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妙手回春
這名年輕的內醫正名苗司翰,祖上三代皆入大齊太醫院,所以此時他父親也在場。
“這孩子!”苗棟聽到兒子這話時亦忍不住低斥了一聲,但兒子話都出口了,也再無轉圜餘地。
好在這麽多太醫在場,出了事也能及時救下。
蕭皇後自然欣然應允,陳院使又用銀針驗了第二枚?蛋,銀針再次變黑,苗司翰吞了吞口水,神情凝重且大義凜然。
花好忍不住笑了,“放心吧,它真的吃不死人,你看我都好端端地站著。”
苗司翰微紅著臉偷覷了她一眼,才義無反顧的拿起了那枚?蛋咬了下去,對大多數第一次吃皮蛋的人來說,那味道絕對稱不上美味。
他皺著眉,一臉痛苦地將整顆蛋吞了下去。
“兒子你咋樣?有沒有哪裏感覺不舒服?”苗棟趕忙出聲問。
陳院使則已經覆手搭在了他的脈搏上,半晌後才摸著花白胡須道:“脈象平穩有力,肝火清明透達,確無一絲中毒之相。”
“這東西就是難聽了一點,其他真的無甚感覺。”苗司翰皺著眉灌了一大口水之後才開口說話。
“那豈不是說明……”眾人齊齊望向花好,眼似燃了火光。
花好頓時覺得偉大的皮蛋給自己漲臉了,她笑了笑,這才開口道:“其實銀針碰觸毒物之所以會變黑,隻是因為多數毒物中含有一種物質,它叫硫化物,兩者發生反應所以使銀針變黑,但並非所有的硫化物都是能致死的。其實我們的生活中不止?蛋,其他蛋類中也多少含有這類物質,隻是量很少而已。”
這群太醫們雖然不懂什麽叫硫化物,但花好的解釋並不艱澀,一眾太醫聞言摸摸下巴拍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縣主,那這風河鱖魚的毒……”陳院使這時也知道花好是有真本事了,語氣表情都溫和了許多。
花好也沒繼續賣關子,到了那名捧著鱖魚的宮人麵前,從自己的醫藥箱裏取了兩把小刀消毒,然後開始當殿殺魚取骨。
她上輩子是孤兒,這輩子是丫鬟,所以這種事做起來自然是信手拈來,很快就把整條魚的魚骨剃了出來,又將魚骨放入舂桶中,碾成了細密的骨粉。
才讓宮人把那條才會站立的小奶狗抱了過來。
“乖乖的,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餓其體膚,你雖然是條狗,但也是一條能擔當大任的狗,放心吧,一會兒姐姐一定治好你……”花好安撫了一下全程迷茫的小奶狗,倒是讓殿內的其他人禁不住地悶聲笑。
這南梁的縣主真有趣,居然安慰一條什麽都不懂的狗,還對著狗自稱姐姐,真是好笑,這其中笑得最大聲最猖狂的自然是雅香郡主蕭杏兒,邊笑邊諷刺道:“嗬嗬,也就配跟一條狗姐妹相稱了。”
花好可不管其他人心裏怎麽想,狗難道不是生命嗎?若可以她其實更願意用蕭杏兒來試毒,但人能答應嗎?聳肩!
她將那些磨成粉的鱖魚骨兌了一點清水,然後讓小奶狗喝了下去,鱖魚骨粉本就帶著魚香,小奶狗果然很歡快的喝了起來。
但眾人很快便注意到原本可以筆直站立的小狗四肢開始出現無力顫抖,等它把那些水糊完全舔完,它已經徹底趴在地上了。
陳院使等人試著去拖起它讓它站立起來,但沒一會兒它就癱軟了下去,霧蒙蒙的大眼睛充滿無辜。
“怎會如此?縣主,你昨晚不是說這種毒要積累許久才會爆發嗎?那這狗又是?”蕭皇後頗為震驚的看著這一幕,神情凝重至極。
事到如今,她已對花好的話深信不疑。
花好歎了口氣,看向殿中央端坐的蕭皇後,“啟稟皇後娘娘,奶狗、雛鳥包括人類的幼童等因為剛出生體質弱小,加上肌肉發育尚不健全,一旦攝入過量鱖魚毒便很容易造成病癱,不用多久便會氣虛死亡。”
她頓了頓又道:“寶安昨夜宮宴後也了解過一些情況,大齊境內嬰兒死亡的事故頻發,據我推斷因是母乳中帶有鱖魚毒所致。”
這還真不是她危言聳聽,齊國嬰兒死亡率是真的很高,特別是官宦富貴人家,估計是為了孩子的營養就經常給奶娘吃鱖魚所致。
蕭皇後聞言臉色黑沉得似要下暴雨,她的二皇子便是尚未足歲便氣虛而亡了,如今想來當時正值鱖魚旺季,宮裏確實頓頓給奶娘們燉鱖魚湯……
“嘭!”
精致的琺琅彩瓷杯被她砸了一地,茶水飛濺開,在厚重的黃棕色地毯上開出深黑色的花。
而她的震怒,也讓殿中的宮人太醫們惶恐不已。
“娘娘息怒,臣等有罪!”陳院使等人再次跪地求饒,這一次更直覺項上人頭不保,他們也都想到了早夭的二皇子。
殿中除了皇後和她身旁的蕭杏兒之外,仍站著的就隻有花好和聶卿兩人了。
花好沒多想也跟著跪了下去。
“請皇後娘娘息怒,此事確也怪不得太醫院的各位大人,風河鱖魚出現在大齊已有百餘年,它的毒也一直不被人所察,若非因緣巧合,確實很難發現它的異常。”
花好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害了這一大群醫者,世上沒被發現的毒蟲毒草毒物千千萬,總不能都是醫者失職之故吧?
聶卿站在花好身邊,笑容一展神情坦然的道:“娘娘,太醫院的大人們雖有失察之嫌,卻無瀆職之過,正如寶安縣主所言,此毒存在百餘年,始終無一人指出,又豈是這一批人太醫的緣故,若要問罪,豈不是這齊國的醫者都有責任?”
“聶公子說的是,姑姑,杏兒也覺得太醫們並無大過,姑姑您若是生氣,不如罰他們半年俸祿如何?”蕭杏兒在聶卿開口後忙跟著附和,仿佛怕慢了一步就會讓聶卿不高興一般。
有花好、聶卿和蕭杏兒求情,蕭皇後的臉色果然好轉了不少,畢竟她也明白糾其因果也隻能是命運弄人了。
“罷了。”蕭皇後單手撐著額,另一手慵懶的揮了揮,“但你們作為大齊的肱骨良醫,失察也是大罪。”
陳院使等人齊聲拜倒高呼:“臣等知罪。”
“本宮會將此事一五一十稟明聖上,由他親自裁度你們的過錯。”蕭皇後冷淡地又說了一句。
“謝娘娘仁慈。”太醫院的一眾太醫不敢多言,這時候也是多說多錯。
蕭皇後揉了揉眉心,又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花好,忙抬手虛扶了一把,“縣主快快起來吧,此番多虧縣主提醒,才免大齊百姓再遭風河鱖魚毒害,縣主仁心仁德,實屬難得。本宮亦會稟明聖上,讓他封賞你的功績。”
“娘娘謬讚了,這是寶安身為一名醫者的責任。”花好紅著臉擺了擺手,但賞賜什麽的她絕對不會推拒的,不禁不會拒絕,而且還多多益善哎。
接下來蕭皇後果然也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給她,之後就是皇後安排的給各宮的娘娘小主們診斷了。
整整一天,她施針開藥不知多少,忙得焦頭爛額,才終於在宮門落鎖前被聶卿帶回了行宮,她看診時聶卿為了避嫌一直待在偏殿中等候,期間蕭杏兒全程作陪,也不知兩人聊了些什麽。
他們出宮時,蕭杏兒還依依不舍地和聶卿道別,當她花好死了嗎?
坐在回去的馬車裏,花好抱著胸斜睨著對麵的男子。
“怎麽這副模樣?誰讓你受氣了不成?”聶卿見她嘴翹得都能掛三兩油瓶子,不由得好笑地問道。
花好撇撇嘴,一臉不爽的瞪他:“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我受氣?”
聶卿聞言似乎十分意外:“我今天這麽安分守己,怎得就能惹你生氣了?”
“說!”花好身體往前一傾,惡狠狠地盯住他,“你和蕭杏兒到底怎麽回事?”
“哈哈哈……”聶卿突然大笑,抬手把人摟了過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道:“原來傻丫頭是吃醋了!”
“誰吃醋了!”花好意思意思掙紮了一下,然後就安靜待在了聶卿懷裏,“我就是看不慣蕭杏兒而已。”
“行,你沒醋,醋得是我,好不好?”聶卿摸了摸她的長發,語氣溫柔無比,眸裏卻是一片深沉的黑暗,看不到一絲光明,“別胡思亂想,本公子可看不上蕭杏兒那種刁蠻郡主,我就喜歡你這樣傻裏傻氣的丫頭。”
“我可不傻,你看我都能唬住這大齊一幫老太醫呢,要是我傻,那大齊都沒聰明人了。”
“哈哈,確實,我的花好真是又聰明又機智。”
“哼,甜言蜜語。”花好窩在他的胸前輕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轉而卻已經不自覺地回抱住了他。
“冤枉!本公子從來對你真心實意。”聶卿語氣愉悅,微涼的指尖扶住她的下巴,然後輕輕抬起她的頭來。
花好緩緩抬眼,看著麵前男子垂著眼睫,唇角帶著默默含情的溫柔,任憑兩朵紅霞襲了麵頰,暖了心房。
車廂裏氣氛回暖,卻又不知這般甜蜜光景待到多年後回想起時,是否依舊緬邈歲月,繾綣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