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06

  (江明釗視角)


  我十八歲的時候接手了父親給我的基業,二十三歲的時候整個南城都是我的天下,我成了名副其實的土皇帝。二十六歲的時候我撿到了江郎,那時候他隻有十歲,還不及我的腰高,拿著一個滿是黑手印的白麵饅頭,站在我的馬前,他一點也不怕我,呆呆地看著我,我看見那口饅頭在他嘴巴裏咀嚼了很久,才吞咽下去。


  我領了他回家,原因無他,隻是看到他的時候順眼罷,從此以後他就是我江明釗的兒子。他很乖,總是怯怯地看著我,偷偷地打量我,我教他寫字,讀書,給他最好的生活,還領了很多和他同齡的孩子回來,陪著他長大,他漸漸地多了很多笑容,我喜歡看他笑,他就像個西方故事裏的小天使,笑起來格外的可愛。


  我陪著江郎到他十三歲,他個子還是小小的,給他吃的再好他也長不高,性格也很溫和,一點也不像我,我經曆慣了生與死,生命在我眼裏本就毫無價值。


  南城和北城一直在爭奪地盤,我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心裏卻還是十分的掛念著江郎,我意識到江郎對我造成的影響,他可能成為我人生道路上最大的阻礙。我從小立誌統一南北,如何也不會因為一個江郎而放棄自己的誌向。


  我漸漸地疏遠了他,他愈發的沉默,見到我也隻是問一聲好,叫一聲父親,從不與我做過多的交流與溝通,我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卻還是壓抑克製了下來。


  我們就這樣度過最無話的三年,到他十六歲的那一年,我們的關係降到了最低點,他不喜歡江乾,總是時不時地找江乾的錯處,我看著他豎起滿身的刺,對誰都要紮一下,我訓了他,他低著頭,不說話。


  隻是沒想到,我和江郎之間發生了那樣的事。不,其實我應該可以想到。


  江郎跪在床上,我看著他,他的臉有些紅,看的我心裏有些癢,我其實並沒有喝醉,隻是在那一刻醉意突然襲來,我將江郎壓在身上,他像小時候一樣,怯怯地叫我父親,他才十六歲,對我而言他還是個孩子,此刻我卻沒有絲毫的猶豫,我撕碎了裹在他身上的衣衫,不停地親吻他,撫摸他,與他合二為一。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看到他躺在我身邊,我可恥地逃走了,我不能留一個對自己這麽影響力的人在身邊,這會是我唯一的軟肋,也將是敵人握住我最好的把柄。


  我將那晚的事遺忘在腦後,像往常一樣同江郎相處,他做的很好,掩飾掉所有的情緒,依然叫我父親。


  北城最近愈發的放肆,又想到南城撈一撈好處,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探聽到,我有一個及其寵愛的兒子,我不願意拿江郎冒險,隻好拿身形與他相仿的江乾做擋箭牌,隻是不知道,江乾竟然爬上了我的床。其實也怪我定力不佳,他的一舉一動太像江郎,我無法抑製自己想到那一晚江郎躺在我的身下,如何呻吟婉轉。


  我以為江郎能夠克製自己,沒想到江郎卻將江乾打傷,我若是此刻放棄江乾,那之前的偽裝都算白費。我不能因為一個孩子影響自己做大事的決心。我將江郎打了一頓,搬出了老宅。


  我表麵上對江郎不理不睬,但還是擔心他的傷勢,安排了醫生給他醫治。我聽打探的人說他愈發的沉默,不願意出門,甚至連學校也不大願意去,我知道他倔,但如今地形式,我不能將他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他不願意出門也好,等我平定了戰事,就能陪他過以前的日子。


  我寵著江乾,給江乾一切,我在江乾身上看到了江郎的影子。


  隻是那一天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江乾會對江郎做那樣的事,若我能陪江乾一起,絕對不會允許發生那樣的事。


  那天是聖誕節,剛好也下了雪,我原本約了茶樓的新戲,奈何戰事吃緊,我分不開身,江乾吵著要去,我被鬧的煩了,讓司機開車送江乾去茶樓。


  我對江乾好,無非是想要保護江郎,我傷害江郎,無非是想要讓人認為江郎已經失去了我的寵愛,他是一個沒用的棄子。我從未想要江乾傷害江郎,他怎麽敢去傷害江郎。


  我趕到老宅的時候,江郎滿口鮮血,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口腔內實在無法做縫合手術,燒傷不比刀燒,隻能上藥讓傷口慢慢愈合。我讓下人都退出了房間,我坐在床邊,看著這個陪了我六年的孩子,他是我江明釗唯一的兒子。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都是汗,大約是太疼了,但是又不能讓他咬自己,醫生在他口中塞了一個口塞,防止他咬自己,他大約是疼的難受,口中一直發出小獸般的低鳴,我將他的手放在唇邊,不斷地親吻他,他抓著我的手,想要緩解疼痛,我一直撫摸他的頭發,叫他的名字,他哭的很厲害,掙紮著要起床,發了瘋一般地要去撕自己的嘴巴,我抱著他,他不停地哭,滾燙的眼淚順著我的頸邊落下,我將他緊緊地樓在懷裏,任他踢打,醫生怕我受傷,要將他綁在床上,我哪裏舍得,他已經這麽難受,就讓我跟著他一起難受罷。


  我在老宅待了兩天,看著醫生每天給他換藥,他醒了後也不說話,呆呆地看著窗外,醫生怕他咬到傷口,口塞依舊給他綁著,我看著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生不如死。


  南北城的戰事越來越緊張,我不得不回前線。江乾見我回去,期期艾艾地貼了上去,我恨不能一槍斃了他,又覺得這樣對他太過便宜,我將他送給了手下的一個軍閥,那軍閥最愛的就是養十幾歲的孌童,曾經就折騰死了好幾個。


  我回了前線,戰事打了好久,結果兩敗俱傷,北城和南城都損失慘重,我不僅受了傷,還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下床。南城和北城鬥了這麽久,也該歇一歇了,也許等到我的後人,才能實現我的抱負,統一南北。


  我搬回了老宅,我聽管家說江郎聽到我回來也很高興,我見到了他,他正在睡覺,我貼近他的身側,摟住他,我好久沒有這樣抱著他,如今真的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也隻有我們兩個人。他似乎真的也很高興,我抱著他,他也很乖,醒來後也乖乖地不吵不鬧,我給他穿衣服,帶他去吃飯。


  他明明吃的很開心,卻含著滿口的鮮血,我在醫院躺了三個月,早就與他斷了消息,我以為這半年他足夠痊愈,卻沒想到他如此恨我。


  我抱著他到床上,將他樓在懷裏。醫生叮囑了我許多事,我都一一記下了。我漸漸地將手中的事交給下麵的人去做,不再親力親為,我盡量陪在江郎身邊,同他小時候一樣。他總是不哭也不鬧,連呼吸聲都很微弱,我時常懷疑他其實早就不在我身邊了,這一切不過是我的幻想。


  我做任何事對於他來說都是無動於衷,我盡量地做讓他高興的事,可後來發現沒有什麽事情能夠讓他高興,他已經像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


  我想他大概是不想讓自己的傷好,總是偷偷地將藥吐掉,或者在醫生上藥後立刻用清水漱口,有一次被我抓到,我是真的生氣了,揮手就要打他,他也是倔強地閉著眼,我抱著他,他也不掙紮。從此以後,每次他吃藥我都要在他身邊,他終於肯乖乖地吃藥,傷口好的也比較快,隻是自此都不能說話。


  他漸漸地願意外出了,隻是不願意同我一起,我讓小廝陪著他,他看看這看看那,卻什麽也不買,每次都是溜一圈就回來。


  我總是偷偷地跟在他後麵,有一次他發現了我,將我堵在路上,他不做任何表情,我卻知道他生了氣。我灰頭灰臉地回到了老宅,還是不放心地派人跟著他。


  他漸漸地開心起來了,卻依舊不願意對我笑。隻要他開心就好,我已經無謂他對我如何。


  其實隻要他陪在我身邊,我就依然愛他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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