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由的味道
我與淺柔換好衣服,戴上二哥給我的銀麵具從後門出了府,當置身於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時,我不由得深呼吸“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淺柔也瞪大了眼睛“小……少爺,帝京好大,人好多啊!”
路過的人紛紛側目,似乎在笑她沒有見識。不過也有可能是見我戴了麵具覺得新奇的。
倒也不怪淺柔如此驚詫,她自小在西南碧落長大,從未來過帝京,自不知帝京的繁華。
碧落城作為西南腹地的首府,雖然也繁華,但遠不及帝京的十分之一。綠瓦紅牆的高屋建瓴星羅棋布,突兀橫出的飛簷,街道兩旁有茶坊、酒肆、客棧、當鋪、成衣坊、雜貨鋪、首飾銀樓……各式各樣招牌旗號隨風飄來飄去,街道空曠的地方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各種小玩意看得人眼花繚亂,挑著擔子的走貨郎大聲吆喝著,遠遠就聽見駕著牛車滿載貨物趕著交差的車夫催人讓路的聲音,慢慢悠悠走著的都是馬車,那是富貴人家的家眷出遊的……路上行人川流不息,或愁思滿麵或眉開眼笑地走過去,人歡馬叫,好一個軟紅香土的大都市!
不僅淺柔覺得新奇,我亦覺得驚歎,我們兩個儼然就是一副土包子的模樣,這個也要看看,那個也要瞅瞅,不一會兒肚子也填飽了,手上收獲頗豐,果然女人不能逛街,隻要一逛街,看什麽都合眼緣。
淺柔高興道“少爺,帝京真是太好了,終於能把銀子花出去了!”
“……”一句話讓我想起在碧落城白吃白喝的日子,不由得惆悵起來。
那邊淺柔並不知她勾起了我的傷心事,拿起一對白玉耳墜在耳朵上比劃“少爺少爺,你看這耳墜子多好看!”
我正惆悵著,絲毫不想理她。
那擺攤的婦人一見我們手上大大小小的包,喜笑顏開道“姑娘真是好眼光,這墜子可是上好的天山和田玉製成,跟你真的太配了!”
“你怎知我是個姑娘?”淺柔惱道。
那婦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了然地笑道“你這胸前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是個姑娘。”
又瞄了我一眼,掩嘴神神秘秘道“定是你小模樣太招眼,你家少爺讓你女扮男裝的吧?”
我聞言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平坦的胸脯,更加惆悵了。
淺柔已經羞紅了臉了“大娘,不是……”
“噯!姑娘休要害臊,我看你家少爺也不錯,”大娘捂著心道,“雖然帶著麵具,看看這雙眼睛,哎呦,嘖嘖嘖,大娘要是再年輕二十歲,真要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了。”
自從毀容以來,我已經很久沒聽到這樣悅耳的誇獎了,頓時心花怒放,我壓低聲音故作高冷道“這個墜子多少錢?”
大娘道“這可是我家祖傳的墜子,正宗的天山和田玉!別人給我一百兩我都沒賣,今天與二位有緣,我就跳樓大放送,二兩賣給你,怎麽樣?劃算不?”
大娘你知不知道我麵具下的臉正在抽搐?你當我是沒見過和田玉嗎?這種假冒偽劣產品也要二兩銀子?我看你長得像二兩銀子。
我正欲與她討價還價,便見淺柔已經爽快地掏了銀子,我驚得眼珠子要掉下來了,要知道她一個月的月錢也不過隻有二兩而已,雖說她平時沒有什花銷,但也不至於二兩銀子眼不眨就掏出去了。
那婦人歡歡喜喜道“謝謝姑娘!祝二位有錢……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
我走得累了,便找了個茶肆喝茶,就見淺柔用帕子將那玉墜小心翼翼地包起來,看起來寶貝極了。
那墜子做工的確精細,看上去挺貴重的,其實用的都是普通玉石的邊角料。見她真心喜歡我更不忍心告訴她了,想著回去找個由頭再賞她幾兩銀子好了。
突然淺柔緊挨著我坐下來,悄悄地說“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大少夫人啊?”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果然在茶肆對麵一輛馬車旁站著一個帶著帷帽的婦人,那身形與大嫂頗為相像。
接著她匆匆走進了對麵的鋪子裏,她那帶著帷帽的丫鬟回頭四處張望了一下,似乎在看有沒有人跟蹤,正好一陣風將帷帽吹起——那不就是大嫂的貼身丫鬟叫夏禾的嗎?
我看了一眼那鋪子的招牌回春醫館。
大嫂生病了?這些天宮中的何太醫時不時都會上門給我把脈,為何大嫂放著那麽好的資源不用,要跑到這醫館來?難不成這醫館的大夫要比宮中的太醫還要厲害?還是大嫂生了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病?
我衝淺柔挑了一挑眉“看看去。”
我找了個跑腿將買的大包小包送回遊府,便朝那醫館走去。
一進那醫館便聞到濃重的草藥味,原是有人在堂內煎藥,櫃台上一個賬房先生正在撥著算盤,頭抬了一下“二位,誰有病啊?”
淺柔怒道“你才有病呢!”
那賬房先生也不惱“沒有病來醫館聽曲兒嗎?”
我忙賠笑“先生莫怪,內子身體不適,情緒不好,還望見諒。”說罷朝淺柔使了使眼色。
淺柔立即會意,沒骨頭一般往我身上一靠,嬌嗔“夫君,奴家難受極了。”
我“……”
那賬房先生見怪不怪“這位夫人什麽病啊?”
淺柔道“跟前麵的那個姐姐一樣的病,姐姐說這邊大夫醫術甚好,讓奴家來試試。”
“哪個姐姐?”
我道“就剛剛那個遊……”
“噓……”那賬房先生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叫了個學徒,“帶他們去找劉大夫。”
那小學徒應了聲是,看我二人的眼神有些怪異道“二位,這邊請。”
我們隨著那小學徒走,方知這回春醫館別有洞天,前廳隻是負責收錢、抓藥和給一般的病人看病,而有些得了隱疾的則會帶到後院,達官貴人注意保密的還有專門的大夫。
這麽說大嫂真的是得了隱疾?
淺柔太息道“夫君,不知道這病能不能治好。”
那小學徒道“夫人莫急,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夫人也是好福氣,還有夫君陪著,要是換成別人,早就要寫休書了。”
我和淺柔從對方的眼睛裏都看到了詫異,淺柔又道“也沒有這樣嚴重,那遊……姐姐不是好好的嗎?她家夫君待她甚好。”
“那是他還不知道,”小學徒道,“不過像這樣的大戶人家也不必休妻,多娶幾房妾室便好了。”
娶幾房妾室也能治病?我心中疑惑更大了。
那小學徒見我們不吭聲,以為我們生氣了,忙道“二位莫氣,小人隻是說說而已,並無他意。”
我道“無妨。”
說著便到了劉大夫處,那堂內設置頗為奇特,豎了幾塊屏風,每個屏風後都有一個矮桌,那劉大夫看完一個病人便到另一個屏風後麵看下一個真的大大地保護了患者的。
大嫂正好跟我們隔了一個屏風,我隱隱地聽到她細細柔柔的說話聲音。
“還是沒有嗎?”大嫂道。
“看脈象,並無。”劉大夫道。
“這個藥奴家已經吃了三年了,為何一直……”大嫂哽咽道。
“夫人休要著急,子嗣是要看緣分的,許是緣分未到。”
子嗣?原來大嫂是因為……我恍然,大哥已經成親三年了,到現在還未有孩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難怪剛剛那學徒說什麽納妾,也難怪大嫂這般神神秘秘的。
那邊大嫂像是長歎了一口氣,淒然道“這緣分何時能到呢?”
“夫人還是要寬心,若是鬱結於心,反而不好。”
“謝大夫。”
我聽大嫂要走了,也趕緊拉著淺柔走,就聽得大嫂又問“哦對了,劉大夫,您見多識廣,可知是否有一種病,在一個地方不會發作,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便不知不覺發作,讓人容顏盡改?”
這是在說我?
“竟有此事?”那劉大夫似在思索,“老夫倒是為所未聞。”
“是奴家唐突了。”
“不過,夫人所說之症,”劉大夫又道,“以老夫愚見,或是水土不服,或是……途中被誰下藥了。”
淺柔突然驚恐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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