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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事情的發展總是事與願違。


  沐寒本來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麵對各種各樣的不順心不稱意,但等到次日天明,她撐水幕撐到神識不濟開始頭痛,嘩啦嘩啦的雨滴拍打積水的聲音卻依舊練成一片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感歎。


  說天明也不對,天現在還是黑沉沉的,隻是沐寒知道,倘若沒有這鋪天蓋地的鴉雲,這會兒應當正是能看見日出的時刻。


  沐寒撤了水幕,頭痛立時緩解了許多;正在此時,尚是一片漆黑的天地驟然白亮了三瞬,就像是室內有燭火突然爆了三下燭花。


  沐寒麵無表情地抬手掩耳。


  接著就是一連串轟隆隆的雷鳴。


  這雷,斷斷續續的,也陪著她劈了一宿了。


  這雷,昨夜總共響了七次,頭兩次打雷的時候,她還想著會不會是雨要停了,後來她就完全不耗費力氣想這個了。


  想也沒用,她說了也不算。


  她堅持得比她想象得要久一些,水幕足足撐了五個半時辰,幾乎是她預想的兩倍。


  她稍稍歇了片刻,等到頭痛徹底停止後,盤膝修煉起《厚土決》來。


  厚土決是土靈根修士修煉的低級功法,隻能吸取土係靈氣;她平日裏修煉的是九華秘錄裏的九華決,但現在她修煉的目的卻不是修煉,而是抽取土靈來壓製水靈、消弭水汽。


  不得不承認,江海平當初的說法一點也不誇張。土靈根修煉者的確可以靠修煉來應對暴雨,隻不過這種情況下,修士的修為差不多是一動不動的。


  隻是比起水幕,這種做法終歸擋不了暴雨摧折,時間久了,藥田裏相對不夠健壯的植株,說不得會被打廢掉。


  好在她田裏的藥大多長得健壯,應該不會損失太大。沐寒算了算,這場雨已經快六個時辰了,而且是持續的暴雨,雨水如今已經快淹沒田壟;如果天氣一直這樣,再有三個多時辰,這場暴雨就差不多夠上靈莊對“澇災”的定義範圍了。


  沐寒心裏有了底,再聽這響成一片、綿連四麵八方的落雨聲,也不覺得愁了。


  她頭上戴的鬥笠很大,在她打坐的時候,鬥笠能把她整個身體罩在下麵。她見此時雨急卻無風,便沒有再回屋去拿雨披。


  她盤膝坐在田裏,雨滴密集地撲打在她的鬥笠上,發出嗒嗒嗒嗒的聲音,然後聚成一股股水流從鬥笠邊緣流淌下去。


  厚土是非常低等的土係功法,好在沐寒土靈根有六十點,隻要田外的雨水別沒過田壟灌進田裏來,她便暫時還鎮得住場子。致知殿裏有更好的土係功法,如果用那個或許效果能更好一些,但一來那些頂級土係功法不是一時三刻就能理解的,二來沐寒修為還低,而且隻修煉了三年,貿然修煉別的高級功法,很可能會使她原本修煉九華決建立起來的體內靈氣平衡、靈力循環受到影響。


  而厚土決等級低,縱然沐寒之前隻修煉了三年九華決,也不至於修煉三兩天厚土決就被撬動了牆根。


  一陣強風驟然從西南方吹過來,沐寒麵朝南方坐著,她右側身和正麵的衣服一下就被雨印出來了一大片大大小小的深色圓點,鬥笠也差點被掀到腦後去。沐寒急忙抬手把鬥笠扶正,動作間卻一不小心把剛落到鬥笠上的雨水傾到自己腿上了。


  如今已是深秋快入冬了,天氣本就寒涼,再加上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室外便一發地陰冷了。練氣期修士遠沒修煉到不懼寒暑的地步,這陣風過去後,外衣濕裏衣潮,沐寒開始覺得冷了。


  她打了兩個寒噤,最後還是灰溜溜地跑回屋披雨披了。


  等她再回來,麵對的就是濕透的蒲團……她好像呆了一下,然後就像沒看到蒲團濕了一樣,又坐到上麵去了。


  反正這雨披是能一直包到她腳踝上麵一寸的長蓑衣,她坐下來也不會直接坐到蒲團上麵。


  這雨披披著紮脖子,而這也是她第一次出來時隻戴鬥笠的原因。


  這場暴雨,從頭天傍晚一直下到第二天到第三天的深夜;第二天早上那陣風像是一個預告,那陣風過後,整個第二天白天,隔半個來時辰就是一陣強風。中途沐寒又開了兩回水幕擋雨,但這兩回加起來都及不上第一回時間長。


  而過了第二天晚上,水幕就不管用了——土地終於吃透了水,於是水麵又開始一點點上升,最終在第二天傍晚臨近入夜的時候,積水沒過田壟開始往藥田裏灌了。


  沐寒當時隻得肉痛地端詳了田裏被暴雨打得東倒西歪的沾合草一番,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撤了水幕繼續修煉厚土決。


  ——勉強也能算個“還好”了,神識挨寸土地審視過去,三畝田眼下沒有水木失衡或者吃多了水的,隻有二十六株被暴雨打壞了的——有被風雨打折了的,也有根紮得不穩被掀起來了的。


  這雨趕緊停吧,不然還不得再折幾個“二十六株”進去。沐寒心裏剛這樣念叨完,就又是一陣雷聲追著雷光嗡隆隆地響了好幾聲。


  最終,大約在這夜子時前後,雨勢開始減緩,再過了約摸一刻鍾,這場雨終於停下來了。


  沐寒掀開鬥笠抬頭看看天,沒找見月亮,但能看見不少星星,她心知這場雨是下透亮了,放下心來。


  她又修煉了片刻,雨停以後,積水降得並不快,她又修煉了半個時辰,等到田外的水麵降到田壟以下,方覺得這一關是終於過去了。


  她在田裏仔細檢查了一番,確信四百餘株靈藥如今還有三百五十株是合格的,自己能順利交差,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她抻了個懶腰——不知道別人那都怎麽樣了。她神識外放,極限也就是看到自己周邊的七八畝藥田。


  周圍的散田裏也都是沾合草,散田的情況有些淒慘,沐寒粗略算了一下,一畝裏大概還能有一半是合格的——看來這次的暴雨還不能算是大災,無人照管的散田都能有七十株藥草合格,比她這裏“一畝六十株”的要求還能高些。


  散田要是七十株的話,她這裏合格的要求估計是一畝八十株以上。


  沐寒又在田裏轉了幾圈,確信沒問題後,便拎起濕漉漉髒兮兮的蒲團回屋了。門口二尺外的地方全是積水,二尺以內地勢稍高,露在積水外麵。她站在門口,放了幾個水球衝洗蒲團,然後甩了甩蒲團上的水,又把蒲團放在門邊,這才拉開門。


  她拉開門,邁步進屋,正要轉身關門時,門板忽地被人一推,她抓門並沒有用什麽力氣,而那人推門的力道極猛。門從她手掌間刮擦過去然後合進了門框裏——


  門後有人!

  沐寒都沒來得及看那人便一道金刺憑感覺戳過去了,黑暗中金芒一閃,沐寒察覺到失策,而那人果不其然避過去了;沐寒後退同時正要控製金刺回刺,那人卻搶上幾步,動作極其迅猛,沐寒的反應竟完全跟不上這人動作。


  兩個火球亮了起來,同時那人一把摟住了沐寒的腰;那人挾著沐寒一轉身,往旁邊一靠,又收緊手臂,隻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那人便將局勢變成了自己背靠著牆,身前則貼著沐寒的身體。


  那人左臂從沐寒右側腰邊伸到沐寒身後,左手則向上抓,牢牢扣住沐寒右肩;那人收緊手臂,沐寒便緊緊貼在那人身前,如果沐寒繼續施法或者繼續控製法術追蹤攻擊,那人便可以拿沐寒去遮擋一切傷害。


  兩人幾乎貼在一起,沐寒想有所動作都很難施展開。她兩手同時掄拳砸那人腰側,抬起膝蓋狠狠頂上那人襠部——無論男女,襠部都是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同時張口便要喊人。


  那人用左手控製著沐寒,右手則持匕首用刀鋒貼上了沐寒脖子一側——其實那人剛靠到牆上,那匕首就已經懸在沐寒脖子邊上了,隻是沒有貼上皮膚:“出聲就死!”她生生挨了沐寒兩拳和拿抬膝一懟的時候說的這話,說話間聲音很平穩,似乎一點疼痛都沒有感覺到。


  沐寒感覺到了頸側的涼意和微微的刺痛感。


  屋裏有股血腥味……不太濃,但不是這人身上的味道。


  這人是個女人,個頭和她差不多,但聽聲音是個成年年輕女子。她被這人扣著,下巴搭在這人肩膀上,活動困難,倒沒法看見這人長什麽樣。


  她不敢用神識看這人臉,這人實力比她高許多,她去查探必然會被發現;這人如果不想讓人看見她麵孔,她看了怕是有性命之憂。


  屋裏還有個人。沐寒同樣不敢用神識去查。但聽呼吸聲,這人呼吸很微弱。


  血腥味恐怕就是這人受了重傷。


  這兩個人哪裏來的,怎麽會到她的屋子裏來!


  “我要五株沾合草。”那女人壓低聲音開口道。


  “我沒有。”


  那女人好像挺諷刺地笑了一聲,隨後沐寒就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刺痛感加劇了。


  “我真沒有。”


  那人沉默下去了,但刀鋒一直抵著沐寒的脖子。沐寒感覺皮膚上有些癢癢的——是血流出來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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