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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借刀殺人

  虛弱的珠嵐額吉到達達蘭達芭的時候,已經陷入了昏迷。巴根台把母親背到他華貴的大帳裏,把隨從都打發走,隻留下蘇勒哈爾、托婭、海春和兀良哈台。老額吉疲憊的睡著了,眾人靜靜的守在母親旁邊,一言不發。


  傍晚時分,那日鬆帶著浦察柳眉和晚一輩的孩子們來到帳內。珠嵐額吉醒了,看著一屋子子孫,露出滿意的笑容。她輕聲把托婭喚到跟前,握著她的手,說道:“托婭,孩子的名字起了麽?”


  托婭說道:“還請額吉賜名。”


  珠嵐說道:“如果生的是男孩兒,就叫做孟和吧,紀念那個在我們最窮苦的時候帶給我們溫暖和友誼的老鐵匠。如果生的是女孩兒,就叫做烏爾罕吧,她陪伴著我們走過了最孤獨痛苦的時光。


  你們現在過上了富貴的生活。但是你們不要忘記窮苦的時候,不要忘記巴爾虎草原,不要忘記那些幫助過我們的人。不要失去感恩之心,這一切都是長生天的眷顧,我們誰也沒有資格驕奢蠻橫。”


  巴根台輕聲說道:“我們都記住了,我們永遠也不會忘記母親的教誨。”


  她輕聲呼喚那日鬆,那日鬆近前一步,握住了老人枯瘦的手。珠嵐阿媽說道:“那日鬆,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世世代代,你記住了麽?”那日鬆說不出話,隻是不住的點頭,淚水不住的流淌,順著他濃密的黑胡須灑落到他胸前。


  海春服侍珠嵐喝了一碗奶茶,然後老額吉沉沉睡去了。半夜時分,老額吉發起了危險的高燒。巴根台不是真正的醫生,更沒有現代設備,根本無法治療。隻能用毛巾蘸著涼水給她降溫。


  一連幾天,珠嵐額吉時而清醒,時而昏厥,身體每況愈下。巴根台日夜服侍在母親身邊,旁人也不敢拿其他的事情煩他,那日鬆和蒙哥承擔起了部隊備戰的主要工作。而梭魯核帖尼夫人身邊也不止姚樞了,她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個顧問班子,巴根台的身上的擔子輕了些。


  為了防止自己西征以後夫人身邊缺乏參謀顧問,巴根台和姚樞在拖雷的封地內廣納賢才。他們從西域請來著名的基督徒天文醫藥學家、佛林人愛薛輔佐旭烈兀殿下,從真定府請來名士李磐侍從幼子阿裏不哥殿下,請真定府才學宏富的太一道長蕭輔道輔佐忽必烈殿下。這些人,就成為了夫人基本的謀臣班底,他們確實都是治國的良臣。雖然大汗要走了鎮海等人,但是沒有多久,大諾顏兀魯斯新的政治班底又建立起來了,能力不下於以前的諸必闍赤。


  再加上真定萬戶是巴根台的摯友史家,與兀魯斯精誠團結,把真定府治理的越來越好。過去真定和河朔其他地區一樣,駐紮著蒙軍老營數萬營帳,他們四處擾民,踐踏秧苗,破壞耕地。史天澤稟報夫人以後,唆魯核帖尼可敦立即下令軍隊撤回蒙古草原,當地百姓再無軍漢騷擾之苦。


  夫人的斡脫商人鄂斯麥裏推薦回鶻人布魯海牙負責真定府的財政,布魯海牙果然不負眾望,把當地的財政搞的非常出色。因為此地礦產資源貧瘠,又無強大的水運係統,巴根台和夫人並沒有想把這裏建設成重工基地。但是這裏土地肥沃,農業成熟,是很好的糧食生產和輕工業基地。


  當地的桑蠶養殖,棉麻種植,和巴根台設計的先進水利紡紗機和織布機,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體係。在布魯海牙的統一管理下,這裏正在成為北方地區最強大的紡織中心,和糧倉。夫人非常信任布魯海牙,凡是兀魯斯的民戶,無論是在燕京還是真定,全部由他統領。又在真定賜予他田宅店鋪,民戶20戶,請命於窩闊台大汗,任命他為真定路達魯花赤。從此,真定成為了拖雷兀魯斯一個堅強的經濟堡壘。


  現在,真定府已經成為了僅次於燕京的大都市,人民安居樂業。甚至有天下根本在河朔,河朔根本在真定的說法,長期戰亂的真定終於有了和平富庶的景象。這裏會為唆魯核帖尼可敦的兀魯斯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為將來她更大的事業提供堅實的物質基礎。


  兀魯斯在夫人的英明領導下,部眾團結一心,財富越聚越多,實力越來越強,一切都顯出蒸蒸日上的興旺景象。但是沒有任何事情是永遠一帆風順的,就在巴根台為母親的病勢一籌莫展的時候,納爾丁稟報大斡爾朵請他去有要事相商。


  珠嵐額吉的情況唆魯核帖尼可敦一清二楚,這個時候請巴根台議事絕不可能是雞毛蒜皮。巴根台不敢怠慢,吩咐蘇勒哈爾和海春等仔細照料老母,他略微梳洗一下,就匆匆來到夫人大斡爾朵。夫人在後賬休息,前帳是幾個大必闍赤在值守。


  原來是幾個窩闊台大汗的蔑力克,拿著大汗的牌子到夫人的封地征收阿勒巴和忽不綽兒。他們獅子大開口,已經不是征稅,而是勒索了。當地都是唆魯核帖尼可敦的子民,如何吃他們這一套,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幾個人仗著大汗的權威,肆意挑釁,屬民忍無可忍,把這幾個蔑力克捆綁起來,送到夫人處。


  夫人把事情問的明白,二話不說,就下令把這幾個人處死。幾個謀臣驚呆了,這還是那個溫柔善良如天使般的梭魯核帖尼夫人麽?連大汗的人也敢殺!姚樞和一眾謀臣認為,為這等小事擅殺大汗的人,恐怕對兀魯斯不利。夫人哪裏肯聽,非殺這些人不可。無奈之下,幾個人跑去叫巴根台來大帳,希望以他的威望勸說夫人,不要以這種方式與大汗為敵。


  巴根台認真聽了諸必闍赤的意見,親自審問了封地百姓和那幾個蔑力克。回到大帳以後,他堅定的說道:“我讚同夫人,這幾個人必不能活。不要說他們並非大汗親自差遣,就算真是大汗所遣,我們也要殺之。”


  幾個必闍赤驚呆了,在他們眼裏,無論是唆魯核帖尼可敦還是巴根台萬戶諾顏,都是明事理,知進退之人,在這種小事上得罪窩闊台大汗殊為不智。


  巴根台緩緩說道:“這幾個蔑力克有死罪三。其一,賦稅有常法,窩闊台大汗早有訓誡,豈可任意搜刮。以前的教訓還不夠麽?民為兀魯斯之本,如果任由他們誅求無厭,百姓無可得活,紛紛逃匿,哪個兀魯斯能夠維持?大汗製定稅法,本意就是保民、愛民,難道他們敢違反麽?別的兀魯斯怎樣我們不管,在我們的兀魯斯決不允許亂征撒花,這幾個敢壞大汗必裏克,死罪一也。


  其二,我們雖然是大汗臣屬,但是我們有自己的兀魯斯,他們敢在我們的地盤上胡作非為,就是藐視夫人,藐視大諾顏!他們在我們麵前作威作福,我們可以忍氣吞聲,難道要讓黃金家族的守灶幼子也要在幾個蔑力克麵前忍氣吞聲麽?即使是蒙古可汗也不能在我們的兀魯斯為所欲為!這幾個蔑力克不守尊卑之禮,就是不遵紮撒,死罪二也。


  其三,我西征大軍即將出征,哪個戰士不是我們兀魯斯的百姓?如果我們任由他們的親人被人欺淩,又有誰肯為我們衝鋒陷陣?家裏的親人都不保,談何征服世界?!這幾個屑小之輩,敢於勒索大汗的子民,就是對我大軍不敬,死罪三也!”


  說罷,巴根台也不請示夫人,喝令帳下武士將這幾個窩闊台大汗的蔑力克砍成肉醬。隨後說道:“這幾個人是我巴根台所殺,我不管他們是誰的人,敢違可汗法者有死無活!如果大汗要怪罪,就怪罪我吧,與夫人無幹係。”


  幾個必闍赤都是書生出身,哪裏見過巴根台這等說殺人就殺人的家夥,一個個目瞪口呆,看著巴根台揚長而去,嘴巴都快合不上了。半天緩過神來的姚樞惱怒的說道:“此人如此跋扈,還把夫人看在眼裏麽?走!我們稟明夫人,看她怎麽說。”


  梭魯核帖尼夫人靜靜的聽完幾個必闍赤的訴說,微微一笑說道:“姚先生,他們幾個不了解巴根台,也倒罷了,難道你也不了解他麽?真不知道你是想救這幾個人,還是想殺這幾個人,你找他來為這幾個人說情,那不是把他們送進地獄麽。他平生最恨以勢壓人,他們要是打著別人的旗號胡作非為,也許巴根台有可能饒他們一命,你要抬出大汗的名頭來,他是必殺這些人的。”


  姚樞卻忽然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說道:“英明無過夫人。”


  唆魯核帖尼可敦忽然恍然大悟,指著姚樞說道:“你就是想借巴根台的手殺人吧!這下倒好,有什麽罪名都他擔了去了。你們太狠心了,珠嵐病重,你們卻巴巴的把他找來殺人,你們太可惡了。有本事,你們自己把那幾個家夥除了,你們生的什麽心啊。”


  姚樞平靜的說道:“那也比夫人自己殺大汗的人要好的多,現在還不到和他們翻車的時候。我們也想自己殺了他們,可夫人帳下武士,又有哪個聽從我們的命令?巴根台諾顏本身就是夫人身邊最鋒利的刀,他不幹誰來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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