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驚天逆轉
慶山與西山相對而開,中間隔著一片矮坡,坡正中躺著一條寬道,直往潼關,入西都長安。
官道北邊是西山,南邊則是慶山。西山上坐落著明泉寺和明泉庵,且山勢比較陡峭,慶山則如卧牛伏在地上,山勢比較舒緩,視野開闊,景色宜人。
慶山半山腰上建有層巒的宮宇,是為慶山別院。
慶山下有一片林子,前朝穆仁皇帝最愛在林子里打獵,他一生驍勇善戰,是一代雄主,幾乎隔幾日便要鬆動鬆動筋骨,帶著一些文臣武將過來圍獵。
以往每年都有春獵和秋獵,但凡哪家子弟表現出色,穆仁皇帝便有重賞。
而霄雲的哥哥杜笙則是被賞得最多的那個。
皇帝壽誕,免了百官一日朝,一早獨孤貴妃服侍他穿戴整齊,穿著一襲明黃色的蟒龍綉錦袍,他年紀大了,不太能走動,便選了一個輕巧的小金冠,把褚孝仁給哄得開開心心出門了。
后妃除了獨孤貴妃,不再攜帶一人。
皇帝坐著金輿抵達皇宮正南門時,百官已齊齊在宮城南門分文武列兩排恭候。
隨後掌事太監山藥與獨孤貴妃一左一右攙扶著皇帝上了龍輦,只見龍輦六駕齊驅,馬車四周刻著龍鳳圖案,朱漆鋪底,金飾雕花,外邊罩著明黃的轎衣,十分華貴氣派,處處彰顯皇家風範。
身為武都衛中郎將的陸少安還特地趕來了一批百姓,沿著洛陽南北大街銅鑼街夾道相迎,跪地歌頌。
整個銅鑼街可謂是歡天喜地,鑼鼓喧天,萬人空巷。
皇帝自是十分歡喜,以為自己多受百姓愛戴。
按品級獨孤貴妃沒有資格與皇帝同乘,可她兒子是太子,自身又代行皇后之權,宮裡現在就等著皇后死了,立獨孤貴妃為後呢!
文武百官跟在龍輦之後騎馬徐行,蕭翎便與韓彥筠和秦少游並馬齊驅,三人時不時還說笑幾句,一路上倒也不是很枯燥。
最後跟著的許多輛馬車則坐著官眷。
約莫巳時三刻,皇帝車駕終於抵達慶山別院,太子親自跪在慶山下接迎,隨後入宴的官員和女眷紛紛上了慶山入別院休息。
女眷全由獨孤霜兒接待,各官員則直接跟著皇帝入了別院的正廳。
這個正廳十分寬敞,跟曲禮樓一樣垂著珠簾,可以擋蚊子,同樣,也有一道珠簾將女客和男客給分開,不同的是,慶山別院的正廳四周並無雅間。四角有門通向隔壁的茶水間,茶水間則有甬道通向後院的膳食廳。
各文武官員入席隨皇帝說笑,皇帝讓人現場給作詩祝壽,大廳內就熱鬧起來,文官自然是早有準備,可武官就說不出的煩惱,絞盡腦汁湊數。
最後皇帝還親自評比來著,文官中他覺得蕭讕言的「椿萱誇並茂,日月慶雙輝」最好。
武官中,他把蕭翎那句「萬歲山高,鎬酒恩濃,君臣相悅;奠國安民,持將祝壽,建業龍蟠。」評為第一,說是最有氣勢,最得聖心。
聽了皇帝評選后,秦少游少有地插話道:「陛下,臣剛剛說的『群仙皆喜聚,壇前謹謹,祝壽玄陽;唯願齡滿壽,同天地寬,永劫延長。』難道比不上蕭翎的詩句?」
滿座之人皆笑,秦少游一貫悶聲不吭,軍功都不曾搶,更別說比詩詞了,難得他今日要爭高低,皇帝來興趣了,「你的意思是你寫得比他好?」
一旁中書令太原王氏王允之開口笑道:「陛下,秦世子這是想在武官中爭才情第一呢!」
大家又笑,秦少游不樂意了,「我就問你們嘛,倒是哪句好?」
皇帝失笑,「好,都好,可是你這詩句的境界比不上小七的境界高!」
皇帝喚他為小七時,蕭翎唇角微微冷翹,自顧自喝了一口酒,沒做聲。
秦少游聞言泄氣了,耷拉著腦袋說道:「陛下,其實臣那兩句詩也是蕭翎給作的!」
「額…」皇帝笑容繃住,
「噗!」
「哈哈!」
眾臣皆笑得前俯後仰,皇帝見大家樂呵了,自己也指著秦少游嘖聲道:「你呀,學壞了,學會唬弄朕了!」
這時秦世連笑著接話道:「陛下,他只不過是想在您的壽宴上討個好彩頭而已,您就別怪他!」
而被高翔派回來賀壽的高湛插話道:「少游,你有所不知,陛下也是看長相的,明明詩都是蕭翎作的,偏偏你說出來的就不行,他說的就是好詩,可見陛下是見你長得不如蕭翎好看罷了!」
「哈哈!」
「哈哈!」
眾臣笑得更歡了,知道高湛這是自嘲在蠻軍被俘時,因長相被蠻兵差別對待的事。
皇帝難得見他們幾個年輕人在他面前不拘束,十分開心。
倒是蕭衍不樂意了,指著高湛跟皇帝道:「陛下,他欺負我家翎兒,您不罰他,老臣可不依!」
「哎喲喲,瞧瞧,太傅就是寶貝他的孫子!」褚孝仁也笑得合不攏嘴,可還是瞪了高湛一眼道:「你敢排揎朕和小七,罰你喝三杯,還要大樽的!」
「是是是,臣領罪!」高湛豪爽地痛飲三杯,因上次西梁突襲一事,現在皇帝對荊州一帶十分謹慎,讓高翔和高洋都守在江陵和夏口,他便隻身回京賀壽,也是表忠心的意思。
滿朝官吏言笑晏晏時,女眷們則在慶山別院賞景,等到快要開席,才紛紛從右側入了大廳。
過了一會,壽宴正式開始,一如往常的規矩,眾人輪番給皇帝敬酒賀壽,從太子開始到信王和漢王,均也獻上了賀禮。
除了皇帝的兒子外,其他官吏自是只需要敬酒便可。就連不苟言笑的端王也舉杯相祝。
女眷這邊由獨孤貴妃主持著,沒想到獨孤霜兒人前十分熱情,把所有人和事都照顧妥妥帖帖。
前面宴席十分熱鬧時,後面的茶水間以及膳食廳也熱火朝天地忙碌著。
蘇玉錦只是個良娣,壓根沒有資格入席,獨孤霜兒讓她管著膳食供應,她便在後面走來走去,到處指指點點,選擺著威風。
蘇玉錦沒想到那人派來跟她接頭的就是太子東宮的一名太監,而且那麼太監跟還她很熟。
慶山別院的規矩跟皇宮規矩一樣,任何人進出茶水間和膳食廳,身上都不許帶任何東西,可主子除外,所以蘇玉錦把東西拿進去后,那太監便不著痕迹地接過葯,準備行事去了。
東西給那個太監后,蘇玉錦忽然有些不安,她雙手捏著手帕里裡外外地走,內心嘀咕起來:
應該沒問題吧,反正是殺了皇帝和太子的眼中釘而已,她猜想剛剛那個太監應該就是那人的死士。昨夜她還試探性地在太子面前誇了那兩人,她發現太子果然冷笑著說她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她便料想太子果然是不喜的,暗想要是事成了,太子一定會對她另眼相待。再加之那人答應她的條件,她簡直是賺大發了。
是啊,她的孩子被獨孤霜兒害了,就算她冒個危險也沒關係,她太需要有人幫她做事,她不能坐以待斃。
饒是這樣安慰自己,她的心還是砰砰直跳,希望一切順利。
就在此時,一碗碗鱸魚燉湯被太監和宮女從她眼前依次端去宴會廳。
蘇玉錦不知道那個太監將葯下在哪一道菜里,但料想應該是快了。
她焦急地在後邊等著消息。
而此時,當那道鱸魚湯被送到席上時,太監山藥開始拿著銀針給試毒,這個時候,席上有一人眯了眯眼,唇角溢出了幾分譏笑。
一些大臣端著湯就等著皇帝說「可」就準備喝,每一道菜都由皇帝先嘗,隨後百官再動筷,
這時,山藥突然手一抖,大叫一聲,
「不好,這鱸魚湯里有毒!」
什麼?
整個宴會廳都震驚了?霎時鴉雀無聲,吩咐望著山藥。
什麼人敢在皇帝壽宴上下毒害他呢!
一時所有人又都望著自己手裡那碗湯,驚駭不語。
褚孝仁面色立即垮了下來,剛剛那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他猙獰的冷笑。
「又是什麼人弄出了幺蛾子,讓朕這壽宴不好過!」
皇帝話音一落,滿廳之人全部跪下,便是那邊聽到動靜的女眷也都跪下了。
「父皇,兒臣該死,兒臣這就去查,看是什麼人作祟!」太子立馬起身跪在了皇帝正前,心裡滾過滔天駭浪,嚇得有些六神無主,怎麼偏偏在他操持壽宴時,出了這樣的事呢,是誰要害他?
皇帝來別院有兩名太醫隨行,太醫立即拿著銀針將廳內的湯碗一個個試毒。
而山藥受了皇帝指令,帶著幾名侍衛和太監立即去到後院把所有人都給控制住了。
蘇玉錦見到這架勢,心已經慌亂不堪,甚至開始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利欲熏心,不該病急亂投醫。
山藥將所有人都拘在膳食廳,一個人都不許亂動,陸少安帶著人一個個審問。
山藥見一旁負責膳食的蘇玉錦嚇得面色慘白,以為蘇玉錦是怕怪到她頭上,連忙安慰道:「良娣,你別擔心,陛下沒喝那碗湯,等查出來看是什麼妖孽作怪!」
「什麼?」蘇玉錦聽得情形不對,不是說要害那兩個武將嗎?怎麼提起陛下了。
「是誰碗里有毒?」蘇玉錦心快跳到嗓子眼,
山藥沉著臉回道:「是陛下碗里有毒,至於其他人還在試呢!」他說完便朝陸少安走過去。
山藥這句話如五雷轟頂,嚇得蘇玉錦身子癱軟下去,還是身邊一個丫頭給狠狠扶住。
天哪!
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害那兩個人嗎?怎麼是陛下碗里有毒?
如果這樣的話,那她害死自己不說,還害了太子呀!
怎麼辦?怎麼辦?她手腳冰涼冰涼的,嘴唇發紫發白,全身如跌入冰窖。
而這時宴會廳查毒的結果讓所有人震驚!
滿席的鱸魚湯,除了兩個人之外,所有人的碗里都有毒!
一時大家的眼神齊齊看向那沒被下毒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