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淩默然一改往日的溫文儒雅,吊兒郎當地走到她麵前,捏著她的下顎,微微抬起,“好久不見思思妹妹長胖了不少啊!”


  傅梅連忙低垂著腦袋,露出不失禮貌的微笑,“大概是家裏夥食比學校好,長胖了點,哎呀都別站在外麵說話啊,快進屋吧。”


  自己懷孕的事,傅梅可不敢隨便告訴別人,即便那個人是自己的親人。


  淩默然倒是沒再揪著她長胖的事說,看了一眼身旁有些心不在焉的傅雪,提著東西便進屋了。


  屋裏,田百合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看著兒媳婦有些精神不濟的模樣,上前詢問:“咋臉色這麽差,哪裏不舒服嗎?”


  原是傅雪中午沒吃多少東西,又坐了那麽久火車,一路奔波,難免有些不舒服,她勉強笑了:“媽,我沒事,可能是累著了。”


  聞言,田百合這才放下心來,瞧見淩默然也在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城子,你咋也回來了,啥時候的事啊。”


  畢竟她跟傅梅回鄉好些天了,也沒見著他人影,突然看到他難免有些好奇。


  淩默然含糊其辭敷衍了過去,樂嗬嗬地幫他們提東西,田百合也懶得操心那麽多,讓傅雪回屋歇著,叫傅梅招待一下江白鴿。


  晚飯淩默然厚著臉皮不肯走,田百合他們自然也不會趕他,因著家裏沒有多餘的房間,田百合讓傅梅收拾收拾,叫閨女晚上跟自己睡,江白鴿睡閨女的房。


  江白鴿是第一次進女孩子的閨房。


  在他的心裏,幾乎沒有女人的存在,就連他的母親,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記憶也漸漸模糊了,隻知道災難發生的時候,母親護著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可能是老天爺可憐他,最後他被救了,而早先逃亡的母親和弟弟不知所蹤。


  要說怨,他也怨。


  怨恨為什麽他成為了被拋棄的那一個。


  可是,這麽多年過來了,慢慢地他早就把這段陳年往事遺忘在歲月的河流裏。


  入伍以來,他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努力,全都是為了靠近他的英雄——淩修。


  是他,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也是他,教會了他一身本領,讓他感受到了溫暖的情誼。


  候亮說如果他娶了老大的妹妹,就能真正地守在他身邊,可是老大唯一的妹妹心有所屬,他不願意為了自己的一廂情願去犧牲一個女人的幸福。


  老大如今也退伍了,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遠離了部隊,也遠離了他。


  可無論怎樣,無論何時何地,隻要老大一句話,他江白鴿願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是一種特殊的感情。


  無關的風流,無關親情,隻因那個人是他而已。


  ……


  洗漱完後,他關上了房門,準備做幾組仰臥起坐再休息,還沒做到一半,外邊就有人敲門,他肅然起立,低啞的嗓音透著成熟男人的野性,“請進。”


  來者是傅梅,她手裏端著一杯豆奶,走進去,“這是剛剛我嫂子泡的豆奶,說是有助於睡眠,你也嚐嚐。”


  早就聽聞傅雪會煮一手好茶,又是把冷飲茶推向市場,如今已做成了自己的品牌。


  他也曾品嚐過,味道的確不錯,隻是他很好奇的是,明明一個在窮鄉僻壤的地方長大的女孩,為什麽會懂那麽多?


  又是開工廠,又是開店,再到後麵發生的種種,傅雪就像是武俠裏麵開了掛的主角一樣。


  總之,優秀得叫人挑不出錯。


  江白鴿接過杯子,“多謝。”


  傅梅笑著說:“我嚐著感覺味道可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江白鴿看著茶杯裏冒著小泡泡的白色液體,低頭嚐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莫名地給人一種家的味道,想起了在弟弟還沒出生的時候,母親每天早上都會泡上一杯豆漿給他喝,隻是後來弟弟出生後,母親對他的關心越來越少,漸漸地到最後就好像他在那個家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嚐著這豆奶,即甜蜜,又苦澀。


  “味道怎麽樣?”


  傅梅的眼睛裏閃著像星辰一樣耀眼的光芒,在那一瞬間,伴隨著她甜美溫柔的聲音,江白鴿的心好似被什麽東西勾住了,難以自拔。


  他足足盯了她數十秒,傅梅被他看得一臉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問:“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江白鴿回過神來,女孩無辜的表情盡數落入他的眼底,他的耳根子不由得泛紅,猛地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江大哥你嗆到了嗎?沒事吧!”


  傅梅下意識去拍他的後背,可是她的手剛觸碰到那堅挺結識的背部時,男人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他似是做了什麽錯事一樣,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怎……怎麽了?”


  不明所以的傅梅滿臉疑惑。


  江白鴿硬生生地把腔中那一股不適給壓了下去,咬著牙恢複了平時了冷靜,深呼吸了一下,轉身依然是一副淡漠的麵孔,“我沒事,時間不早了,多謝你的豆奶,我要休息了。”


  明顯地逐客令,傅梅怎能不明白。


  “好,晚安。”


  她微笑著禮貌地離開,體貼地替他把門也合上了。


  江白鴿佇立在原地,腦海中揮散不去的竟是女孩的笑顏……


  他這是怎麽了?

  著了魔了?


  原本傅梅是好心送豆奶過來好給江白鴿助眠的,結果鬧得人家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江白鴿一宿沒睡,索性早起去晨跑了。


  送完嫂子回家,他今天就要回去了。


  隻是她們還在休息,自己要是不告而別顯得有些不近人情,終究是老大的家人,於他而言,也是一個他想融入的地方。


  傅雪昨晚才算是睡了個好覺,一覺睡到了上午九點。


  江白鴿因為趕火車,傅梅覺得嫂子按道理應該起來送一送,這才把她喊起來了。


  傅雪自己也是很尷尬,她的生物鍾失靈了。


  可能是這段時間精神一直繃著在,好不容易回到家,整個人就鬆懈下來了,這才起晚了。


  “你讓江白鴿再等一下,我馬上起來。”


  傅雪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催著傅梅去幫她拖延一下時間。


  傅梅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吧,那你可要快點,人家等你一個多小時了。”


  “嗯嗯嗯!”


  待她出去後,傅雪穿好衣服,就去梳頭發。


  她的梳妝台是靠著窗戶的,拉開窗簾外麵的光景一覽無遺。


  不知不覺她的頭發已經及腰了,昨晚她睡得太舒服了,一張大床隨處翻滾,以至於她的頭發打結在一起,梳起來有些麻煩。


  就著梳頭發的空閑,她轉頭看向窗外——


  陽光正暖,傅梅站在院子裏和江白鴿閑聊,也不知他們聊到了什麽,一向不苟言笑的江白鴿竟然難得地露出笑顏,一雙幽深不見底的黑眸裏盛滿了柔情。


  他們自己沒有察覺到,在別人看來,他們之間的氣氛是那麽的和諧溫馨,就好像是一對天生的璧人,站在那裏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作為一個過來人,傅雪很清楚地從江白鴿的眼中看出了一點點東西。


  一點點……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東西。


  她並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過何種交集,但傅梅如今這個狀態,她怕是再難接受其他的男人了。


  不過能讓江白鴿這棵鐵樹開花,著實難得。


  一時間,傅雪也不知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梳妝完出來,她匆匆忙忙洗漱好,已經是十分鍾後的事了。


  她走到院子裏,帶著歉意輕言道:“不好意思,我睡過頭,讓你久等了。”


  江白鴿回過神,嘴角剛剛還噙著的淡笑再看向傅雪的那一瞬間消失殆盡。


  他一如既往地淡漠,“沒事。”


  到了該走的時候了,他背好背包,“嫂子,我先走了。”


  其實傅雪隻需要送他出門便是作為主人家的客套了,但她還有些話想單獨問問他,便說:“我送你。”


  傅梅也打算跟著送送,卻被她攔下,“外麵風大,你身體要緊,還是待在家裏吧,我很快回來的。”


  言下之意是她肚子裏還有孩子。


  “好吧。”傅梅也並不是非去不可,轉而對江白鴿說:“江大哥,一路順風。”


  江白鴿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重重點頭,“嗯。”


  從霍家走到村口有數十分鍾的路程,傅雪完全有機會把自己想問的問完。


  兩人走在林間小路上,兩旁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已入深秋,傅雪下意識攏了攏外套。


  “你跟了淩修多少年了?”


  江白鴿一愣,沒承想她會這些,他沉下心,回答說:“七年。”


  “挺久了啊。”傅雪想到淩修身邊能有一個這樣的心腹,很是慶幸,“聽侯亮說,你想一直跟著淩修?”


  所以在淩修退伍的那一晚,從來不貪酒的他,喝得爛醉,晚上還哭了。


  這也是後來她聽侯亮說的,那日他們都來家裏吃飯,她也記得他們都喝醉了,但沒想到一向內斂淡漠的江白鴿會為了這件事落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


  而他,應該把淩修當成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吧。


  “嗯。”江白鴿提及這些的時候,眼中的落寞和遺憾顯而易見。


  傅雪自嘲地問:“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嗯?”江白鴿又愣了一下,隨後點頭又搖頭。


  傅雪不解,隻聽他淡淡地說:“你是老大的妻子,就是我的嫂子。老大為了你退伍的事,我那個時候是很討厭你,覺得你毀了老大的軍旅生涯,毀了他的前途。”


  “然後呢?”


  “後來侯亮跟我說了很多,我覺得我錯了。老大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他所的一切都是他深思熟慮後決定的。”


  江白鴿說到淩修的時候,眼中滿是敬佩,“他永遠是對的,我能做的就是追隨他的腳步,毫無怨言。”


  這一刻,傅雪心裏說不出的震撼。


  震撼的是男人跟男人之間還能有這種……形容不出來的感情。


  對於淩修退伍,她也有過遺憾。


  隻是他說過,她才是他生命的全部。


  夢想可以有很多個,但世界上隻有一個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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