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親上了他的臉(七更)
不用細看也知,這女子是何秋怡。
突然之間,她領悟了先前的怪異感。
縱使被迫掩飾,何小姐對何員外,眼中隻有麻木的順從,毫無親情的熱切。
好比折了翅膀的鳥兒,除了接受作惡者的哺喂,別無他法,頂多發出一兩聲哀鳴。
乃至於囚禁久了,會忘記羽翼的存在。
何秋怡未多作逗留,清香燃盡,收拾一番,悄然離去。
晨曦投射一道長長的光影,延至繡榻旁,照亮了床底。
待木梯傳來輕響,她鬆了口氣。
其實倒不太在意被發現了,卻沒想好要如何麵對。
何小姐是否願意將真相道出,而他們,又能否給予其想要的幫助……
“趴得很舒服?”慵懶的嗓音含著戲謔,打斷了她的思緒。
“哎?”她迎向半垂的鳳眸,直覺搖頭,“不、不是……”
“不是,為何還不下去。”眸光森然。
她不好意思的笑:“喔。”
剛欲挪動,什麽東西一閃——
“等等!”她指著前方的角落,“那是什麽?”
他頓了頓,側過頭,依言摸索。
“左邊,不對,往右一點。”指揮著,無意瞥過箱籠,“咦,這裏也有一個。”
估算了下距離,伸長纖臂。
“差一點……”
空間狹小,她隻得攀著他往上拱動一段。
指尖一勾,握住了那小塊半彎物件,開心的宣布:“我拿到……”
冷不丁地,嘴唇觸及一抹溫涼,並貼著擦過。
現下,兩人等於麵對麵,她退回時,恰巧他亦然。
交錯間,她,親了他的臉。
杏眼猛地瞠圓,對上布滿愕然的鳳眸,胸口猶如揣了隻小鹿,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還沒來得及理清這股不同於緊張的感覺是什麽,他的神色倏地一沉:
“滾出去。”
小姑娘嚇得花容失色,手腳並用的爬開。
站在屋子中間,忐忑的攥玩衣角,等著解釋那突如其來的冒犯,純屬意外。
可半晌不見人,不禁歪著腦袋,小聲的問:“暮哥哥,怎麽啦……”
須臾,月白的身影終於出現,隻是臉色依舊不太好。
瞪著懵懂的她,有些氣急敗壞的斥道:“往後少吃些,自己多重,心裏沒點數?”
“我才不重。”她不滿咕噥,“一個大男人,太不經壓了吧……”
搵怒的眸光掃來:“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她慌忙擺手,真誠道歉,“方才不是故意的,您就當……當讓小白舔了一口唄!”
他陰鷙低笑:“它要是敢舔,舌頭早就拔了。”
她當即閉緊嘴巴,表情無辜。
他捏了捏眉心,掌心朝上:“拿來。”
忙不迭將所取之物遞過去,看著他執起,與另一半拚成個完整的圓。
此乃金鑲玉的戒指,男子款式,玉的裂紋中滲著縷縷黑紅色。
她一愣:“莫非……是何員外丟的那枚?”
他不答反問:“這事,你真打算一管到底?”
“嗯!”用力點頭,末了遲疑道,“要是,咱們有能力的話。”
命案變得複雜了,加之燕皓所言,她實在沒把握,單單憑著一枚染血的戒指,就讓糊塗知縣推案重判。
“行吧。”他頷首,“玩得差不多,該回京了。”
“回京?”她急了,“可是何府……”
“沒有何府。”欣賞著玉戒成色,他慢條斯理道,“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不然,你以為穆山幹什麽去了。”
他勾唇一笑,挑開窗栓。
“暮哥哥。”她一個箭步,躊躇道,“我想……給何小姐一個機會。”
“嗯?”
“有些仇恨,得親自報,才能走出心裏的那道坎吧。”
她半有感觸,不由輕歎了句。
他回首,眸色沉沉。
“好。”
甘城州發生了一件,對當地人來講,石破驚天的事。
何府深居簡出的大小姐,擊鼓狀告繼父何茂,衣冠禽獸,常年淫辱繼女,被侄子撞破後,推其摔下閣樓致死,接著偽造證據,嫁禍義賊燕皓。
當纖弱女子跪於縣衙大堂,字字泣血的講述時,圍觀的百姓中,有人質疑,有人漠然,甚至有人譏諷定是何小姐為保府中地位,主動勾引了繼父,如今反咬一口。
就算推,也是失手而為,構不成大罪。
此等傷風敗俗的事,世間給男人的寬容遠遠多於女人。
何況是何員外,德高望重的何大善人。
何秋怡冷笑一聲,挺直脊背。
猜到會是這種情形,既然決定來,便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
的確害怕,的確為此一直退縮。
但雲小姐的一席話,令她頓悟。
要想真正走出深淵,不應隻等他人相助,還須主動邁出步子。
眾人的閑言碎語未持續多久,因為衙門外的擊鼓者,越來越多了。
妻離子散的農戶、家破人亡的商賈、遭受暗算的村民……
一樁樁實情,逐一揭露,一份份鐵證,無以辯駁。
縣老爺端坐公案後,師爺上前耳語,道是有人往後院送了三箱銀票。
章知縣平日裏揣著明白,可關鍵時刻,並不糊塗。
當下鬧得沸沸揚揚,人證物證俱全,板上釘釘的事。
加之昨晚削去半截鬢發的利刃,警告意味明顯。
且不說三箱銀票,就算三箱金子,隻怕有命拿,沒命花。
看來這何員外啊,是得罪哪位大人物了。
幾相權衡,倒不如順勢當回清官,把此案,當作獲得嘉獎的政績。
打定主意,毫不猶豫的一拍驚堂木,大喝道:
“來人,速速捉拿何茂歸案,打入大牢!”
城外官道口,停著兩輛馬車。
褪去華服,一身素衣的女子拎起裙擺,直直跪拜下去。
“秋怡謝過雲小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她吃了一驚,趕緊去扶:“別客氣,我沒做什麽。”
瞥了眼身後的車攆:“推波助瀾之事,皆是哥哥所為,我跟著瞎胡鬧而已,對了秋怡姐,你要去哪啊?”
改回原姓的宋秋怡淡淡道:“尋一僻靜山村,遠離是非。”
她微訝:“你母親那邊的親眷……”
女子苦澀的搖了搖頭:“無論如何,繼續待下去,對誰而言都是塊舊傷疤。”
沉默一瞬,她揚起笑靨:“何露愁容,往後,你是自由的了,無牽無掛,遊曆山水,人生之幸的開始,喜事也。”
愣了愣,宋秋怡隨之大笑:“說得好!雲妹妹年紀小,卻較之常人通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