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他的人,隻有他能欺負
跑了沒兩步,前方的人驀然停下,她差點撞上挺拔寬背。
“怎、怎麽了?”心慌慌的問。
該不會,反悔了吧。
他旋身,毫無征兆的俯腰,托著她打橫抱起。
“腿這麽短,得走到何年馬月。”
動作輕柔,語氣一如既往的不豫。
雙腳騰空,她方覺出足底傳來的陣陣痛意。
呆呆蜷縮著,鼻頭莫名泛起酸澀。
此時此刻,連薄唇吐出的譏諷,聽起來都沒那麽刺耳了。
行至後門,穆山圈指打了個呼哨。
忽明忽暗的夜色中,三匹矯健駿馬飛馳而至,為首那匹抖著銀灰色鬃毛,格外英姿颯爽。
她從未騎過如此高大的馬,跨坐皮鞍,怵意剛生,一道寬闊的胸膛靠近。
緊接著,大氅收攏,包裹住了嬌小身軀。
他策動韁繩,將她穩穩縛於雙臂之間。
千裏駒的速度,自是普通馬車無法相較的。
轉眼,他們已至百丈開外。
街道上幾無行人,朔風吹得商鋪的布幡颼颼作響。
黑壓壓的天際,時不時打下一聲雷。
“左……右邊……”
她緊張的提示著,畏畏縮縮,好怕一個疏忽指錯了方向。
更怕抵達時……見到毫無氣息的二哥。
“按你所言,楚曄暫無性命之憂。”
淡淡一句,穿過呼呼風聲,撲打於耳邊。
沒多少情緒起伏,隻是在陳述事實般。
她一怔,微微抬頭,男人幹淨的下巴,近在咫尺。
依舊是那張臉,依舊是那個詭秘難測的人。
可有什麽,隱約不同了。
大氅帶來的暖意,絲絲綿綿,仿若滲進了心底。
一刻之後,單門獨院的宅子就在前方,透著昏黃火光。
四周寧靜,交談及雜亂的腳步聲,甚是明顯。
穆山稍作打探,回稟道:“爺,約有四五十名精兵,皆為布衣打扮,他們要提前出貨。”
“怎麽會,白日裏不過三四人而已……”她喃喃。
縱使他的隨侍武藝高強,也寡不敵眾啊。
正忐忑驚惶著,倏地肩胛一麻,一股疲憊感深深襲來,她打了個哈欠,眼皮沉重得撐不住。
四肢軟軟的,不由自主往後仰去,落入一個勁瘦有力的臂彎。
混混沌沌之際,清冽的嗓音響起:
“睡吧,醒來,便能見到你的二哥了。”
宅院內,僅掛著幾盞燈籠。
黑暗中,侍從們收拾搬運著物件,每隔一段,會有一人巡視。
門口屋簷下,兩名守衛在竊竊私語。
“為何要連夜撤到城外去?”
“防患未然,方大人說了,避一避風頭,小心謹慎些。”
“不就是幾個不知打哪來的小毛孩麽,能掀起多大風浪……”
“欸,大人吩咐,咱們聽命,反正跟著吃香喝辣,管那麽多作甚……咦,下雨了?”
矮個子感到脖子裏有絲涼意,奇怪的伸手去探,摸到一根細細的東西。
“什麽……”
一開口,咚!頭顱應聲掉落,切口整齊,骨碌骨碌滾進了草叢。
與此同時,林傅如鬼魅般出現於另一人後方,一手抬起下顎,一手按住後腦勺,利索一擰。
咯嘣,頸骨斷裂,癱軟栽倒。
頎長身影自屋頂落下,白皙的指尖輕動,流觴劃開一抹弧度,粘稠液體滴在石階上,綻開朵朵紅花,銀鏈重現了本色。
“除了主使,不留活口。”鳳眸閃爍著嗜血幽光。
他的人,隻有他能欺負。
國公爺又如何,就當順便替青霄清理門戶。
“是。”林傅肅著臉,忠厚老實不再,赫然布滿狠厲。
兩人一前一後,左右包抄,往宅子深處掠去。
悶哼及重物落地聲,陸續響起。
夜,剛剛開始。
嘩——第三桶涼水澆下,楚曄一個激靈,渾噩的意識再次拉回。
趴在陰冷的地麵,小口小口喘息著。
胸腔處似有數把利刃在慢慢蹭剮,每一個呼吸,皆是折磨。
“究竟哪家府上的,還知道些什麽,快說!”
嗬斥中含著急躁,問話的人已然不耐煩了。
他忍不住笑出聲,噴灑的氣息揚起一點灰塵,混合成泥水濺回嘴角,帶出一口血沫。
小妹撒的謊,還真生生拖延了一個時辰。
那丫頭,鬼精得很哪。
不過,僅限於此了吧,他們的耐心,該告罄了。
果然,那一直飲茶不語的方大人悠悠道:“算了,不說,就動手吧。”
他心知肚明,其實說與不說,結局是一樣的。
絕不可能為了一絲僥幸,道出宣武侯府。
堂堂二少爺,死,亦死得有骨氣。
要讓這些惡官,毫無防備的,被父親一一鏟除!
侍衛豎起鋼刀,對準後背,尖刃明晃晃的,映在他的瞳孔裏,宛如粼粼波光。
可惜了,還尋思著過兩天約兩位妹妹去遊湖賞荷的。
但沒關係,她們安然無恙呢。
到時候,定會為他倒上一杯薄酒的。
甚好,如此甚好啊……
刀尖刺破衣衫,即將沒入皮肉時,咣——!斷成了兩截。
一同成為對半的,還有侍衛的軀體。
“誰!是誰——”
“來人——”
恍恍惚惚間,無數嘈雜之音灌入耳中。
有哭嚎、有逃竄、還有求饒……
楚曄勉強撐起頭,睜大雙眼。
朦朧的視線內,一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緩緩而至。
袍擺染著點點鮮紅,每走一步,皆留下一個血印。可知尋來此處,有多麽不易。
來者逆著光,緩緩蹲下,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按住他頸部的脈搏。
少頃,薄唇勾起優美弧度:
“放心,死不了。”
激動、感慨、羞愧,齊齊湧上他的心頭。
張了張嘴,呐呐喚道:
“大……大哥……”
淒淒淡笑,緊繃的弦一下子鬆了。
楚二少咚地趴回原位,徹底遁入了黑暗中。
他,可以親眼見到今年盛開的荷花了。
啾啾!啾啾啾——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幾隻小鳥停在鮮綠的枝椏上,歡快鳴叫。
屋內,嬌小的人兒柳眉微蹙,不安扭動著,猛地彈坐起身,高喚:
“二哥!”
倚著寬椅假寐的婦人驚醒,連忙坐至榻邊,溫柔安撫:
“玖卿,沒事啊,不用擔心,曄兒好好的呢。”
她尚未回神,愣愣的重複著:“好好的?”
“方才送來消息,半個時辰前醒過一次,大夫說了,已脫離危險。”阮芸將她披散的長發攏到背後,微笑道,“玖卿,別怕,二娘沒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