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美人之計
“這是……”
花好壓低聲音:“這是給侯爺控製毒性的藥,侯爺知道我一直在煉藥,你且交給他就行。”
景雲望著靈堂方向歎了口氣,把藥瓶收進了袖子裏:“我會找個時機,交給侯爺的。”
花好點點頭:“那就多謝了。這會兒侯爺心煩,我也就不多待了,明日我再來。”
“不送了,我進去看看侯爺。”
花好轉身走了,景雲就往內院去,進了靈堂,輕咳一聲,把花好送來的那藥瓶奉上。
“爺,這藥……”
秦又白沒接:“請駱先生來看看。”
“是。”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秦又白又問:“她走了?”
“走了。”
“可問什麽了?”
“沒有。正如鍾素素所料,把棺材蓋了,不讓她看到屍身,她就不會懷疑什麽的,咱們的藥用的也隱秘……”
見秦又白似乎臉色有些憔悴,景雲又道:“爺,你該不會是有些惋惜吧?”
說著,伸手指了指靈堂正中的棺材。
秦又白沒答話。
景雲道:“這孩子,本就不該來到這世上,至於她,這也算是她做錯事的懲罰。這樣一來,咱們算是保住了她一世名聲,也沒鬧到她娘家去,侯爺對她,已算仁至義盡了。”
秦又白微微閉了閉眼睛:“不用你說。去告訴鍾素素,一切按計劃進行。”
景雲抿抿嘴,道了聲“是”,恭恭敬敬退出去了。
靈堂裏又隻剩下了秦又白一個人。他望著那嶄新的黑漆漆的棺材,發怔一會兒,又低低地長歎一聲,別過頭去。
※※※
停靈三天,花好不放在在侯府住,於是就每天都往那裏跑。除了祭拜錢慧娘之外,就是安慰鍾素素,所幸鍾素素已經過去了那陣子,人雖然還愧疚消瘦,但看樣子是不會尋死的了,花好也慢慢放下了心。
除此之外,她每天都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給秦又白帶藥。這藥得煉好了之後很快就吃,也不能大批量的煉,所以她就隻好每天都給秦又白帶來一顆,保證他藥效不斷。
在給秦又白解釋的時候,她沒說這裏麵有天青草,也沒說可以解毒,隻是說這是可以延緩遏製毒性的藥,讓他放心吃便可。
三天之後,也就是中秋節的那一天,錢慧娘出殯了。因為年紀輕輕,又是這種死法,所以並沒有大操大辦,但到底是侯府夫人,該有的規製一律都會有。
滿城都是準備過節的喜慶氣氛,突然出現了一隊出殯的隊伍,那效果突兀可想而知,一路走向城外,連帶著整個淮州的中秋節,都添了幾分哀婉之意。
花好沒有去扶靈,隻留在侯府裏陪著秦又白。
按理說秦又白該去送葬的,但是從早晨去,秦又白就昏過去了好幾次,又兩天兩夜水米未進,花好雖然緊急施針,又強製給他灌了些糖鹽水,但到底是擔心,所以守在秦又白身邊,一步也不敢挪走。
下午出殯的隊伍就回來了,定北侯府裏重歸寂靜,靜的好似一座死宅一般。
秦又白又昏睡了過去,睡到天色擦黑才醒來,醒來之後,看到守在身邊的花好,就命她回得意軒去。
“你也要過中秋的,回吧,別讓聶公子久等。”
花好忙道:“得意軒的中秋不用我操心,再說聶公子他肯定進宮去飲宴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的。”
秦又白卻不聽,隻擺擺手:“去吧,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花好自然不想離開,無奈秦又白堅持要她離開,她也沒辦法,隻好告了辭。
臨走之前,還不忘問了一句:“奴婢送來的那些藥,侯爺吃了麽?”
秦又白點點頭:“吃了。”
但花好覺得他似乎在撒謊,出了這麽大的事,他連飯都吃不下,怎麽可能會吃藥。但這話也是為了安慰她,她實在不忍心戳穿,便歎著氣離開了。
花好走後,景雲進了屋子來,秦又白抬眼問他:“駱先生怎麽說?”
景雲露出一副嘖嘖稱奇的表情:“爺,你絕想不到,駱先生嚐了這味藥,激動的是又叫又笑!”
“又叫又笑?”
駱先生上了歲數,那麽沉穩的一個人,怎會做出如此之態,難道這藥……
景雲緊接著說道:“沒錯,就是又叫又笑。笑了快一刻鍾他才停下來,告訴我,侯爺身上的毒,終於有救了……”
說著,走到櫃子前,拿出一個花好送來的藥瓶:“爺,看來這藥,是真的有效,真的能治你身上的毒!”
秦又白望著那藥瓶,目光一時有些悠遠,半晌,喃喃道:“這丫頭,是怎麽學會這絕世醫術的?”
景雲忙道:“這件事,咱們還是慢慢查,但她目前沒有害人之心,一心隻想治好爺身上的毒,爺你何不好好把握這機會?”
秦又白想了想,點了點頭:“去拿水來,我吃藥。”
服過藥後,秦又白命景雲把自己搬到床上去,然後吩咐道:“去告訴鍾素素,人就快來了,做好準備。”
景雲答了聲“是”便出去了,秦又白躺在床上,計算著時辰,沒多久,也就過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樣子,外麵忽然響起一聲尖利的呼喝:
“皇上駕到!”
秦又白聽到這聲音,微微笑了笑,然後扯上被子,閉上了眼睛。
不多時,皇帝踏進了門來。
皇帝今年五十有五,因為日日保養,麵容顯得很年輕,頭上也並沒有白發,走路虎虎生風。他快步走進屋內,看到秦又白躺在那裏,似是昏睡著,便抬抬手,阻止了內官準備出口的呼喚,然後屏退了一眾人,隻留一個心腹。
“你們怎麽伺候的,不過幾天,就瘦成這幅樣子?!”皇帝轉過頭去,開口低聲斥責景雲。
景雲連忙跪倒:“是奴才們伺候的不周!隻是侯爺一口東西也不肯吃,一口水也不肯喝,奴才們也心急如焚啊!”
皇帝搖搖頭,歎了口氣:“少年夫妻,一朝撒手而去,怎能不心傷?衣帶漸寬也是人之常情啊!你們這些做奴才的,得多勸著點才是。”
景雲磕了個頭,應道:“是。”
“讓他睡吧,朕改日再來看他。”
皇帝說著起身要走,這時外麵正進來一名婢女,端著茶,向皇帝走來。
景雲忙道:“請皇上稍作歇息,喝了茶再走。不然侯爺醒了,又要責罵我們怠慢。”
皇帝本不願留下喝茶,宮中還有已經翻了牌子的嬪妃在等著他,然而看到進來的這個人,他卻忍不住直了眼睛,腳也再邁不動了。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進來的女子就是一身孝衣,臉上絲毫粉黛未施,形容清瘦,神色淒婉,一雙眸子裏淚光若有似無,脈脈含情。
皇帝隻看了一眼,心中便咯噔一聲,暗道,什麽時候定北侯府上竟有這樣的絕色了?這女子姓甚名誰?如此美貌,堪堪竟把六宮粉黛都比下去了!
隻這一眼,皇帝立時收了回宮的心,眼見那女子走將過來,正要搭話,卻見她忽然腳下一歪,身子不穩,托盤中的茶水登時打翻,濺滿了纖纖玉手。
“小心——”皇帝連忙伸手去扶,“怎麽樣,沒燙著吧?”
女子慌忙跪倒:“奴婢失手,請皇上降罪。”
但皇帝卻已把她扶了起來,一麵問身邊的內官要來帕子,輕輕替她擦掉手上的茶漬,一麵低聲道:“不小心而已,朕怎能怪你呢?”
女子頓時羞紅了臉,但一隻蔥白般的玉手卻並不從皇帝的手中抽出來,隻任由他邊擦邊磋磨。
旁邊的內官似乎對此情形見怪不怪,眼觀鼻鼻觀心,一點表情都沒有。景雲默默皺了皺眉頭,當做什麽都沒看到。
皇帝替女子擦完了手,又仔細端詳了一下她的俏臉,問道:“叫什麽名字啊?”
女子低低答道:“奴婢鍾素素。”
皇帝立刻覺得耳熟,眼珠兒一轉,想起來了,不由笑道:“如此絕色,怪不得呢……”
鍾素素抬眼看了看皇帝,什麽也沒說,複又低下了頭。然而眉目含情,卻已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皇帝被這樣的一雙眼瞧過,登時隻覺半邊身子都酥了,轉頭便對內官道:“又白身子不適,朕今晚就住下了,守著他。”
“是。”
景雲一聽這話,忙道:“皇上,這,這恐怕……”
內官眉心一斂,尖聲道:“怎麽,皇上住在定北侯府上,不合適?你們定北侯府,沒有能給皇上住的地方麽?”
景雲一噎,連忙改了口:“不,不,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這就下去命人去收拾。”
說罷,行了禮就跑出了門。
皇帝轉頭對鍾素素道:“瞧你,衣裳都被打濕了,去,換一件幹淨的來,再重新泡一壺好茶,送到朕那裏。”
鍾素素低身伏倒在地:“是。”
皇帝笑了笑,扶著內官的手走出門去,走到門口,還忍不住再次回頭看了看鍾素素那緊窄有致的腰身。
皇帝走遠之後,鍾素素才慢慢直起身來,臉上露出一副嘲弄的笑容,轉頭看看床上,本來昏睡不醒的秦又白,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