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逼宮
因曹友直叛變,拓跋洵在獵場受到驚嚇,在禦林軍的保衛下倉惶返回了瑞京城,在動亂中活下來的官員們也跟著回了京,皇帝回宮後連發數道繳文追剿曹友直等亂黨。
一時人心惶惶。
這一年是永和二十九年,大齊陷入了建國以來最大的危機,但這個危機除了少數人之外,普通百姓並不知曉得分明,他們知道的隻有皇獵時曹友直將軍殺了三皇子,曹家君叛亂,城內出現了許多亂黨,胡亂砍殺無辜,死了不少朝中大臣和勳貴子弟。
之後便是蕭家軍入城。
而這危機的源頭便是大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蕭弘奕。
皇帝從獵場回宮當晚,他便領著趕來平亂的五萬將領以護駕的名義攻進了皇城,妄圖配合宮內的蕭皇後一舉奪宮,讓大齊江山改姓蕭,然螳螂捕蟬,蟬未必毫無準備,端看最後究竟是誰棋高一招而已。
夜晚的大齊皇宮極其靜謐。
張兵領著隻有一千人的小隊,遙遙注視著封閉的禦極宮。
那宮殿宮燈明亮,人聲吵雜,在蒼翠鬆柏的遮掩下依舊繁花似錦。
月還未上中天,不是動手的最佳時刻。
他身體貼著紅牆,被粗糙的牆皮刮擦著後背,心跳不自覺加快了許多,默默等待著即將到來的重要時刻。
丞相大人的大計成敗與否,隻在今夜。
今晚,要奪宮。
月漸漸高升,萬裏清寂,初春的夜霧帶著清冷的甜味,慢慢的積蓄在嫩葉花瓣上,張兵握緊了刀,等待著信號響起的那一刻。
燈火通明的禦極殿中,蕭皇後一身素白寢衣坐在皇帝的龍床上為拓跋洵揉著肩,她雖年逾四十但依舊貌美如花,墨色流蘇般的長發披散在背後,唇角掛著淺淺的笑。
拓跋洵看著麵前的女人,依稀仿佛還能想起初進宮時那個靦腆害羞的小姑娘,曾經她也會抱著自己的手臂撒嬌討趣,如今卻隻剩下莊重與深沉,成了一個合格的皇後。
“陛下,今日您可受驚不小,身體可覺有異?”蕭妤溫柔的問著。
拓跋洵搖了搖頭,“還要多謝你哥哥救駕及時,朕並無大礙。”
蕭妤仿若鬆了口氣,笑了笑道:“陛下哪裏的話,哥哥救駕即是他的本分,也是他的榮耀,如何能擔得起陛下您的謝意。”
“皇後多慮了,蕭丞相自然擔得起這一切,他……可是國之脊梁。”拓跋洵的語氣中帶著笑,卻又讓人覺得莫名有些微妙。
蕭妤不覺有異,笑得依舊得體而高貴,“陛下,臣妾讓人為你熬了一碗桂圓蓮子粥,能寧神靜氣的,您喝完便休息吧。”
拓跋洵坐起身,在蕭妤的幫助下靠在床墊上,“皇後有心了,讓人端進來吧。”
“青碧,把陛下的桂圓蓮子粥端進來。”蕭妤對著寢殿外喊了一聲,很快就見一名宮女低著頭端著托盤,蓮步輕移的朝龍床方向走來。
青碧恭敬地站在龍床邊上,對著床上的兩人福了福身子。
“陛下,臣妾服侍您用粥。”蕭妤笑著就要從宮女手裏的托盤上拿起那碗飄著白霧的粥。
“娘娘,小心燙手。”青碧輕聲提醒道。
蕭妤“嗯”了一聲,從托盤上把碗捧在了手心裏,桂圓粉嫩圓潤,在白潤如玉的粥裏滾動著晶瑩。
她抬手撥了撥粥麵,舀了一勺,動作輕柔的遞到了拓跋洵唇前。
拓跋洵低頭看著湊到自己唇邊的粥,它仍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他隻要輕輕一張口,就能將它們收入胃腹之中。
然後……瞬間斃命。
拓跋洵突然覺得無趣,嘴角露出一抹嘲弄冷酷的笑,抬手便把麵前的白玉瓷碗揮到了地麵上。
“哢擦。”
瓷碗撞在地麵上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粥湯飛濺到那名叫青碧的宮女身上,汙了她一身上好的綾羅綢緞。
蕭妤猝不及防,連著身體也被他的力道摔到了床沿,她心跳一停,有些驚懼的問:“陛下,您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蕭妤,朕的好皇後,事到如今你再跟朕裝無辜是不是太可笑了?”拓跋洵猛地抬起身捏住了蕭妤的下巴,力道大得驚人,很快便在她細嫩如少女的肌膚上留下了深深的紅痕。
“陛下!”青碧驚恐地想要上去救場,卻被拓跋洵一腳踢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漆紅矮榻上連吐了幾口血。
拓跋洵身為大齊皇帝,也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他的武功由先皇親傳,不遜於普通的高手,若非被毒傷了身,他方才踢出去的那一腳絕對能讓這小宮女斃命。
殿內的動靜如此之大,殿內的宮人也不是木頭,很快就有一群太監侍衛闖了進來,懷安公公迅速領著人護在了拓跋洵身旁。
拓跋洵對懷安等人出現沒有人任何表示,他捏著蕭妤的臉跨下龍床,神色冷寒,“喝了粥好休息?你說的可真好,朕這一碗粥下肚,可不就得休息了嗎?去皇陵休息!”
蕭妤早已煞白了臉,眼神中的驚恐與絕望似要化為實質,她艱難的開口道:“陛下,您誤會了,臣妾怎麽會害你?那真的隻是一碗普通的桂圓蓮子粥。”
“蕭妤,你們蕭家人是不是都把朕當傻子?”拓跋洵冷笑,提著她走到那碗傾倒在地上的半碗粥前,壓著她的腦袋往地板上按下,“你說這隻是一碗普通蓮子粥是嗎?那好!那你就給朕把這碗粥舔得幹幹淨淨,一滴都不許剩下!”
“陛下,請您相信臣妾。”蕭妤淒然的哭泣,眼角的淚珠滾滾而落,恁是我見猶憐。
但拓跋洵卻半點感覺都沒有,他對著滿麵淚痕的蕭皇後淺淺冷笑,隻說了兩句話。
“吃了它,你還是朕的好皇後。”
“不吃,滅你蕭家九族。”
蕭妤聽得心涼,她原以為今夜之事必然能成,她苦心孤詣近三十載,從不在拓跋洵麵前跋扈張揚,把後宮打理的滴水不漏,拓跋洵從不曾防備過自己,這些年來她準備的衣食他從不拒絕,原以為哪怕她從未得到過拓跋洵的愛,至少他是信任看重自己的。
她的隱忍溫柔都是為了今日一舉謀事,卻沒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候反而失誤了?
為何會這樣?難道拓跋洵早就察覺到了?
那哥哥的安排呢?
對了,他們還沒輸,禦極殿外還有哥哥的人馬在等著她的信號。
她也不管眼下的情況已經和之前說好的不同,不管不顧的將藏在袖中的鳴彩炮扔了出去。
鳴彩炮經過特殊處理,響動雖小,卻能發出不同於普通的光,黑暗中的人可以清楚的看到宮殿內出現了一道幽藍色的光芒。
拓跋洵冷睇了她一眼,微微退後了一步,毫不猶豫地抽出身旁一名侍衛的寶劍,抬手就把劍壓在了蕭妤的脖子上。
“想叫救兵?”拓跋洵森冷一笑,在蕭妤絕望震驚的眼神注視下一字一句說道:“放心吧,你的救兵已經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去團聚了!”
他說完,左手壓住她的腦袋,右手幹淨利落的割斷了她的脖子。
當著太監侍衛的麵,當殿殺了自己的嫡皇後。
血霧噴濺而出,蕭妤甚至沒能再說出一句話,拓跋洵退開身時一身濕粘的血腥味,神色卻絲毫未變。
他將手裏染著血的長劍插回侍衛的劍鞘中,將提在手裏的蕭妤頭顱扔到懷安麵前。
然後攏起袖子,踩著濕漉漉的腳印,走回了龍床邊坐下。
“派人給太子送過去,讓他給朕安分點,要是他也想步他舅舅和母後的後塵,那朕不介意幫他一把。”他非常平靜的擦著手裏的血,聲調緩慢而淡然。
懷安公公恭敬的應了一聲。
“外頭什麽情形了?”
“稟陛下,聶夫人已經控製住了張兵,正在配合慕容將軍等人剿滅了進入皇城的五萬蕭家軍,想來很快就能抓到蕭弘奕了。”懷安一邊幫拓跋洵整理衣物,一邊恭敬的回稟。
拓跋洵點了點頭,“派人關照著她,別讓她出事了。”
懷安急忙應聲,雖然皇帝沒明說他口中的“她”是什麽人,但懷安又怎會不知他指的是誰。
“陛下,蕭家那邊如何處置?”
“先全部抓起來,待孽臣蕭弘奕落網之後一起問罪。”
“是。”
“趁此機會,你讓慕容子航把一些不重要的人也肅清了。”拓跋洵想到朝中那些擁護蕭弘奕的臣子們,微幹的唇勾起一道嗜人的弧度,殺氣騰騰。
“蕭弘奕想要動朕的江山,那朕便也順便去了他蕭家的所有根基。”
同一時間,帶兵殺入皇城的蕭弘奕,接到宮內蕭妤功敗垂成被拓跋洵當殿割下頭顱的消息,一口血沒上來,差點昏死了過去。
拓跋洵這老狗竟已有防備!
而眼前的情形告訴他,拓跋洵何止有防備,他是打算將他一網打盡。
他的五萬軍隊剛入皇城,便遭遇了數萬羽林衛的圍殺,不僅如此,其中還摻雜著不少身手了得的武林人士。
蕭弘奕此時此刻才恍然大悟:“中計了!”
原以為自己占盡天時地利,卻沒想到是在被人甕中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