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隻做我自己認為厚道的事
聶卿連忙湊到她身邊,兩人一同低頭看去,隻見那黝黑的令牌不知什麽材質鑄成,在閃爍的火光下,反射著幽暗的光芒。
令牌的一麵雕刻著龍鳳圖案,另一麵,刻著“九元”兩個字,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花好有些迷茫了。
直覺告訴她,這些東西都十分珍貴,即便不值錢,但也很有用處。但這個小小令牌之上,卻也根本看不出什麽別的內容來,花好翻來覆去看了半晌,然後被聶卿伸手拿走。
“還挺沉的呢!”聶卿在手裏反複掂量了兩下,“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什麽用的。”
花好皺眉:“我也不知道。”
“這不是你的東西麽?”
花好連忙伸手搶過來:“當然是了,隻是,這是我小時候放在這裏的,我的頭受過傷,之前的事,多少有些不記得了……”
聶卿抬眼看她:“哦?頭還受過傷?怪不得傻成這樣呢……惹了人,還敢大大方方出門,人家不抓你抓誰……”
花好當即變了臉色:“你說什麽呢!”
在路上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她之前何曾惹過什麽人,若說有對頭,那肯定非施迎興莫屬,能整出這出幺蛾子的,也必定是他。
他在筵席上搶不到她,就暗中派劫匪劫路,想把她賣到青樓,讓千人踏萬人騎!
施迎興,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想死!
花好緊緊捏住拳頭,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聶卿見狀,連忙伸手撫了撫她的臉蛋:“好了,別生氣了,你瞧這臉蛋都不好看了……找到了你的這些東西,也算因禍得福,還不趕快收拾了,回城去?”
花好一把把他的手打了開去。
但他的話卻還是十分有道理的,於是花好收拾收拾,把三樣東西妥帖放進懷裏,便跟他一起朝馬車走去了。
聶卿是騎馬來的,這會兒為了將就她,便棄了馬兒,改做了她的車夫。
上了車,花好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這才想起車上還有另外一個人,連忙把那個姑娘身上的麻袋打開來。
入目是一張出水芙蓉一般的臉。
正如那兩個劫匪所說,這位姑娘的容貌,清純中帶著一絲渾然天成的媚態,乍一瞧去已讓人心動,仔細再看,更是尤物無雙。
這樣好看的一張臉上,不僅未施粉黛,而且還髒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很普通,看起來就是尋常百姓的裝束。
看來,這姑娘還真是這兩個劫匪從大路上撿來的?那運氣也太好了。
花好又仔細看了看這位姑娘,頓覺美貌醉人——可惜她是個女的,倘若要是個男的,救了這小美人兒,要是她以身相許,嘿嘿……
花好連忙搖搖頭,“呸呸”兩聲,摒棄了自己胡思亂想的念頭,低頭專心去查看小美人兒的情形。
四下看了看,又診了診脈,發覺她身上並無別的傷口,隻在後脖頸處有一點淤痕,看來也是被打暈的。
花好從袖子裏摸出獨門秘藥,在小美人兒的鼻子下麵湊了湊,不多時,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小美人兒睜開了眼睛。
“姑娘,你醒了?”花好連忙把她扶起來。
小美人兒睜開眼睛,四下看了看,一臉迷茫:“我這是在哪裏?”
花好便簡短地把前半夜的驚險情形說了一遍,聽得那小美人兒臉色慘白:“那我,我這是……”
“放心,你已經得救了。”
小美人兒一聽這個,翻身便拜:“多謝姑娘相救!大恩大德,鍾素素做牛做馬無以為報。”
“可使不得,我不過是順手罷了!”花好連忙扶起她來,“原來你叫鍾素素啊,真好聽的名字,像人一樣美。”
鍾素素被這麽一誇,頓時羞紅了臉,柔柔低頭:“姑娘你也很好看……我,我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花好正要回答,前麵聶卿忽然插了話:“她叫花好,花好月圓的花好。”
花好頓時“嘁”了一聲:“我跟美人兒說話,有你什麽事?”
聶卿笑道:“我也在跟美人兒說話啊。”
“呸,登徒子!”
聶卿笑意更濃:“我說的美人兒,就是你呀……你以為我在說誰?”
一旁鍾素素聽了這話,頓時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看向花好的眼神也更是羞赧了。而被“調戲”的主人公花好,臉色也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花好狠狠瞪了聶卿一眼,別過頭去:“素素姑娘,你別理他,他就是個沒正經的。”
兢兢業業趕著馬車的聶卿十分不服:“我怎麽沒正經了?我堂堂聶家的子弟,大半夜的來給你趕馬車,還不夠正經啊?何況我還救了你。”
花好頗為不領情:“哼,你要是再晚來一會兒,我們都被賣進春風樓了,裝什麽英雄救美!”
鍾素素許是剛剛醒過來,還有點發暈,這會兒瞧見這情形,隻是倚在車廂壁上,笑而不語,聽他們鬥來鬥去的。
鬥著鬥著就從三更半夜鬥到了天色泛白,淮州城城門已遙遙在望。
“卯時城門開,等咱們到了,也就差不多了。”聶卿一麵說,一麵扯了扯韁繩,讓馬車放慢速度。
漸漸亮起了的晨光裏,他一席月白衣衫清落出塵,挺直的背影看不出絲毫疲憊。花好想到他為了來找自己,也是一夜未睡,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絲愧疚來。
畢竟是非親非故的,隻因為一張欠條就綁在一起,她實在沒什麽立場去苛責他。
想到此處,她的聲音就放柔了些:“哎,說說,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聶卿笑道:“怎麽聲音突然小了?可是累了?”
一旁的鍾素素早已累得再次睡著了,花好搖搖頭:“我才不累,就是想聽你說說,你快說嘛。”
“那我就跟你說說。”聶卿換了個姿勢,側過身來,“說來也巧,我本是有一張方子,想拿去給你瞧瞧的,但誰知到了侯府,卻聽聞你陪侯夫人上香一日未歸。不多時車夫逃回來,說是路上遇到了劫匪,管家就忙著去稟告你們侯爺,我呢,就先找了過來。”
花好愣了愣:“那你在樹林子裏找到那些劫匪了?”
那劫匪頭頭和幾個手下中了她的迷藥,應該走不遠,但是不排除有其他劫匪回來把他們救走的可能,不然花好也不會被那個二哥和老三賣到春風樓去了。
果然聶卿搖搖頭:“沒有,但我一路打聽,有人說看到兩個凶神惡煞的大漢駕著一輛馬車進了鎮子,再想到這鎮子裏的那些巷子,我就跟著追了過來。”
南豐鎮在十裏八鄉都以花街柳巷聞名,就連淮州城裏的公子哥們,也喜歡時時出城往這裏跑,所以他才猜出,花好被劫,多半是與這些地方有關。
但是聽了他的話,花好卻想到了另一件事——倘若他知道自己已經被賣到過春風樓一次,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神情?
這邊花好有些心虛,那邊聶卿卻低頭望她:“怎麽,不開心?放心,待咱們回了城,我便立刻告訴秦又白,叫他派人去捉拿這群劫匪,務必連幕後黑手一起揪出來!”
倘若沒有人指使,單憑這群烏合之眾,他們是沒有膽子敢動侯夫人的馬車的,花好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但她對於“揪出幕後黑手”並不抱太大希望,就算知道是施迎興又能怎麽樣?在壽宴上侯爺都沒有跟施迎興起衝突,這次必然也不會有太大反應的。
“對了,不知道夫人和月雯回去了麽?”
聶卿一臉淡定:“我聽了消息就立刻出來尋你了,別的人,我不知。”
花好略略皺眉:“你這麽做,似乎不太厚道啊。”
他和秦又白多少算作是朋友,錢慧娘是定北侯夫人,他卻根本沒有要救的意思。
“我隻做我自己認為厚道的事。”聶卿說著,彎起嘴角笑了笑,那笑容裏稍稍帶著一絲邪魅,看得花好險些失了神。
他難道,隻對自己在意?
當初他在壽宴上開口懟施迎興,她本還以為他是為了定北侯出頭,但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麽回事……
這個人,到底是為了什麽,憑空出現在她身邊的呢?
晨風微微吹來,聶卿耳邊的發絲揚起,一根根細碎分明,花好的心裏,忽然微微有些莫名的觸動。
因為這觸動,她忽的覺得有點心慌。
但好在她並沒有時間心慌太久,因為淮州城城門已經到了。
但出乎他們的意料,今天一大早進城的人似乎有些多。一眼望去,城門外密密麻麻的,連車帶人,裏裏外外,把城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這是要幹什麽啊?趕集?”
聶卿悠然靠在車廂上:“或許吧。我看進城還早,你若累了,不如先眯一會兒。”
他神采奕奕,完全不像熬了一夜的人,但花好確實很累了,前半夜在逃命,後半夜回城,一日一夜沒合眼,精神又緊張,哪能不累。
但她心裏想著心事,根本睡不著,隻好趴在車窗上,勉強睜著眼睛,看著前麵的人一點點地往前挪動。
一眼望去,進城的隊伍好似一條長長的龍,慢慢向前移動著著腳步,晨光熹微,人們的臉上各自帶著疲憊或期望,或進或出。
就在百姓們都在守衛的指揮下,有序往前行進的時候,不遠處的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馬蹄聲,夾雜著高喊:“快,快讓開!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