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重歸蒙古
巴根台命令部下展開戰鬥隊形,準備戰鬥。一盞茶功夫,對麵旌旗招展,一隊數百人的騎兵部隊迎著巴根台開來。巴根台銳利的眼睛遠遠的看清了遠方旗號,那是蒙古軍隊!
終於要和蒙古大汗的軍隊作戰了,巴根台的心象刀割一樣痛,他喝令部下準備弓箭。死在大汗的軍隊手裏,也是一個戰士的光榮。
對麵的隊伍越來越近,他看到領軍的蒙古將領了,隻見那個蒙古戰將一馬當先向巴根台的隊伍衝過來,卻沒有拿武器。
巴根台張弓搭箭,對準了那位蒙將,卻聽那個人遠遠的高喊起來:“巴根台安達,不要放箭,我是嘎爾迪,我有話對你說。”
巴根台一時呆住了,眼前這位虯髯滿麵的蒙軍將領正是嘎爾迪,他少年時代的摯友,他的額格其的丈夫!
嘎爾迪狂奔到巴根台馬前30步勒住戰馬,大聲說道:“巴根台安達,我是嘎爾迪,你要射殺我麽?就象當年射殺我叔叔哈爾巴拉一樣?”
巴根台說道:“嘎爾迪安達,孛魯殿下命你來殺我麽?我就在這裏,來吧。”
嘎爾迪說道:“其木格天天想念你。收起你的弓箭,難道你的箭不是用來殺敵人,而是殺結拜安達的麽?殺親人的麽?”
其木格啊,巴根台賢良的姐姐呦,他最親愛的額格其。巴根台再也忍耐不住,扔掉弓箭,問道:“其木格還好麽?寶音還好麽?”
嘎爾迪說道:“他們都好,其木格已經是我3個兒子的母親了。難道你要殺我們蒙古人麽?難道你要殺其木格的兒子和丈夫麽?”
巴根台沉默不語,很久才說道:“你來做什麽?就是來告訴我這些麽?”嘎爾迪高聲說道:“我奉孛魯殿下將令特來迎接你。我是來告訴你,大汗有旨,命你立即到六盤山大汗斡爾朵覲見。大汗責備你:你忘了草原紮撒了麽?我親封的百戶官、千戶官每年都要朝覲我兩次,你為何這麽久不來見我?”
隻見嘎爾迪身後飛奔出一匹戰馬,一個身穿蒙軍戰袍的軍校跳下馬來,正是納爾丁。納爾丁跪倒在巴根台馬前,死死抓住了巴根台的馬韁,淚如泉湧。
巴根台說道:“你還沒有死?”
納爾丁說道:“我沒有死,我不敢死,我死了誰來幫助你,誰來挽救我們忠義軍將士。巴根台諾顏,你這樣做是為什麽啊?為了南朝那些狗官昏君麽?他們害了我們的軍隊,現在又要害你,逼的你走投無路。難道我們還要為他們去死麽?
我們蒙古人從來是恩怨分明,你就遵從大汗的旨意吧,我們重整軍隊,消滅南朝那些卑鄙的奸徒!”
巴根台說道:“我巴根台豈是為他們死的人。我完了,我的理想之城破滅了,我的軍隊正在失敗,生命已經沒有了意義。讓我象一個戰士一樣戰死沙場吧,死在我們戰無不勝的蒙古軍隊手裏,是我的無上光榮。”
納爾丁哭道:“可是青州還有李三哥和我們7千忠義軍弟兄啊。他們像你一樣,有夢想和和尊嚴,他們都是鐵錚錚的漢子,絕不會放下武器的。他們都是跟隨著你拚死奮戰活到今天的老骨頭啊!你就這麽光榮的死,不管他們了麽?”
巴根台沉吟不語,納爾丁接著說道:“孛魯殿下有命,隻要你遵從大汗旨意,他保證李三哥他們的生命安全。”
風吹著巴根台的戰袍,他象一尊泥塑的佛像一樣一動不動。他知道最後的時刻來臨了,是光榮的死,還是恥辱的生。
良久,巴根台扔掉隨身武器。他緩緩摘下頭盔,解下牛皮胸甲,連貼身的短衫也脫了精光,露出傷痕累累卻堅韌無比的一身肌肉。他慢慢說道:“嘎爾迪安達,帶我去見孛魯殿下吧。但在這之前,我要和我的部下說幾句話。”
嘎爾迪說道:“你說吧,我不聽。”說罷一撥馬頭,回到蒙軍陣中。
巴根台回過身,默默的看著他最後的忠誠士兵,終於他說道:“四姐、海春、黃凱,我的兄弟們,你們都看到了剛才發生了什麽。我欺騙了你們,欺騙了忠義軍,欺騙了山東數百萬百姓。
我不叫王棟梁,也不是漢人。我是蒙古忽速禿失圖草原的百戶官,原蒙古怯薛軍特種部隊百夫長,我的真名叫做巴根台。麵對你們,最忠誠勇敢的戰士,我羞愧難當,因為謊言不應該出現在你們中間,這是對你們榮譽最大的羞辱。”
黃凱忍不住大喊:“大帥,這是為什麽?”
巴根台說道:“是啊,這是為什麽。我不是蒙古人的奸細,我也沒有帶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來到中原。我是因為不願在蒙軍中殺害弱小,屠殺手無寸鐵的無辜,違逆了我們蒙古大汗,被趕出了蒙古軍隊。我流落到中原,沒吃沒喝,餓的快死的時候,是四姐和天順王楊安大哥救了我。”
巴根台的話語平靜而又慘痛,將士們深受感動,他們的大帥痛苦絕望之中仍然是樸實誠懇,有情有義的好漢。
對巴根台,他們怎麽也憎恨不起來,他們怎麽也不能把這個用全部的熱情和巨大的勇氣建設運河的王棟梁,那個在戰場上所向無敵,在課堂裏諄諄教誨的王棟梁和吃人惡魔蒙古人聯係起來。那個為百姓安泰,軍隊榮辱而舍死忘生的忠義大帥怎麽可能是蒙古人呐?!
巴根台繼續說道:“我的兄弟們,姐妹們,10年來,我們一起把廢墟變成過安居樂業的都市,把被屠殺的烏合之眾變成過戰無不勝的大軍。我們每個人都知道,隻要我們永不放棄,人間天堂是可能的,是存在的,這不是幻想,我們曾經實現過。
但是現在,我們失敗了,我們被南朝的昏君奸臣追殺,我們的軍隊在青州城中等死。而我。。。。。。。而我也不得不回歸生我養我的草原了,我的大汗在召喚我,在責備我。
更要緊的是,我要到青州去,救出我們絕望的軍隊,不能讓我們的兄弟死在毫無意義的戰爭中。前麵的道路有很多條,我已經選擇了我的道路,現在該你們選擇了。
是跟著我,到蒙古軍隊中去。還是留下來,留到這片土地上繼續奮戰,保護她的百姓。還是到南朝去,到夏全那裏去。但是不管我們在哪裏,都不要忘了我們的信念,都不要停止我們追尋夢想的腳步,都要明白男人為何而戰鬥。現在,你們選擇吧。”
巴根台的話震撼著每一個人,很久,海春說道:“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跟著你,哪怕到天涯海角,哪怕到地獄!”
黃凱說道:“大帥,你永遠是我的大帥,是我的先生,不管你是什麽人,你要去哪裏。弟兄們,我跟著大帥走,你們呢?”
除了10幾個留戀故土的士兵,多數人都願跟著巴根台。巴根台和離去的士兵一一擁抱作別,很多人淚如雨下,依依不舍。巴根台輕聲安慰著他們,拍著他們的肩膀,揮手告別。
這十幾個忠義軍士兵在一個參謀軍官的帶領下列隊高呼:大帥神武!益都必勝!!巴根台向他的士兵莊嚴行禮致敬。那久違的勝利歡呼,那逝去的崢嶸歲月,那支消失的無敵大軍啊。。。。。。。。。
巴根台帶著部下隨嘎爾迪來到青州蒙軍大營,離蒙軍大營遠遠的,一隊蒙軍輕騎前來迎接。為首的是一位身著漢服的年輕統帥,正是乞台地的蒙軍最高長官,木華黎事業的繼承者孛魯國王。
孛魯策馬來到巴根台麵前,高聲說道:“巴根台,蒙古勇士!難道見了我也不下跪嗎?”
巴根台翻身下馬,跪倒在孛魯馬前,沉痛的說道:“孛魯殿下,我再也沒臉見大汗了,我再也沒臉見天上的木華黎國王了。”
孛魯打馬在巴根台身邊徘徊,上上下下打量著巴根台,久久不發一言。巴根台象俯臥的猛虎一樣單膝跪在地下,目光炯炯,渾身的肌肉在瑟瑟秋風中紋絲不動。
忽然,孛魯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果然是英勇無畏的巴根台!我的兄弟!你和我同歲,當年我們同在我父木華黎國王帳下為將。我父總說生子當如巴根台,我心中很不服氣啊。
當時我就很想找機會和你決個勝負,我孛魯到底什麽地方不如你。軍務倥傯,一直沒有機會。今天我們老友重逢,和我摔跤一場如何?”
巴根台沉聲說道:“伺候殿下有如伺候木華黎國王。”
孛魯跳下戰馬。老戰友石抹明安、耶律禿花、阿勒赤、努桑哈、史天澤、木華黎之弟帶孫大叔、蕭勃迭之弟蕭也先等一齊圍攏過來,上前七手八腳的把巴根台拉起,大笑著一一擁抱。
老戰友久別重逢,好不親熱。努哈桑眼含熱淚向巴根台跪地行禮,說不出一句話。家啊,蒙古大軍就是巴根台的家,當年拖雷大諾顏的話一下子閃現在巴根台腦海。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家是那麽打動他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