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麵聖

  竹藤編織的軟轎，支著涼棚，寬敞又舒適。


  一名俊秀溫和的男子端坐其上，這炎熱的天氣，仍穿著兩層交襟的織錦素袍，瓷白的臉龐未見一絲紅潤燥熱。


  許是由於這病態，和楚暮竟有五六分相像了。


  然而，一個皇後所出，一個不知生母，總歸不同命。


  思及，她不免為大哥唏噓。


  “唉，我聽人家講，三皇子大概熬不過二十五……”


  黃衫女孩歎了一句，不料亭內好幾人的臉色皆大變。


  連一直樂嗬嗬的薛妗姒亦斂了笑，低喝：“玲瓏，我看你還是去你母親那邊，比較妥當。”


  “啊？”小姑娘不明白犯了什麽禁忌，猶一臉茫然。


  “坐著吧。”秦綺雪開了口，姣美的麵容平靜如常，眼底蘊著一點無奈，“沒什麽大事，但這種話，的確不可亂傳。”


  短短須臾，接連被斥了兩次，玲瓏低下頭，有些蔫蔫的。


  這時，一名宮女款款而入，行了一禮道：“請諸位小姐移步德陽殿。”


  花苑林蔭蔥蔥，且有近路直達，並不炎熱。


  她捋了一遍剛剛得知的訊息，尋思著會不會是三年後奪嫡之爭中，哪位皇子拉攏不成，迫害了侯府。


  越想越在理，轉念一琢磨，依父親剛正不阿的性子，也可能是阻礙了某權貴的利益。


  小腦袋瓜裏亂糟糟的，幾乎在用畢生的智慧思考。


  “我姐姐與三皇子議親之事，你可知曉？”耳畔響起私語。


  下意識“嗯？”了一聲，秦琦玉當她懵懂，便道：“皇後娘娘挑中，估計板上釘釘，跑不掉的，所以啊，那羅玲瓏的妄言，相當於在說姐姐將來要守寡了。”


  對此，她不願多加議論，隨口敷衍了句，進殿後順其自然的分開。


  侯爺的位置自然靠近高座，一抬頭便能仰視龍顏。


  她記得府中婢女的叮囑，垂目跪坐，寬袖半攏，雙手置於膝頭。


  餘光裏，盡是金碧輝煌的絢麗，以及井然有序的人影。


  偌大的殿內，坐了幾百人，卻無嘈雜之音。


  杏眼轉了轉，正打算悄悄環視一圈，隻聞夾著笑意的渾厚嗓音傳來：

  “宣武侯難得攜家眷參加宮宴，不介紹一下？”


  覷見前座高大的身形站立，她連忙依瓢畫葫蘆。


  左邊的位置，一抹月牙白同樣為之。


  “回聖上，此乃臣的長子楚暮，四女雲玖卿，共賀太子大婚之喜。”


  楚淳嗓音沉沉，毫無波瀾。


  她忽然很想知道，看到親生子的元朔帝，是何種表情。


  大著膽子，掀起眼皮窺探而去。


  高台之上，擺著雕花長桌，玉盤珍饈，琳琅滿目。


  兩側各有三四名傾國美眷，環肥燕瘦，各顯所美。


  首位之人，一身明黃色龍袍，眉峰如山巒，雙目炯炯。


  愉悅的神色，衝淡了威懾十足的長相，仿佛隻是一名普通的中年男子。


  那眼掃過清瘦的少年，未作停留，倒是與她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吃了一驚，她直覺的揚起唇角。


  君文翊一愣，隨即撫掌大笑：“哈哈……好一個機靈可愛的小女娃，雲朗將在天之靈，定然欣慰啊。”


  楚淳保持著恭敬之姿，平靜道：“小女散漫慣了，不懂規矩，望皇上勿怪。”


  尊貴男人微一抬手，侍奉的太監立即退下，沒一會兒取來一錦盒。


  “這串瓔珞潤色鮮豔，與小姑娘極配。”


  接收到父親的目光，她連忙跪拜，脆生生道：“謝聖上賞賜。”


  元朔帝繁忙，閑聊幾句後，轉而迎向覲見的使臣。


  至始至終，沒提過一次楚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