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玄幻奇幻>絕色一品丫鬟> 第77章 自請為質

第77章 自請為質

  秦又白雖受封臨平王,但因雙腿之故便未曾受任何實權,皇帝也便免了他的早朝,所以這一次質子之選原本他也可以不參與。


  但他偏偏就來了,還來得如此高調,自請為質,氣度從容。


  其實秦又白是想得通透,無論他自不自請,到頭來這質子之位還是會落到他頭上,他的幾位皇叔手眼通天,質子之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們,而皇孫中也隻有他最為合適。


  他人不在朝堂,百官中又少有他的人,到時候隻要任何一人提到他,他這大梁質子必然是‘實至名歸’了。


  既然都是要當的,何不由他自己來提,如此既能在皇帝麵前得一個仁義忠孝顧全大局的好印象,又能暫時脫離各位皇叔對他虎視眈眈的目光,何況去北齊也不見得就不是一件好事。


  深思熟慮過後,便有了他今日這一行。


  “又白你可是想好了?去了北齊你極有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了。”皇帝的眸中,終於透出了一絲微微的熱度。


  秦又白輕笑,青綠衣擺散開在地上,墨黑長發蜿蜒落在其上如盛放的一朵黑色牡丹,“皇祖父,又白心意已決,願以此殘軀為我大梁粉身碎骨肝腦塗地。”


  “好!好一個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不愧是朕的好皇孫,是我大梁的肱骨脊柱!”皇帝這天第一次露出滿意的笑容,如黑雲壓境後乍然放晴的天空。


  “秦又白聽旨……”


  秦又白自請去北齊做質子的消息很快便傳遍朝野,皇帝感念其忠勇又賜封他為一品碩親王,地位隻在太子之下,又連賜申州、江雪、華安三城為其封邑,世代承襲。


  皇帝的這一榮賞也敲響了幾位皇子皇孫的警鍾,秦又白真死在北齊也便罷了,若他命硬又撐回來了,豈不就成了他們奪位的最大阻礙?

  幾個人心裏各自思量,無人可知,但可以想見秦又白離開大梁之後,這大梁又將會有一場無聲的硝煙。


  花好沒多久也聽說了這件事。


  之前對於鍾素素入宮一事,她對秦又白頗有微詞,加之得知了自己當年被害的真相,她自覺和秦又白已成陌路。但忽然出了鍾素素逃走的事,她心裏的惱恨卻都又轉到了鍾素素身上,對秦又白的怨懟,卻又沒那麽深了。


  這次秦又白自請為質,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花好倒沒多大吃驚。隻是想到要往北齊為質,不知多久能回來,也不知道在北齊會有怎樣的境遇,她心裏反而不由得替他擔心起來。


  他的腿疾,到底要不要再給他醫治一下呢?治好了腿,他在異國他鄉好歹能有所依仗。雖然對他,對靖王妃,花好還是心中有個疙瘩,但她其實並沒有想要秦又白死的想法。


  就在花好正考慮著要不要去一趟臨平王府,不,今時已是碩親王府的時候,聶卿和聖旨同時到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寶安鄉君服勤修職,學術真醇,操持耿介,妙手回春、枯肉生骨,溫順美好,意誠積感悟之機。時論皆仰其高致,朝廷亦鑒其悃誠。特封為縣主,號寶安。時碩親王遠赴齊都,甚憂重畏傷,茲事體大,故敕縣主同行。欽此。”


  林公公宣讀完皇帝的聖旨,笑容燦然地將那卷明黃布料交到花好手中,道:“奴婢給縣主道喜了。”


  花好抽了抽嘴角,萬分肉疼地從荷包裏掏出一顆小金錠塞進林公公的手裏,維持優雅合宜的笑容道:“謝謝林公公,也請公公替花好謝陛下盛寵隆恩。”


  什麽叫嘴巴吃黃連有苦吐不出?花好此時深有體會。


  皇帝的這封聖旨目的很明確,先亂七八糟把她猛捧了一把,又把她從鄉君提到了縣主,雖然縣主的地位僅次於郡主,對於花好一個奴婢出身的人已經好比登天一般,但這些都隻是迷惑人心的幌子而已。


  整篇聖旨最重要的就是最後一句——皇帝擔心秦又白身體不好在途中受傷或病重,影響兩國邦交和諧,所以讓她跟著去照顧。


  她這大梁上京還沒待熱乎,轉而就得去過餐風露宿的生活了,更可怕的還是跟著質子隊伍去北齊,想想都十分不妙。


  花好感覺自己的小命頗有些岌岌可危,忍不住冷汗直流脊背發麻。


  但她能如何?抗旨不尊嗎?她現在雖然是寶安縣主了,但這頭銜還不是皇帝給封的,他想摘了也是一句話的事,更重要的是他也能順便一句話摘了她的項上人頭。


  所以,看來,她隻能認命吧。


  花好強顏歡笑地送走了林公公,往回走時見聶卿在梨花樹下喝著茶獨自品茗,甚是自在。


  因為手上這卷燙手的聖旨,她有些惱他。


  “你不是一直在宮裏嗎?怎麽不幫我攔下這件差事?難不成大梁上下就剩我一個大夫了?宮裏的禦醫都是養著吃屎用的嗎?”


  莫怪她言語粗俗,實在是心底憤懣難當,不粗暴一點都體現不出她此時的心情。


  聶卿眯起幽雅黑眸,輕輕放下手裏的茶杯:“秦又白主動跟皇帝要的你,我能如何?他現在哪怕是要宮裏的貴妃陪著去北齊,皇帝估計都會同意,何況你一個小小的花好。”


  花好皺眉:“怎麽又是他?他想做什麽?看不得我過好日子不成,自己受苦就非得拖上我?”


  她原已打算治好他的腿了,這一折騰心又涼了大半截。


  聶卿唇角浮起一抹淺笑,在俊美的臉上卻有一絲陰沉:“誰知道呢?可能是他舍不得離開你太遠了,所以他要離開也得帶上你。為了得到你,他還特意在皇上麵前展示了他的腿——經過你的醫治,他已經能暫時站起來了,皇上一瞧,自然龍顏大悅,就同意你去北齊了。”


  “……”花好徹底無語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花好。”頓了頓,聶卿沉吟道,“我也要走了。”


  花好頓時皺了眉頭:“走?去哪裏?莫非你要回浮雲城了?”


  一個“走”字,頓時讓她的心跌落穀底,心裏酸酸落落的,仿佛沒了安放的實處。她要跟著秦又白一起去北齊過質子的淒涼日子了,聶卿卻也要離開自己了,這日子還能好嗎?

  誰料聶卿忽然又露出狡黠的笑容來:

  “皇帝請我做大梁使者,陪同秦又白前往北齊京都,順便幫忙完成齊梁和談——”


  趁著花好發愣,他快速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頭發:“怎麽樣,高不高興?我陪你一起去北齊!”


  花好一驚,又抬起頭來,蒼蒼滿目的白雪間,美若神祇的男子仿若一朵雪白梨花,發絲如墨,淡淡看著她呆怔的臉壞笑。


  這人啊,總這麽讓人頭疼。


  ※※※


  大雨傾盆。


  大梁冬日雖少有雨,而今日到晚時卻開始風雨交加,陰雲滾滾著壓下來,一把黑幕遮住晚霞,四下已黑得不見五指。


  隱約的悶雷似從地底傳來,震得地麵都在隱隱發顫,窗外狂風呼嘯,忽而閃起一陣刺目白光,閃電如蛇照亮了院中的垂枝海棠,一瓣一朵都清晰可見。


  “主子,事情都安排好了。”


  景雲濕漉漉地推門而入,閃身就趕忙關緊了門,站在門口拍打著身上的水珠,就著房裏的火盆去寒氣。


  秦又白正靠窗坐著,視線透過窗望著長廊的方向出神,廊下懸掛著的數十盞宮燈早已被風雨澆熄,四周隻有房內盛放的一點油燈和火盆,蕩著寂寂的火苗。


  總有種詭異的緊張感。


  巨大閃電劈裂黑霧,刺耳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紮得人頭疼欲裂。


  “花好那邊是何反應?”


  “花姑娘近午就去看了陛下賜下的新府邸,又著人新添置了家具奴役,已經讓武月母子三人住了進去。”


  “她自己呢?”


  “仍留在得意軒中。”


  “嗬。”秦又白不免冷笑,“她倒是對聶卿深信不疑。”


  “花姑娘一貫純善。”否則也不會把鍾素素那樣的女人視為知己。


  “人人都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她倒是好,得了教訓還沒有一點長進,估計也就知道防備我了吧。”秦又白想到花好對自己的態度,心中難免有些怨懟。


  “花姑娘隻是有些誤會主子,待誤會解了,她自然還會像以前一樣對主子盡心盡力。”


  秦又白沉默,對景雲的話既不認同也不反駁,他心裏明白,花好是很難再信任他了,她那個人雖是蠢了點,卻也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想要再如從前那般,難了。


  “讓下麵的人盡心點,本王不想在北齊聽到這邊出現一點紕漏。”不再想其他,秦又白修長細膩的手指籠在綠水般的輕紗袖子裏,燭火裏一抹榮華,對著身旁的人淡淡命令著。


  景雲恭敬俯身,“是,請主子放心。”


  雨水衝刷著屋簷,灑落顆顆晶瑩。


  這隻是預兆。


  ※※※


  皇帝把質子出發的時間定在了年節後,而宮裏上下早已忙成了一鍋粥,因為貴妃娘娘要在臘八那日發喪。


  皇帝瞞下了鍾素素的真實情況,直接將寶芸的屍身認作鍾素素,追封她為麗貴妃,擇黃道吉日葬入皇陵。


  花好也因此事被下了道密旨,無非就是讓她閉上嘴,別把鍾素素金蟬脫殼一事說出去。她倒是能理解皇帝的此番舉動,無論他是因為察覺被自己的愛妃背叛而痛苦得不願麵對真相,還是為了趁機多一些與北齊斡旋的資本,大梁貴妃死於北齊冰淩花之毒,確實也是一個談判的好籌碼。


  夜晚的大梁皇宮,梨枝玲瓏,落葉如花。


  極其靜謐。


  皇帝一人獨坐在寢殿中,張著蒼老沉鬱的眼遙遙注視著封閉的重華宮。


  哪怕是這般寒冬裏,那宮殿依舊紅牆黛瓦,草木扶疏,在蒼茫枯敗的冬景下顯得那般突兀。


  那是他費勁心思疼愛的女子,他甚至不曾計較她卑微的身份,對她如珠如寶般嗬護著,如今看來隻覺無盡的諷刺。


  皇帝的手緊拽著身下的錦被,似要被那金絲龍紋燙了手,讓從那日起便染上的憤怒再次灼了心傷了魂。


  明日,便是臘八。


  宮牆沉靜,萬裏清寂,冰霜化出的水沉甸甸的打在草木上,像敲擊著他冰冷的心房。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