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鋌而走險
在忠義軍中,和製司衙門在公務上往來最多的人就是總參作戰參謀季先,從一開始他就全麵負責和楚州各個衙門口的溝通協調。一直到楊妙真進駐楚州,他才重新歸於節帥府統一領導。
過去為了來往方便,製司給季先奏請了一個節級的武職,他是北軍朝廷第一個授予正式武職的軍官。因此對於製司衙門,他還是心有感激的。
巴根台常駐淮北軍中,節帥府實際是楊妙真主持一切。自從楊妙真到楚州之後,軍府接管了各項聯絡大權。過去無數的錢糧兵械從季先手而過,製司和北軍往來的文牘函件也多數經過他手轉達,雖然他官職不高,卻是何等風光。
結果劉真槐一來,軍府就把所有這些權利交給了這個後來者,自己反倒成了劉某人的助手,風光從此不再,心中難免失落和不平。他姓劉的有什麽本事,老營派來的就了不起嗎?自己好歹還是個有功名的武官,益都軍校的才俊,他劉真槐算什麽,一介布衣,奸詐商人,竟然爬到他頭上來了。季先悶悶不樂,經常借酒澆愁。
製司衙門的人早就盯上了季先,沈鐸等南軍軍官經常請他喝酒,帶著他流連於青樓茶館,逍遙解愁。
終於有一天,在喝的興奮的時候,沈鐸透露出製司招徠季先之意,許以立了大功後授廂軍副都指揮使之職。季先酒醉之下,也未細想就答應了。
誰想到自從那天起,這沈鐸就經常來找季先打聽節帥府的情況,剛開始季先告訴他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沈鐸總是給以金銀做酬。
漸漸地,季先開始把府內的重要情報透露給沈鐸,沈鐸從不失信,總是按照情報的重要程度付給相應的酬勞,季先很信任沈鐸。但是在內心中,他越來越害怕,越來越羞愧。
他本是父母死於戰火的孤兒,益都老營收留了他,又送他上軍校學本事。軍校中他成績出眾,被選進參謀本部,那時候他是多麽自豪啊。
從此他跟著忠義軍南征北戰,跟著巴根台衝鋒陷陣的有他,夜半巴根台起來召喚作戰參謀擬定作戰計劃的有他,他是參謀本部戰無不勝的一份子,他是巴根台最親信的參謀軍官。
每當他亮明身份的時候,無論是軍隊民間,到哪裏都會得到讚歎和崇敬。他的同學校友有的已經是戰功卓著的中級將校,但是對於總參大帳的參謀同學,無不敬佩有加,他是山東驕子。他也為忠義軍總參軍官的身份而無比自豪。
軍隊就是他的家,總參大帳就是他的一切,服從忠義軍領袖就是他的職責。
如果說透露點小消息給沈鐸們騙幾個小錢他還勉強能心安理得的話,出賣節帥府內的重要軍情,他豈不是成了山東忠義軍的叛徒,這是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他是軍人,軍人是有尊嚴和榮譽的,保護巴根台、楊妙真是他的使命,是他的天職。他這樣做實際上是置他的領袖和他的軍隊於險地,他惶惑又不安,更多的是恐懼和羞愧。
但是他已經無法擺脫沈鐸他們了,他拿了人家那麽多錢財,隻要人家稍微向節帥府透露一點,不要說總參大帳的懲罰,就算是同袍的輕蔑辱罵也會讓他身敗名裂而死,他實在是害怕這樣的結局。
直到有一天,沈鐸開始詢問楊妙真的出行具體時間,日常安排,他才感到真正的大事不妙。他們為什麽對四娘子的出行那麽感興趣?莫非。。。。。。。
他想都不敢想。剛開始他還如實相告,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問沈鐸:“沈兄,最近你們對四娘子的行蹤怎麽這麽感興趣?她要出行,無非是各個衙門口和各個官眷的私宅,事先都會知會各司長官,你們應該很清楚啊。”
沈鐸笑道:“我們要的是精確時間,包括行程的變更。你是參與節帥府機要的人,這些事你了解的最清楚。當然其他方麵的動向製司也感興趣,包括她會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但是真正的密談是你也無法掌握的,問你也沒用。”
與此同時,江淮製司的一個重要幕僚王錫正在一個茶樓和節帥府的謀臣劉真槐密談,他透露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情報。賈涉已經決定刺殺楊妙真!
賈涉之所以要冒這個大不韙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威懾北軍已經動搖的將領,讓他們看看不服從製司是何等下場,促使他們早日脫離山東忠義軍。另一個目的是四娘子在楚州的活動嚴重動搖了製司在南軍中的威望,賈涉感到他的權威受到極大威脅,而朝廷權臣並沒用明確表示對製司的支持。
如果任由她在南軍部隊裏活動,他在南軍中的地位會越來越削弱。沒有軍隊的支持,他的製置使也做不長了,所以必須除掉楊妙真。但是四娘子的活動合理又合法,除了暗殺,賈涉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
劉真槐憂慮的說道:“製司敢幹這樣卑劣的事,他就不怕北軍興問罪之師嗎?”
王錫淡然一笑,說道:“這正是賈涉要的結果。如果北軍過淮進楚州問罪,就是公然的叛亂嘩變。他不僅可以調集南軍攻北軍,還可以上奏朝廷,調淮西及江北、京湖部隊一齊圍剿北軍,朝廷也隻能同意。這樣,即使北軍強悍善戰,能夠與大宋軍隊抗衡,也不能在淮東地麵呆了,他賈某人在淮東的地位就會穩如泰山。”
劉真槐氣憤的說道:“這人忒也歹毒,為了保住他的權位,不惜殺害忠良,逼北軍造反,真是蛇蠍心腸。”
王錫說道:“是啊,我知道這些以後也萬分震驚。透露給你這些,一個是為報四娘子之恩,另外也是為朝廷考慮,不能讓賈製帥亂來,任由形勢發展下去危害國家,你們一定要早做防範。據我所知,你們內部就有他們的內線,製司對四娘子的行蹤了如指掌,這幾天四娘子的安全非常危險,千萬不能隨便出府。”
劉真槐問道:“這個人是誰?”
王錫搖搖頭,說道:“這是製司府的絕大秘密,我也不知。”
劉真槐說道:“趙拱昨天從揚州派人來,說製司用金牌大令密調揚州部隊來楚州,並沒有說明原因。淮陰水師方麵也有東下跡象,看來恐怕就是為了對付我們的。”
王錫說道:“不僅淮陰水師和揚州防禦使所部,淮東安撫使,江北安撫使,楚州防禦使,高郵軍所部都在向楚州秘密集結,就是為了防範你們的。賈製帥準備破釜沉舟,一旦有變,就用武力威懾北軍。”
劉真槐又驚又懼,拉著王錫的手,說道:“王公,你的情報太重要了,不然我們還蒙在鼓裏,不免著了賈某人的道。你是四娘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們北軍的救命恩人,無論怎樣感謝你都不為過。”
他從袖中取出5千貫銀票,遞到王錫麵前,說道:“我身上現在隻有這些,你先拿著,將來我們必有厚報。”
王錫把銀票推到一邊說道:“我冒著殺頭的危險把消息透露給你們,上為社稷安危,下為四娘子恩義,可不是為了錢財。你把我看的太小了,錢你拿回去,馬上和府裏商議對策吧。”說罷,抬腿就走。
楊妙真聽到劉真槐的消息同樣震驚,她知道賈涉是個什麽都幹得出來的人,但也想不到他竟然敢公然行刺自己,挑動北軍嘩變!
她立即飛鴿傳書,向總參大帳匯報,一麵召集劉真槐、黃凱、季先等府內重要人物商議對策。
黃凱一聽就急了,保護楊四娘子的安全是他的職責,任何對全軍無比愛戴的四娘子的威脅都是不能容忍的。他立即建議,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山東忠義軍索性占領楚州,殺他個幹脆利落。總參明天就應該派人潛入城中,作為內應,最遲後天主力部隊就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