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東益都
賈瑀說道:“是你救了我們,既然你這麽說,我也隻好讚同。但是留著這些惡人繼續作惡,我實在是不甘心。”
巴根台說道:“如果我們現在殺了他們,也許將來我們會後悔。”
楊妙真說:“棟梁兄弟說的對,我們雖然是武人,但是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該殺人。這些人已經被我們製住了,手無寸鐵,殺這樣的人不是男子漢行徑,饒了他們吧。”
楊安兒恨恨的吐了一口,說道:“殺了這幫狗賊髒了我的手,四妹說的對,咱們不能幹讓老娘們家都看不上的事情。讓他們滾吧!”
巴根台說:“兩位完顏大哥,你們怎麽說?”
完顏斜烈說道:“你們漢家有好男兒,我們女真漢子也不是小肚雞腸的孬種,就按你說的辦吧。”
說罷解開了何掌櫃夫婦和他幫凶的綁縛,說:“你們滾吧,但願你們心裏還有一點人味,沒有完全變成野獸。”
李全等人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結果,一時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留住了性命。楊安兒大喝一聲:“還不快滾!”眾賊趕忙走出店裏,抱頭鼠竄。李全忽然回身,衝巴根台一拱手,說:“這位姓王的兄弟,好漢子!”巴根台厭惡的扭過頭去,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李全呆了半晌,終於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去。
外麵已是天光大亮,雨也停了,紅色的朝陽正從東方冉冉升起,一切已經真相大白,分別的時刻也要到了。一夜驚魂,眾人從一開始的各懷心事,到同遭劫難,到相互幫扶,到推誠相待,濃濃的友情在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人之間彌漫,眾人都覺得有些難分難舍。
楊安兒說道:“天亮了,咱們這一晚死裏逃生,可說是終生難忘啊。來,咱們一起吃一點再各自趕路吧。”
楊妙真說道:“好!我來給咱們生火做飯。”
眾人各自拿出幹糧,湊到一起,亂世之中也是一頓不錯的飯了,一邊吃飯,眾人一邊閑談。楊安兒說道:“咱們放了李全,恐怕賈先生的行藏也暴露了,金軍和官府必然會四 處搜捕你,不如你就到我們山裏暫避一陣吧。我們可以到山裏老營好好談談,如果南朝都是你這樣的好漢,我們怎麽就不能重回故國。”
賈瑀說道:“既然是楊大哥美意,我自當從命。”
楊安兒又對完顏兄弟說:“完顏家的兄弟,我知你們都是血性的漢子,也是金國的忠臣,我也不強留你們。”說著取出自己的幹糧麵餅,包成包袱遞給完顏兄弟,說道:“此去汴梁何止千裏,老哥哥沒有什麽東西相送,隻有這點幹糧,省著吃也許能到汴梁。希望你們將來在朝為官,不要做禍害百姓的事。”
完顏彝接過象金子一樣珍貴的糧食,說道:“楊大哥,大恩不言謝。你的話我們都記住了,我們到汴梁是去保國為民,怎麽會禍害百姓呢?”說著取出一支箭一折兩段,說道:“我們兄弟今生絕不害一個百姓。”
楊安兒讚道:“好!果然是正人君子!”
楊妙真美麗的眼睛看著巴根台,說道:“王兄弟,這一晚的生生死死,四姐對你十分敬佩啊。雖說你智勇不同常人,可是你這人心太善,這兵荒馬亂的,你一個人無依無靠,怎麽到得了南朝。四姐我實在是放心不下,跟四姐和你楊大哥到山裏去吧。隻要有我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我們就一起在這亂世之中討生活,我就不信老天不給我們這樣的人一條活路。”
楊妙真的話說的真誠懇切,離開草原之後巴根台的心頭一次感到溫暖。他默默的點點頭,楊安兒大笑說道:“這就對了,王兄弟,這叫做合兵一處,將打一家。”
吃罷早飯,終於到了分手的時候,眾人收拾行裝,走出野店。雨後的益都山川壯美,幾個朋友精神都一振。完顏彝對巴根台一行人說:“亂世春秋,誰也不知道將來是什麽樣子。如果有一天老天安排我們在戰場上相見,不管勝負如何,我絕不害諸位的性命。”
楊安兒抱拳說道:“就是這樣!我向蒼天起誓,我也絕不害你們兄弟性命。”
完顏彝對賈瑀說道:“賈公,認識了你,我們知道了南朝也有好漢子。我們兄弟的敵人是韃靼人,我們今生不會與宋人為敵,不管皇上怎麽安排,我們絕不領兵與南朝作戰。”
賈瑀操著濃重的南方口音說道:“我們都是為了江山社稷,黎庶百姓,但願我們還能活到再相見的一日。”
巴根台一拱手,說:“二位完顏大哥,前途珍重,將來再會的時候但願已是天下太平,那時我們再痛飲。”完顏兄弟和巴根台緊緊擁抱,灑淚而別。
巴根台、賈瑀主仆三人跟著楊氏兄妹一路西行,繞過雲門山向南,沿著劈山西麓又走了一日,到了鳳凰山腳下。翻過鳳凰山,一片廣闊的盆地展現在麵前,楊安兒的老營就紮在鳳凰山西側山腳下。
說是老營,其實就是個聚居的大村落,大約有千幾百戶人家,住在茅草搭成的屋子裏。一群衣裳破爛的孩子們正在嬉戲,幾個曬太陽的老人默默的看著楊氏兄妹一行進入村莊。楊安兒把巴根台和賈瑀安排住在兩個相鄰的茅屋,離楊家的茅屋很近。晚上有人送來飯菜,無非是粗茶淡飯,老營每戶人家都是這樣。
第二天天色未明,巴根台就一個人深入附近的山裏,下午回來的時候背著一長串的野雞和野兔,還用衣服包著的一大包野山菌,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打到的。
當晚巴根台和村落裏的幾個首領一齊聚到楊家,一邊吃著噴香的山雞燉野菌,楊妙真一邊給巴根台和賈瑀介紹紅襖軍的主要首領們,棘七、史潑力、汲政等人。這些人多是破落的農民出身,大字不識卻膽大包天,對楊氏兄妹忠心耿耿。
楊安兒說道:“現在咱們最要緊的是糧食問題,春天青黃不接啊,沒有糧食,這山裏我們終究還是呆不下去。我們隻能去攻打青州城,那裏有糧食,但是官府防禦甚嚴,我們沒有勝算。”
巴根台說:“山上有野豬,還有獾,狐狸,野兔什麽的,還有麋鹿。明天我要10個人跟著我去打野豬。”
楊妙真說道:“這山裏的野物早被我們打光了,還有野豬嗎?”
巴根台說道:“我聞到了野豬味兒,還不少呢。”
楊妙真說道:“好,明天我就帶10個人跟你進山。”
要說巴根台打獵的本事,可是說是冠絕天下,在蒙古人裏也是出類拔萃的,什麽野物也逃不脫他的追蹤。但是正是春季,獸類孕育繁殖的季節,蒙古人在這個季節是不打獵的。可是山裏的糧荒太嚴重了,老營每天隻有一頓飯,老人孩子和病人孕婦兩頓。
巴根台決定捕而不殺,將誘捕的野豬群和鹿群蓄養起來,這就需要人手了。第二天楊妙真帶著10個精壯獵人跟隨巴根台進山捕獵,巴根台用了幾天時間追蹤畜群,巧設圈套,把兩群野豬和一群鹿從深山裏誘到離村莊不遠的地方圍起來。這樣他們就有了蓄養的肉食,雖然不多,但是暫時能解燃眉之急。巴根台又教村民結網,在西麵的淄河和東麵的彌河捕魚,糧食又有了不小的補充。
糧荒暫時緩解了一些,但單靠打獵顯然不是長久之計,老營上萬人都要吃飯,根本的辦法還是要開荒種田。當巴根台向楊氏兄妹提出要在群山之中開荒地種莊稼的時候,楊氏兄妹和幾個農民首領都認為他失心瘋了。
楊安兒說道:“棟梁兄弟,你是獵人,沒有種過地。我們可是祖祖輩輩的農民。這盆地是不小,但是沒有水,是沒法種莊稼的。”
巴根台拿著一枝小木棍在地上畫了一個大略的本地區地圖,指給大家看。這些天巴根台打獵的足跡踏遍了這片土地,憑著他深厚的地形學知識,他對這裏已經了如指掌。益都地區的地形簡單的說是東西兩條河夾著一群山,群山中間是一個方圓數百裏的盆地,而楊氏兄妹的老營正是在這塊盆地的中部偏東方向的鳳凰山。
在東麵是南北走向的彌河,河麵寬而水流舒緩。彌河西麵大約30裏就是雲門山和劈山。雲門山和劈山繼續向西是一係列山丘,由北而南依次是黑山、王子山、金鬥山、大龍山、鳳凰山、鳳凰峪、黑山、青山、雙山子、玲瓏山等。這些山峰西麵就是他們現在紮營的一塊廣闊盆地,盆地的西側由北而南依次是蛤蟆山、鷹山、仙西頂、馬山、大寨、土泉嶺、桃花峪頂等等,這些山嶺的外麵就是淄河,也是沿南北方向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