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吃不了兜著走
傅雪趕到的時候,很多工人們已經痊愈出院了。
鎮子上的衛生所條件有限,幾個嚴重的工人轉送到了市裏的醫院。
傅雪一一安撫了工人們出來,又要馬不停蹄的去市裏。
車子上,挨著她坐著的村長一直唉聲歎氣,感歎最近太不順利,也發起牢騷來。
傅雪倒是沒什麽原因,自己從前也是從基層做起,下過工廠,走過流水線,談過業務,幾年下來把自己折騰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不也就過來了嗎。
隻不過,那時候更加黑暗。
“凡是都有個過程,不要緊的,村長你如果太累了下車後先去招待所休息,我先過去看看情況。”
杜澤又是一陣歎息,猶豫了好一陣子才說了實話。
“實話說啊,那幾個人問題挺嚴重的,抬過來的時候人就……不太行了。”
哄!
傅雪覺得,這當頭一棒沒躲開,無意間有別人從背後敲打了一轉頭。
她五髒六肺疼的都扭曲了,很長時間沒緩過神來。
杜澤看傅雪沒吭聲,以為她沒聽到,轉頭看過去,瞧見傅雪雪白的臉,也嚇了一跳,可話都說出來了,咋還能收回去,不得已又說,“本來想到了市裏醫院再告訴你的,早點告訴你也有個心理準備。這是食物中毒發現的晚了,幾個工人們還是力氣活幹的最多的,自然吃的就多,發現的時候人還在工地上,上吐下瀉了好一陣子才吭聲,說是怕耽誤幹活兒,也想多那點錢回家,這不眼瞧著年底了,誰能想到,再去廁所人就沒回來,整個人倒在廁所裏,這是耽誤了治療。”
傅雪腦瓜子嗡嗡作響,這心都要跳出喉嚨了,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沒有個細胞都在顫抖。
半晌,傅雪才鎮定下來說,“食物中毒,有這麽嚴重嗎,會不會飯菜裏麵有不幹淨的東西?”
村長又是一歎,搖頭,緊緊抿了嘴唇,有些雪白,“要是真那樣還好說了,至少問題不在你我啊,可醫院說了,就是食物中毒,發黴了……”
“什麽?”
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你當時沒在,我問了大夫了,說是長期服用過期食品造成的,身體機能下降,便血,今天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是發現了,不然人死了都不知道。你也知道工人們都知道悶頭幹活,尤其接近尾聲了,誰不想多加班啊,有病也不吭聲的。哎,也是我疏忽了,可問題是,我們什麽時候給工人們吃過期食品了?”
傅雪每天都去食堂,檢查,核對,生怕出現問題,怎麽就……長期服用?這不可能。
“我們的飯菜每天重新換著做,怎麽會呢,隻有今天我沒去食堂看,以前我天天都盯著的。”
“……這,不好說啊,萬一是食堂的人自己貪汙了呢。等回去再查,我們先去安撫下工人,家屬都來了,我們先去看看,給點錢,答複一下,回來再好好查一查。”
回來?怕是來不及了!
傅雪坐不住了,叫司機停車,“不行,等我們再回來,問題就不是這樣了,村長,你糊塗啊。”
杜澤一時之間沒想明白怎麽回事,先安撫病人哪裏錯了?
傅雪推開車門下了車,從兜裏麵翻找了好一陣子都沒找到錢給司機。
杜澤從自己上衣口袋翻出來幾張五元,招手叫傅雪上車,“我也不去市裏了,你上車,我們先回村子,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傅雪急的團團轉,這腦袋也有些不聽使喚了,看了一會兒村長著急的臉,才一點頭,“好。”
車內,傅雪簡單跟杜澤說了利弊,聽的杜澤一陣陣的戰栗。
“這……你這意思是有人故意整我們了?”
傅雪沒吭聲,隻望著車子外麵的車水馬龍,路過江辰陽辦公的二層小土樓門口的時候,眼神下意識的定了一瞬,才轉頭對杜澤說,“我們平時做的很好,關鍵是昨天因為工程最後交接的事情忙到很晚,知道我們沒休息好的人有幾個?知道我們唯獨今天沒去食堂的人又有幾個。
可就在今天出事了,你說是巧合還是早就安排的?更何況,平時我們都在食堂,哪裏會出問題的嗎,為什麽今天偏偏出事了?不是有人故意整我們是什麽。郭仙先不說她目的是什麽,就說她在發現出事的時候做的舉措,就有問題,明擺著想把問題推給我們,我們被她支開了,鎮長卻去了村裏,到底怎麽回事還不知道,任憑她胡說八道,到時候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杜澤聽的一陣陣的心裏戰栗,知道有些事情不似自己心裏想的那麽簡單,尤其在山裏,做任何事情都寸步難行,處處勾心鬥角,很多人都計劃著自己的小算盤,想在各個角落給自己偷摸著抓點好處,所以,有的人道德底線非常低。
他也在村裏半年多了,哪裏會看不清楚呢,隻是人啊,這腦子有時候就會崩的疏忽了。
“是我沒往那方麵想,本以為就是個意外。”
傅雪冷嗤,捏緊了拳頭,村裏人大多看似和諧,見麵打招呼,左鄰右舍出事了都來幫忙,可這隻是表麵。
見不得別人好的大有人在。
她家之前買了一台黑白電視機還是個二手的,村裏人見了笑嗬嗬的打招呼就問電視機好用不,還說看不了幾個節目還不如不買。
這話聽著是沒什麽問題,可自己家買電視機,愛看不愛,不看放著招灰塵也願意,這些人鹹吃蘿卜淡操心的做什麽,還不是羨慕的嫉妒恨的眼紅了嗎?
她當上這個經理後,許多人不認識的村民也主動打招呼,麵前熱情,背後添油加醋不知道怎麽編排傅雪的,傅雪也不是聽不到,隻是不想計較。
人心啊,見不得光的。
“村長,回去後你安撫好鎮長,我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我們辛苦的操勞工人們吃飯問題,不能因為這件事抹黑說我們什麽都沒做,就算處理了我們,也不甘心。還有,那大夫的話可信嗎?”
“大夫的話……不可信嗎?”
傅雪皺眉瞧了一眼杜澤,無奈搖頭。
杜澤知道自己經驗不多,心思沒多活絡,看問題實在簡單,心裏愧疚,“那大夫,好像……不是負責工人的那個,我就是在路上遇到了,他拉著我說話,我以為……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嗎?不行,再去醫院看看怎麽回事。”
兩人重新回來,正巧遇到三個工人掛了鹽水從裏麵出來。
其中一個人,看著像是毛頭小子,卻長的特別高,該有一米九,細長的兩條腿上掛著幹涸的嘔吐物,白白黃黃,一張臉雪白,嘴唇上裂開了白皮。
他一瞧見傅雪進來,指著傅雪鼻子大聲質問,“你到底怎麽回事,這些腐爛的東西也給我們吃?”
傅雪站著沒動,看這個半大孩子一樣的小夥子,覺得辯論也沒必要,隻關心他們的身體,“這位老弟,這件事到底怎麽回事我們也在查,晚些時候會給你一個交代。我現在關心你們的身體,好些了嗎,這是出院了?”
“哼,貓哭耗子,不知道你貪了多少黑心錢,跟那個周鎮長一個德行,真不明白他都被抓了你為什麽還沒事,在工廠就是禍害人呢,你啊,一個娘們家家的,出來瞎折騰什麽,害死人了你就高興了,我告訴你,就算我們好了,回去後也不會給你繼續幹了,你把餘下的工錢給我們發了,再也不看你臉色。”
傅雪沒爭辯,甚至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可麵對他的質問又不能什麽都不說。
“我……”
“小兄弟,這件事還在追查,周鎮長的事情跟這件事兒沒關係,你們激動能理解,關鍵是現在你們身體要緊,被氣壞了啊,那,這樣,我已經雇了車子了,你們在車裏等,想吃什麽叫司機去買,要不去附近的飯館吃飽了再回來,錢到時候去我那裏報銷。”
“誰稀罕你那頓飯館的錢,我們又不是吃不起,你這個村長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跟這個女人到底什麽關係,整天混在一起,也不嫌害臊,哼,我們走,他們的車子都不能坐,誰知道是不是又半路出事了,自己小命要緊。”
杜澤被他的一句話噎的沒了還嘴的力氣,隻能幹瞪眼。
這人要是不講道理,說什麽都白搭,這裏是醫院,跟他吵起來也被人看笑話。
杜澤無奈深吸口氣,拉著傅雪就要走。
那人見兩人都不吭聲了,脾氣反倒更衝,言語激烈,直接罵了起來。
“我都說你們是一個鼻孔出氣的狗男女了,這回咋不吭聲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你們肯定吃了黑心錢,想給個交代也別挑時候了,就現在,給我們個交代吧,你們別走,狗男女。”
傅雪不是怕是的人,遇到事兒不解決這以後都是麻煩。
但這是醫院,她看一眼周圍看過來的吃瓜群眾,拉住了杜澤,對那小夥子說,“有什麽話我們出去,這裏是醫院別耽誤了別人,你要交代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個說法,我們出去說,行嗎?”
“嗬嗬,你這是見不得人了是嗎,出去?我不,我就要在這裏說。啊,來人啊,都看看啊,這個傅雪,可是石頭山的工廠經理呢,之前跟周鎮長關係不一般,周鎮長貪汙被抓了,她也被審問了好幾回,估計是背後跟了哪個有地位的男人,到現在都好好的。可她還吃了我們的食堂的開銷,我們吃的都是一些變質的飯菜,今天食物中毒,我們三十幾個工人全都進了醫院,她到現在才來,連個說法都不給,你們說,她是不是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