調查你了,當然,卓景查出來的所有資料都顯示,你的陰陽師功績跟陰陽人的身份都是放大的,聽肖天的意思,就是在卓景的眼裏,你現在應該就是個很知名的……雙性人陰陽師。”
雙性人陰陽師?
宗寶能說出雙性人這三個字顯然不是為了刺激我,隻是婉轉的提醒我目前在卓景心裏的定義,不過,這也間接的讓我明白了,明白了卓景為什麽能咬定他覺得記憶中很重要的那個人隻是跟我有關而不是我。
“我懂了。”
我點了點頭,:“難怪他說他空白的記憶跟我有關,因為現在的他,一定不會相信他很曾經愛的,是個陰陽人,這是硬傷。”
這就解開了卓景對我說的話以及我所有的疑惑了,卓景當初對我的愛本身就是在自我鬥爭,妥協,愛雖然沒有雜質,但讓他接受我的身體,這是個很漫長的過程,也是我跟他所有痛苦的根源,現在卓景忘了,他或許會覺得自己受過情傷,但打死他,他也想不到自己愛的是陰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