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歡

  時隔也就半個月，同樣的一幕，再次上演。


  彭向明受到了杜思明和蕭禾的熱烈歡迎，甚至孫曉燕也特意過來說了幾句話——他們還不知道彭向明已經簽約叮咚，所以倒沒人提這個。


  晚飯喝酒的時候，彭向明特意給杜思明和蕭禾聽了聽已經錄好前期版本的《驚鴻舞》，還沒有做後期，也完全沒有修音，兩人已經聽得相當滿意，甚至杜思明當時就說，很適合劇中的哪幾個地方。


  然後……夜深了。


  跟杜思明他們分開之後，彭向明到12樓，敲開了齊元的房門，問她，“出去走走？散散步？”


  齊元想了想，換身衣服就跟了出來。


  倆人都很默契地沒叫陳宣，今天顯然不是要重逢敘舊。


  已經是九月下旬的天氣了，燕京城那邊，九月初還燥熱，中旬忽然來了一場大雨，氣溫開始驟降，但烏西市這邊，白天就還依然有些溽熱，也就晚上十點過後，才好些，有了些涼風，出去散個步，不至於片刻就一身汗。


  彭向明穿著t恤短褲旅遊鞋，齊元穿吊帶牛仔筒裙配拖鞋，倆人出了酒店之後，就手拉著手，沿著路邊瞎溜達。


  你最近演戲感覺怎麽樣啦？有什麽收獲呀？


  你呢？最近在忙什麽？又接商演了沒有？還是就錄歌嗎？我記得你說那歌手，好像是個女孩的名字，你借機調戲人家了沒有？

  東一榔頭西一棒槌，聊得亂七八糟。


  眼看都走出去一條街了，忽然，彭向明問她：“為什麽不回去呀？”


  齊元踢著路邊的石子，說：“都跟你說了呀，走不開嘛！”


  彭向明問：“不想演嗎？”


  齊元說：“沒有啊，有機會誰不想要。”


  彭向明就又問：“所以隻是因為是我推薦的，才不想演嗎？”


  齊元就沉默，不說話。


  於是彭向明站住，看著她。


  她也隻好隨之站住，卻低著頭，不看彭向明。


  “你到底在耍什麽脾氣呀，這個機會很難得的，好不容易才爭取到。”


  “我沒耍脾氣呀，就是不想演嘛！演完這部戲，我就掙十萬塊了，夠我花好久了，既然你說這機會來的不容易，就更不應該浪費到我身上啊！”


  “別鬧！我為什麽給你不給別人，你不知道啊？”


  “知道啊，但是我沒鬧啊！我就是最近不想再接戲了嘛！”


  “你這……你現在演完這部戲，接下來剛好接上那一部，然後就可以歇歇了，明年開春之後，我就爭取幫你拿到一部電影，女主角不一定能到手，但拿個重要的女配角，應該還是有希望的，到時候就……我都是盤算好的，你別瞎鬧行嗎？”


  齊元終於抬頭，“所以，我的人生都被你安排好了，是嗎？”


  彭向明聽這語氣不對，心裏有些不大高興，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說：“這要是別人，我犯得上嘛！又是搭人情又是什麽的，我圖什麽呀！這還不是因為你是齊元嘛！我隻為你一個人安排呀！”


  齊元冷笑，“你現在真是紅了，說話牛逼的不行！”


  彭向明愣住，瞪她，“你這話什麽意思你？”


  “你別瞪我，人家怕你我不怕你！我什麽意思？我就字麵意思！你憑什麽安排我的人生？我想幹嘛，用得著你安排嗎？你跟我什麽關係呀，想管我？”


  “你這……想吵架是不是？就憋著呢，等我來了想跟我吵一架，是嗎？”


  “是！我就是想跟你吵一架！”


  “我招你惹你了？我哪一件哪一條，不是為你好？不是為你考慮的？你有病吧還想跟我吵架？”


  “是！我特麽就是有病了！心病！”


  “你……”


  “你多牛逼呀！跟大佬喝酒，打個招呼叫我們過去，說給安排就安排上了，直接就重要配角，一句話的事兒！這部戲還沒完，哎，下部戲又續上了，牛逼！多少人求都求不著啊！”她語態激烈，神情憤慨，“我能怎麽辦？謝謝唄！謝謝大佬的培養，不對，應該叫幹爹！叫爸爸！”


  說到這裏，她忽然一鞠躬，“謝謝爸爸的栽培！”


  直起身來，咄咄逼人，“要不今兒晚上我就陪您睡呀？我什麽姿勢都行，您不用憐惜我！不用戴套，我吃藥！……是這個詞嗎？”


  彭向明看著她，麵無表情。


  她聳聳肩，“怎麽不說話呀？我說中了嗎？”


  彭向明還是不說話。


  “所以你讓我怎麽辦呀？你都給我安排好了，我就順著梯子下坑唄？我要是再接了這部戲，你要辦我，我都沒臉推開你！你是這意思嗎？”


  彭向明雙臂抱胸，繼續不說話。


  她氣勢鼎盛，“我告訴你彭向明，到此為止！”


  “我齊元雖然沒什麽出息，也沒什麽本事，但我還真是從來沒圖過你這個，我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沒紅呢！別跟我牛逼轟轟的！是，我喜歡你三年了，現在還喜歡，以後還他媽喜歡，自己賤，沒辦法，但我要臉！”


  她目光炯炯地逼視著彭向明，“我同意了讓你辦我，你能辦我，我不同意讓你辦我，你別想他媽拿幾部戲砸我！敢碰我一指頭我就喊強健！”


  彭向明麵色平靜地看著她，“說完了？”


  她氣勢勃發，“沒呢！”


  “那你接著說！接著懟！”


  “呸！我都不稀罕懟你！”她霍然轉身，要走，卻又回頭，說：“你別在這兒煩我了，明天就走！”說完了，大步往前走。


  彭向明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吐出來，想追，但抬了抬腳，卻又停下了。


  麵色鐵青。


  倒不是因為剛剛被羞辱了一通，主要是，如果說對別的女孩子，他心裏的確或多或少都有交換的意思，甚至像老安，打從一開始就是純粹的利益關係，或者叫皮肉關係，但是對齊元，他心裏是真的很珍惜的。


  不可否認肯定也有別的心思，但排在第一位，卻絕對不是那些。


  他對齊元，也從來沒打過交換的主意。


  他是真心的為齊元打算，想幫她盡快走上正軌。


  所以，唯獨被她這麽說，會讓彭向明有些傷心。


  忽然那邊好像是有人迎頭走過來，影影綽綽的，就看見齊元好像站住了，跟人家說了句話似的，然後，她繼續回酒店了，那兩個人卻走過來。


  都不用走近，隻要走到路燈底下，就能看清了。


  是孫曉燕，還帶著個胖乎乎的女孩，應該是她的助理之類的。


  她明顯已經看見彭向明了，倒讓彭向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離了十幾步遠，她側頭跟那胖女孩說了句什麽，那女孩點點頭，快速奔這邊來，笑著衝彭向明點了點頭，也沒說話，徑直走過去了。


  孫曉燕走過來，笑嘻嘻的樣子，“怎麽著，吵架啦？”


  彭向明笑笑，抬手搓了把臉，抬抬手，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孫曉燕拍拍他的胳膊，“行啦行啦，什麽都不用說，小女孩，我懂！走吧，十一點多了，吃點宵夜去，我請客！”


  彭向明想了想，沒說什麽，轉頭跟她並肩慢慢走。


  就聽孫曉燕說：“小女孩都這樣，脾氣大，我頭些年也這樣，都是打這兒過來的！噯……你不說不是你女朋友嗎？我看剛才這樣兒，可不像你說的！”


  彭向明仰天打個哈哈，“你要非這麽說，就算是也行，不過以後……就不好說啦！”他覺得，看齊元那個樣子，似乎是想要決裂？

  孫曉燕笑著說：“唉！好羨慕你們呀，還能談個戀愛，鬧個脾氣分個手，再複合一下，多有意思！像我，唉……”


  彭向明扭頭看她，“你怎麽了？”


  孫曉燕笑，“不怕你笑話，我都五六年沒談過戀愛了！就在戲裏談，生活中，我現在連愛情到底是個什麽，都完全不知道了，沒概念了！”


  彭向明笑笑，沒接話。


  她自顧自又感慨了一句，“唉，再過兩年吧，趁這兩年還有戲可接，再拚兩年，等沒人找我演戲了，我就也找個帥哥，談談戀愛！老牛吃嫩草，說不定還能再上個熱搜什麽的，萬一枯木又逢春呢……哈哈！”


  說話間，她扭頭，看著彭向明，“恭喜你哈，又上熱搜了！叮咚代言人！”


  彭向明笑笑，“賺錢嘛！”


  孫曉燕一臉驚喜，“噯！噯！你v裏就這句話……”


  於是兩人哈哈大笑。


  孫曉燕這些年來，演過好多部古裝戲，對影視城這附近一片，應該是挺熟的，很快就帶著彭向明，來到一條燈火通明的小吃街——很多劇組這個點兒才剛結束拍攝，演員也好，工作人員也好，成群結隊的過來吃夜宵。


  彭向明出門沒戴帽子，有點發怵。


  孫曉燕卻是毫無負擔，還安撫他，“你放心，在這裏沒人打擾你吃飯的，這是不成文的規矩！都是演員，都累了一天了，都理解！”


  彭向明這才點點頭，跟著過去坐下。


  她的那個胖乎乎的助理，已經點好了東西，占了張桌子，正好這會兒羊肉串給端上來，油晃晃的，倒是不多，二十串上下的樣子。


  還要了幾條烤魚，小助理正拿著條烤魚啃呢，見兩人過來，也隻是抬頭看一眼，繼續縮在角落裏吃自己的。


  兩人坐下，孫曉燕指了指羊肉串，說：“你倆吃這個，我不敢吃，我就吃半條魚就行了！”但剛拿起烤魚來，她想了想，又起身過去，跟老板說了句什麽，老板那邊當即呼呼的開炒，過了一會兒，端上來一盤豬肝炒韭菜，和一杯紮啤。


  孫曉燕笑笑，說：“也是你的！”


  彭向明看著這盤菜，不解，“豬肝韭菜？”


  孫曉燕笑得神秘兮兮，說：“大補！”


  彭向明愣了一下，失笑，夾了一筷子，還別說，味道還不錯。


  於是兩人就也開動起來。


  孫曉燕應該是餓得不輕了，而且看動作，吃魚相當熟練，很快就吃下去半條烤魚，然後就停手了，扯紙巾擦了嘴，歎口氣，很滿足的樣子，“飽了！”


  彭向明現在其實一點兒也不餓，就也啃了半條魚，夾點菜，吃了幾根串，把其它的都推到孫曉燕的那個助理跟前，看著她狼吞虎咽，自己慢慢地咂啤酒，跟孫曉燕慢慢地聊著劇組裏的閑天。


  等她的助理吃完了，跑去結了賬，三人就起身離開。


  小助理又很快就走到前麵去了，腳步極快，等彭向明他們後腳拐過街口，前麵小助理已經徹底沒影子了。


  到了酒店，大家一起在16樓下了電梯，孫曉燕說：“到我屋裏坐坐？”


  彭向明有點猶豫，但最終還是隻笑了笑，說：“不了，明天一早我就得飛回去。得早起。”


  孫曉燕點點頭，笑笑，“那行，回頭等我回燕京了，一起喝酒。”


  “好！”


  “晚安！”


  “晚安！”


  …………


  第二天一早，彭向明就真的帶上助理小方，直奔魔都的機場。


  中午剛過，就已經回到了工作室。


  然後，他給所有人都放了半天假，把人都趕走，自己在沙發上靜靜地歪著，發呆，刷手機——其實好多活兒還等著呢。


  《紅顏劫》需要錄，叮咚的廣告要拍，自己的第二首歌也隨時可以開錄，v的故事劇本還需要繼續打磨一下，第一部電影的劇本也還要再繼續調整，使它更符合國內的語境和民情……


  但就是想給自己放半天假。


  一直到傍晚，出去忙活了一天的孔泉回來了，看見彭向明這個樣子，也不敢開口說話，就陪他在那裏坐著。


  忽然響起敲門聲，他起身過去開門，卻見齊元在門口站著，愣了一下，“你怎麽回來了？殺青了？我怎麽不知道？”


  “他在家沒？”齊元問。


  “在呀！”孔泉說，隨後壓低了聲音，“心情不好！……進來呀！”


  齊元忽然伸手，扯過門把手，“那重來！”啪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梆梆梆，又敲門。


  孔泉回頭看，彭向明已經訝異地看過來，於是他說：“齊元！”


  彭向明走過去，於是孔泉趕緊閃開。


  門打開。


  姑娘俏生生立在門外。


  “對不起！”她說。


  然後抬起頭來，神情怯怯，“我……特意回來給你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