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魂牽夢縈 (二更)
青霄國有此規矩,防的便是後宮幹政,外戚混權。
不過,無深厚親情,倒不妨礙暗中互幫互助。
同樣有野心的人,血緣的羈絆令他們能全然信任彼此,攜手共進。
“昨晚,皇上提及婚事,本宮以‘年紀尚輕’替你推了。”鄭貴妃悠悠道,“現下的情形,與誰結親,皆不妥,權勢滔天的,輪不到你,尋常貴女,對你的大業無益,且多個拖累。”
“母妃所言極是。”君懷洛亦這般認為。
接著,就朝中形勢,交換了些看法,末了,婦人道:
“皇兒今日因何前來?”
他招了招手,隨侍奉上一錦盒。
“此乃邵南國貢品,有滋補養顏之功效。”
鄭貴妃接過,打開端詳片刻,端莊美麗的臉上卻沒浮現喜色。
“殿下真令本宮失望。”啪地合上木蓋,語氣嚴肅,“為了這等小事踏進瑤華宮,你可知,一路上,多少雙眼睛盯著?稍有不慎,落人口舌,萬劫不複!”
他垂眸:“兒臣知錯,隻是昨日聽範禦醫……”
“範景說什麽,與你何幹?”婦人坐直身子,美目淩厲,“這一殿的侍婢,難道伺候不好本宮嗎,需要你特地來獻殷勤!”
“娘娘息怒。”老嬤嬤忙勸道,“殿下是一片孝心。”
“真孝順,就該把所有精力,統統放在運籌帷幄上!”頓了頓,鄭貴妃端起茶盞,緩了口吻,“洛兒,太妃們及先帝皇嗣的下場,你不是不清楚,敗者為寇,何況,你甘於屈之人下一輩子?”
“兒臣,不願。”他堅定道。
婦人滿意的頷首,寬袖微揚:“去吧,勿再逗留。”
退出時,一陣涼風吹來,正巧灌入口鼻,引發了喉頭癢意,他捂唇連咳數聲,身後響起對話。
“娘娘,殿下似乎有些內熱,老奴去取些清火丸……”
“不必,這點小病,他府中自有良醫。”
許是聽得多了,他內心並無波動,快步出殿,登上車攆。
“容開,去善鶴別莊。”
“是,四爺。”
桃林的空地,一群少女以桃枝為劍,兩兩對招。
“雖說爾等無需武藝高強,基本的底子還是要練好的,關鍵時刻,能助一臂之力。”孟嬤嬤穿梭其中,時不時提點一句,“映雪,沒吃飯嗎?使點力!璟妍……”
角落,有兩名女子,一紫衣,一黃衫。
穿黃衫的一個晃招,湊近了低聲道:“小魚,看後麵。”
紫衣少女借著側身閃躲的時機,回首望去。
小徑盡頭,三人迎麵而來,為首的那位清雋矜貴,風姿卓越。
似感應到熱切注目,男人斂眸,回視了一眼。
這一眼,令她曠了一個多月的心,得以慰藉。
“哎呀,你別光顧著看呀。”黃衫女子急了。
聞言,寧小魚連忙揮出枝條,一下子刺中對方腰腹,勾破了一點裙紗。
“啊,抱歉。”
清猗嚇了一跳,輕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對四殿下,還真是魂牽夢縈啊。”
薄紅飛上臉頰,她抿著唇,倒未否認。
君懷洛等人已走遠,這廂孟嬤嬤抬手喊停,讓大家前往小院集合,有要事交代。
她們倆走在最後麵,清猗瞧著好友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道:
“真不知該不該叫你放棄,要說殿下待你,與我們這些人,確是不一樣,可這點不一樣,值得你沉溺其中嗎?別忘了,咱們皆為暗子,殊途同歸,是要替鄴王府效力的,非高官貴女呀。”
“我明白。”她淡淡一笑,“你們各有所圖,而我圖的,是他而已,全心全意追隨,沒什麽不切實際的奢望。”
“你啊,可真是死腦筋。”清猗歎息,“圖什麽不好,圖個情字,不過,這滿院子的牛鬼蛇神,就你最有人情味了。”
兩人的交好,起源於去年一次高燒不退,大夫是開了方子,但調來侍奉的小丫鬟偷懶,不按時煎藥。
昏迷之際,這麽多人裏,唯有平日不愛講話的她,毫不畏懼關於自己的閑言碎語,每日訓練的同時,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來照料。
否則,這條小命,八成要熬沒了。
庭院內,孟嬤嬤握著一疊冊子,環顧四周。
眾女麵露興奮,蠢蠢欲動。
每年都會有達到年齡和條件的暗子,分到任務。
一旦出山莊,意味著香車寶馬、珠簾翠幕,青雲直上的好日子即將來臨。
亦有些人,誌不在此,寧願接危險的零散活兒,落個逍遙自在,辟如清猗。
“惜霜,覓荷……”每喚一個名字,遞出一本冊子,裏麵書寫了具體事宜。
她眼巴巴的看著七八本冊子發完,不知該失望還是慶幸。
失望於未能成為他口中,最有用的暗子。
慶幸的,或許是可以憑著依舊簡單的身份,偷得與他相見的機會。
“白芍。”孟嬤嬤忽地揚聲道,“隨我來。”
忐忑的跟進屋子,一封信交至手中,是她熟悉的字跡。
曾在習字的那些夜晚,臨摹過無數遍。
“四爺說,此任務交給你最為合適,千萬別辜負了主子的信任。”
待她閱完,又道:“這事關係重大,須萬無一失,你各方麵的能力,我是放心的,不過,有個問題,希望你及早解決。”
眸子揚起,清澈得似一汪湖水。
然而,孟嬤嬤的下一句話,令湖麵泛起渾濁漣漪。
當夜,她爬上熟悉的牆頭。
其實稟明一聲,正門是可以走的,但相較於“白芍求見”,她更喜歡以小魚之名潛入。
臨近亥時,苑內寂靜,隻聞幾聲蟲鳴,她從未這麽晚踏足過。
幸好,寢房的燭火仍亮著,麵朝花樹的那扇窗半開,一道模糊的身影投映其上。
她走近了,輕輕喚道:“四爺。”
不等屋內的人回應,自懷裏掏出一隻用棉布包得緊緊的寬口瓷瓶,擱至窗台。
“下午那會兒,聽到爺迎風咳嗽,即用土法子做了些川貝雪梨膏,療效甚好……呃太醫的藥……畢竟是藥三分毒,要不您試試這個。”
“嗯。”低沉的嗓音傳來。
這兩年,她大多打著送東西的名義接近。
第一回略為坎坷,差點被侍衛當成刺客處理。
許是東西還算合意,後來,沒再受過阻攔。
卻也僅限於隔著窗欞,交談幾句。
最多一刻,自行離開。
她不敢擅自進房,他更不可能相邀。
此事,唯清猗知曉。
故好友認為,主子待她,是存著些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