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肉湯
徐子楨愕然半晌,忽然醒悟過來:“你離開天羅了?”
顏玉淙咬牙切齒地說道:“他,殺了我父親。”
徐子楨沉默了片刻,說道:“節哀。”
有那麽一瞬間他懷疑顏玉淙是在騙他,苦肉計一直都是個屢試不爽的好計,再說顏玉淙是天羅中人,以這個理由來接近自己再合適不過了,但是當徐子楨看到顏玉淙的眼神時,他選擇了相信。
徐子楨早早的失去了雙親,所以他看得出顏玉淙眼中的悲痛之色絕不是造假。
失去至親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所以他沒有再問什麽,其實他對顏玉淙並不了解,隻知道她是漢人而不是女真人,當初她是怎麽進的天羅不清楚,兀術為什麽殺她父親也不清楚,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顏玉淙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又看了徐子楨一眼,說道:“你的內傷極重,若不趁早醫治必留後患,此地並無好郎中,方才你喝的藥也隻是我自己采來暫時遏製一下你的傷勢而已。”
“謝謝。”徐子楨有些不知說什麽才好了,那藥雖然苦得讓他快要吐了,但卻是顏玉淙自己去采的,怎麽說她現在也是個大肚婆,這讓徐子楨有些汗顏。
他沉默了片刻又說道:“本來我就想宰了他,無所謂答不答應,不過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證。”
顏玉淙看著他,平靜地道:“你若殺不得他,我便死了這條心。”
徐子楨啞然,顏玉淙話裏意思很清楚,她從離開天羅那天起就已經和兀術不死不休了,但她一介女子要找堂堂金國四王子報仇不啻於登天,徐子楨名聲在外,有智計有實力,如果連他都做不到,那她也就徹底沒了希望。
窗外遠遠傳來一聲雞啼,天快亮了。
顏玉淙收起空藥碗,又說道:“你傷太重,休息兩日,我送你回應天府。”說完轉身離開了屋子,並關上了門。
徐子楨躺在床上,呆呆的望著房梁,怎麽都睡不著了,昨天一天發生的事簡直可以用峰回路轉跌宕起伏八個字來形容,要不是現在他胸口和胳膊上仍在隱隱作痛,他簡直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夢。
圍追堵截,包圍與反包圍,燕趙大野的奇兵從天而降,再到那山峪中陸薄言神出鬼沒的現身,這簡直就是一部刺激的大片,個中情節複雜得讓人頭暈目眩。
另外,雖然他不喜歡兀術,但卻不得不承認這王八蛋腦子確實好使,從刑場到城門口再到山峪口,甚至連山頭那片樹林和山下的穀中都早早的布置了人手,真可以用算無遺策來形容他。
想到這裏徐子楨不禁滲出了冷汗,要不是自己也有個算無遺策的老婆高璞君,另外再加上運氣足夠好,恐怕這次就要交代在這河間府裏了。
徐子楨不禁又想起了顏玉淙,這次多虧了有她,不然城裏城外這一路衝殺算是白費勁了,最終還是個死,想想當初在太原城裏自己為了設計而那個啥了她,徐子楨的心裏更是愧疚不已。
不過同時他對另一件事起了好奇心,那就是顏玉淙的身孕,他躺在床上掰著手指算了下,從上次太原一別到現在差不多五個月,雖然他沒當過爹,看不出五個月的肚子該有多大,但是他有種感覺,顏玉淙的肚子裏那孩子很可能就是當初自己造孽播下的種。
剛才他就想問問顏玉淙,可是時機不太對,氣氛也不太對,於是隻得忍著,到時慢慢問就是了,如果是自己的種那自己肯定會負責,一來出於愧疚之心,二來顏玉淙現在已是家破人亡孤身一人,況且這次自己又被她救了,徐子楨的性子向來是睚眥必報,但對救他的人卻必定滴水之恩以湧泉相報。
想到自己或許憑空多了個孩子,徐子楨就不由得興奮了起來,眼睛睜得老大,咧著嘴傻笑著,直到困倦得實在熬不住,才慢慢睡了過去。
中午時分顏玉淙又進了屋裏,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肉湯進來,湯色微白香氣撲鼻,應該熬得有不少時辰。
徐子楨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又望向了顏玉淙另一隻手,可是卻沒見還有什麽,不禁有些失望。
顏玉淙象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麵無表情地說道:“你若想死,我就給你拿塊肉來。”
徐子楨訕訕一笑,趕緊坐起身,用健全的左手接過碗。
他昨天跟金兵打了一整天,到晚上還險些和姚雲鶴同歸於盡,體力早已耗得一幹二淨,顏玉淙救了他之後也隻給他喝了一碗藥,現在這碗熱湯對徐子楨來說簡直就象是太上老君的救命仙丹。
一口湯下肚,徐子楨隻覺又鮮又暖,連胃都仿佛快要化開似的,當即端起碗來三口兩口就喝了個幹淨,最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可憐巴巴地看著顏玉淙。
顏玉淙的眼中難得的閃過一絲笑意,嘴角微微抽搐,顯然在忍著笑,隨後接過碗走了出去,不多時又打了一碗進來。
連著三碗湯下肚,徐子楨總算灌飽了,體力也回複了不少,他感覺這玩意兒就象遊戲裏的體力藥水,瞬間讓自己原地複活了。
徐子楨在心裏盤算了一下,想著問問顏玉淙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可是顏玉淙卻已一言不發地收了碗回了出去。
“呃……”徐子楨一陣失望,隻得無奈地又躺了回去,好好的機會沒把握住,看來隻能下一次了。
窗子開著,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暖洋洋很是舒服,徐子楨眯著眼睛看向窗外,藍天白雲,空氣中滿是悠閑放鬆的味道,可是徐子楨卻放鬆不下來。
不知道琉璃他們安全撤退了沒有,八百學府兵有沒有損傷,兀術會不會又派追兵去追趕?
就這麽躺了小半個時辰後,徐子楨忽然又坐了起來,動作大了些,牽扯得斷骨處又是一陣劇痛,不過這暫時不重要,因為他湯喝多了,再不上茅房就得尿床上了。
顏玉淙不知去了哪裏,徐子楨叫了兩聲沒反應,隻得自己慢慢爬起了床,咬著牙穿衣服穿鞋磨蹭著走出房門,扶著牆來到房後,隨便找了個角落暢快淋漓地解決了生理問題,這才舒坦地抖了抖,係起褲子繼續回屋去。
可是剛走沒幾步他忽然停住了,視線看向了旁邊不遠處的一間屋子,屋門開著,一口大灶正對著門,這是廚房,大灶邊正躺著一頭野豬,獠牙半露,已經死了,隻是野豬的左後腿沒了,斷腿處血跡仍在,顯然剛宰了不多久。
徐子楨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