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月考（一）
教室裏的桌椅已經被閑散拉開，空隙間的大理石地麵在燈光的照射下泛著清冷，鋥亮清晰地顯印著晃悠悠的人影。
窗戶半開著，有暗幽幽的花香混合著清新提神的花露水味貓腰鑽進班內，靠窗的同學受窗簾影響，卻又找不到係布，隻能寒磣地用透明膠帶包裹一圈，以此固定住。
尹暮閑散地用手撐住下巴，有絲絲夏風從窗外帶著盈實的星星燈光擦過他的臉龐，祛除燥熱。
眼前的作文素材被排版地整整齊齊，大部分都在歌功頌德，長篇大論地讚頌著來自各地的英雄，時事熱點那幾個標著紅的大字時刻戳著他的眼眸。
暗暗記下幾個典型事例，還帶著明天撞撞運氣也許會碰到相關題材的僥幸，揉揉疲憊的眼睛，小聲地翻動書頁。
原本一片肅靜的作文書像是突然換了風格，略帶古風排版的頁麵就這麽突兀地擠進眼眸，標題那幾個被素錦花勾勒著的主題大字亮堂堂地呈現在眼前，他還是晃了神。
【那些年你遇見的唯美古詩詞】
被一片熱血方剛的名人事例震懾住的大腦終於迎來了休閑的好機會，平日裏從來不對這種話題感興趣的尹暮還是挑挑眉，決定一條一條認真品讀。
一片看下去，幾乎盡是些兒女情長的風花雪月。
不知是對酒當歌的有感而發還是撫琴垂淚的無病呻吟，滿當當地充斥著眼眸。
已經快到節末，眼神快速流轉，捏著頁腳準備翻動的手指卻倏地停下。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輕輕挑眉，散漫的眼神定定落在詩句末尾，挪不開視線的模樣像是要把書頁看穿。
反複琢磨這句從小就耳熟能詳的詩句，現在被紙質印寫在眼前，真還能覺出絲絲悲傷之意。
微微皺眉，看著熟悉的四個字，越品越覺得過於惆悵，一向唯物主義的他還是覺著心裏有些發慌。
豈在朝朝暮暮？這句子也太不符心意了。
像是和書頁置氣，尹暮略帶惋惜地搖搖頭，裝作看不見的樣子輕巧地翻過書頁，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於重回正能量的版塊。
向後煩躁地翻了幾頁，還是覺得索然無味，那一大塊明晃晃的作文素材再怎麽也塞不進腦子裏。
急躁地抬頭看看鍾表，分針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拉扯住，慵慵懶懶地格格走動，距離下課還是很久遠，自己卻已經坐立不安。
輕吐一口氣，向上撩動起篷於額前的劉海，尹暮胡亂從桌麵上拿起一本教材，隨意攤開，卻還是隻字不入腦海。
“物質決定意識，物質決定意識”一遍遍洗腦式地輕輕呢喃，“隻是一個簡單的古詩句，不會預示什麽。”
癟癟嘴，鄭重其事地聳聳肩，假裝輕鬆地繼續翻開教材複習，卻還是拜倒在縈繞在耳邊的古詩句下。
煩躁不安地揉動著頭發，他還是決定徹底解決心結。
一不做二不休，迅速翻找到那一頁，也不顧及是在自習課，卯足了像是要將一整本書撕爛的勁，一把將那張撕下，惱火地球成一團，皺著眉隨意地扔進了桌肚裏。
猛然的撕頁聲在空曠安靜的教室裏顯得尤為突兀，身邊撓頭複習的同學紛紛投來不解的目光。
微微點頭，以示歉意，一直麵色清冷的男孩卻還是在眾人回過頭去後，看著被撕得參差不齊的頁齒，像是解決了什麽心頭大患，還是如釋重負地輕輕勾起嘴角。
“在與你有關的事物麵前，我好像會不由自主變成唯心主義，一絲一毫憂傷惆悵的詞匯都不可以與我們的故事沾邊。”
鈴聲還是不知輕重緩急，以乍破的聲音打擾了葉苒朝背誦課文的思緒。
身邊不少同學已經開始下座位走動，一邊舒展腰肢一邊呼朋喚友，借著上廁所的名義出去分享八卦。
越到考試，越是浮躁，千古名句，果真不假。
葉苒朝瞥了一眼桌麵上被風輕輕吹動的提綱，還是決定留座好好複習。
捂上耳朵，閉上眼睛，身邊的一切幹擾瞬間被屏蔽開。正念念有詞地盡興，肩膀突然被人拍動。
有些許不耐煩地睜開眼睛，卻在看清眼前人的時候，舒展開微微擰起的眉頭。
“朝朝，我來問你個問題，我思路斷了，你替我看看。”
葉杳杳半舉著數學練習冊，撅著小嘴委屈地蹭到她的眼前，向她傳遞求救的眼神。
知道數學一向是她的偏科項，葉苒朝招招手，示意葉杳杳將練習冊給她。
眼前被遞上的數學糾錯本已經密密麻麻填滿了女孩清秀的字跡，葉苒朝輕輕掃視著題幹，找準關鍵信息，腦中已經差不多有相似題型的思路。
接過筆來，看看葉杳杳幹淨清爽的字跡，葉苒朝還是決定把自己張牙舞爪的解題過程寫在草稿本上。
一邊寫一邊解釋著：“你看，遇見此類問題就要反應到求極值的類似題目，前幾天老師剛講的試卷上就有……”
“葉苒朝！葉杳杳！有人喊你們！”
一聲乍破天際的響亮聲音，周昱璃端著水杯和陸雲期挑著眉走進班，邊走還一邊對著她們擠眉弄眼，惹得班上不少同學湊到後門去看個究竟。
有幾個女生在觸及後門領域後，隨即捂著臉咬著嘴唇，略帶慌張地衝進班，眉眼都是掩飾不了的笑意。
本就不平靜的20班，再一次暗自陷入沸騰狀態。
葉苒朝一向很討厭別人打擾她做數學題，語氣頗有些不爽快，但是礙於門外未知人物的份上，還是拖曳著懶散的腳步和葉杳杳一起出了教室。
剛一出教室，眼前昏黃的幽暗領域便被一個高瘦挺拔的身影占領，十分陌生，身後的葉杳杳卻像是受驚般，狠狠拉動著她的衣角。
“葉苒朝？”眼前男孩的聲音低沉透著慵懶，又像是在哪裏聽過。
不耐煩地抬起頭，在看見眼前劍眉星目的男孩時，記憶瞬間被喚醒。
謝燃。難怪。
男孩對上她平靜的眼眸：“你認識我吧？”
“理科狀元謝燃，大名鼎鼎謝燃，惹是生非謝燃，還有……騷擾杳杳的神經病謝燃，你指的是哪一個？”葉苒朝輕輕側頭，看著身後越躲越深的葉杳杳，輕輕發聲。
謝燃側頭看著葉苒朝身後頭埋到看不見的女孩，暗自偷笑，卻還是一臉鎮定地回答了葉苒朝的問題：
“暫且先認識騷擾葉杳杳的那個。”
輕輕蹙眉，考慮到葉杳杳還在身後，葉苒朝盡量穩定自己的聲音：
“所以，有事嗎？”
“有！”男孩回答得很快，仿佛一直在等她問這句話，“葉杳杳同學的聯係方式，可以告訴我嘛？”
看著眼前笑得放蕩隨意的男孩，葉苒朝隻想一拳上去讓他好好體驗校園暴力的滋味。
“所以，你喊我和葉杳杳一起出來，就是為了單獨問我葉杳杳的聯係方式？你腦子隻有2g？”
“不不不，我這不是看杳杳同學性格比較溫柔嘛，怕她害羞，所以來間接性問你咯。”謝燃故意加重了“杳杳”這兩個字，笑得狡黠燦爛。
“至於為什麽要帶上杳杳同學，是為了直接性讓她聽見，知道我謝燃垂涎，啊不是，是欣賞她這位小仙女。”
葉杳杳聽聞，本就已經燒成一片的臉羞得無處可躲，拽著葉苒朝衣角的手也是越收越緊。
“不是……”
還沒說完，身後的葉杳杳就已經被謝燃輕輕拽出。
“給嘛？”謝燃炙熱的眼神毫不避諱地對上葉杳杳慌張到無地自容的眼神，聲音低沉卻鬼魅。
一直緊緊攥著手的女孩深深低下頭，不知道在小聲呢喃什麽，謝燃卻笑開了花。
葉苒朝鞠著手站在一邊，反而覺得自己破壞了氣氛，翻翻白眼剛準備離開。
“葉苒朝！”走廊拐角處的陰影處漸漸顯現出男孩修長挺拔的輪廓，映襯著光，溫柔繾綣。
前一秒還張揚倨傲的眼神瞬間柔軟，沾染著顯而易見的驚喜，葉苒朝即刻轉頭看向聲源處。
尹暮拿著一堆作業本，踏著光步步走來。
走至女孩眼前，看著葉苒朝嬌小的身板，輕輕俯身：
“複習得怎麽樣?”
葉苒朝瞬間被打開了話匣，皺著小眉頭絮絮叨叨一大堆，說到激動的地方，還蹦蹦跳跳地拽著他的衣袖輕輕晃動，隨後又嘟起嘴板著小手指頭和他細數自己要複習的內容。
尹暮隻是安靜地彎著腰，一言不發地聽著女孩吐槽，時而輕輕點頭，滿眸的溫雋像是要盛不住，撒滿了眼前的女孩一身。
小話匣終於還是乖乖閉上嘴，一臉乖巧地扯著他的衣角，仰起頭來笑得張揚卻無害：
“如果我這次考得好，你會給我獎勵嘛？”
尹暮假裝猶豫，輕輕側過身去，不看她的眼睛。
卻在女孩失望地低下頭時勾起嘴角，輕輕出聲：“當然有。”
葉苒朝本已經委屈垂下的眼眸瞬間被點亮，星星點點閃著光，驚喜地大叫：“什麽獎勵！”
男孩寵溺地用指尖輕點女孩高挺的鼻尖，“秘密，先不告訴你，到時候拿著你的文科狀元來和我換。”
——
一邊的謝燃靜靜看著葉苒朝前後仿若兩人的表現，一臉震驚，對著已經屈服，將手機號給他的女孩疑惑地問道：
“她……變化怎麽這麽大？”
葉杳杳低著頭，還是小心翼翼地輕輕說出口：“她隻對尹暮這麽溫柔，是個例外。”
聽聞此句，謝燃的小情緒還得到了些許平衡，畢竟不是隻對他不友好，卻又聽見女孩用軟糯的聲音繼續說道：
“不過，像對你這樣，態度這麽惡劣的情況，也是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