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別來無恙
花好心中驚詫,見麵的地點難道要在禦花園麽?秦又白如此手段,都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入到聶卿皇宮的禦花園了?
花好忍不住深想了一步——那要是想在這皇宮中做點什麽事,應該也是輕而易舉的吧,這一點,難道聶卿就沒有提防麽?
唉,又在替他操心了,那個混蛋,她替他操心什麽?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無論如何荊棘遍地都要走下去,她沒選擇,沒必要跟著他一起受苦。
花好這麽想著,更加堅定了去見秦又白的腳步。
見麵地點在禦花園中間部分的一處假山下,夜色中,這裏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若不是小巧輕車熟路,花好恐怕早已跌倒許多次了。同樣的,因為太黑太靜,這裏也是守衛巡視的盲區,一般情況下,他們不會頻繁到這裏來巡視,這也就給了她和秦又白見麵的時間。
“王爺何時來?”站在黑暗裏,花好悄聲道。
“即刻就來。”小巧應了一聲。
仿佛是為了應和她這句話似的,她話音剛落,她們身後的假山石突然微微震動了一下,然後悄無聲息地錯開了一條縫隙。
花好嚇了一跳,立刻跳開,便見那假山石上的縫隙慢慢越來越大,最後終於擴大成一個人堪能通過的大小,裏麵還微微透出一絲光亮。
就在這光亮中,兩個人影慢慢走了上來。
原來這假山石之中,竟然是一條密道。
這是誰建的密道,堂而皇之地建在禦花園裏,聶卿知道不知道?
花好擺擺頭,把聶卿從腦子裏趕出去,然後定睛去看眼前這兩個人,隻見當先那個人果然正是秦又白,後麵是他的一個親隨,花好曾經見過幾麵,叫不出名字,親隨正扶著秦又白,一步步走出密道,來到假山石外麵。
借著密道裏的微光,花好一瞥之間,看到秦又白的形容十分憔悴。一段時間沒見,他瘦的幾乎脫了像,整個人又蒼白又脆弱,好像是受了很長時間的折磨,又好像是狠狠生了一次大病。
花好想起他們的最後一次相見。那是在大齊皇獵的動亂之後,蕭弘奕借口曹友直造反,將曹友直斬殺於帳中,並汙蔑當初的沈河舊部起兵造反,引兵來鎮壓。名為鎮壓,實則是鏟除異己,並且想要了花好的命。
花好就在謝春風和秦又白的護送之下,一路逃往城外,又被蕭杏兒圍堵在湖邊。他們寡不敵眾,眼看就要被蕭杏兒圍殺,誰知這個時候聶卿突然出現。
但是,他的出現,卻不是為了救她,而是要她死。
秦又白身後的假山石很快關閉了,四周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就在這黑暗裏,當時的情景卻一幕幕從花好眼前掠過,那麽的真實,又那麽的虛幻。
她當天身上穿的紅衣,冰冷的湖水,湖水下麵的暗樁,謝春風跟著跳下來時濺起的水花,還有秦又白最後和蕭杏兒的人拚命時的身影,一幕幕,刺痛著她的心。
她明白,謝春風救了她,但是她卻並不能完全相信他。
她明白,秦又白是對她好的,但是鑒於過去的種種,她已然無法和他親近。
她明白,那一切都是聶卿所設的一個局,他並不是真的想要她死,而且都已經鋪好了後路,確保她性命無憂,但是她就是原諒不了。
她原諒不了他打她的那一章,她原諒不了他和蕭杏兒居高臨下地那樣對待她,她原諒不了他把什麽事都藏起來,不跟她商議,她原諒不了這種一切都被蒙在鼓裏的感覺。
哪怕她知道他其實是真的在乎她,而她也……
“花好。”黑暗中的秦又白突然出聲,打斷了花好的思緒。
花好一個愣怔,終於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抬頭看向聲音發處。
黑暗中,秦又白的神情根本看不清,花好隻能聽到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嘶啞而低沉,正如他的麵容,好像這段時間,他受了很大的苦。
花好深呼一口氣,低低地問:“你後來如何了?這段時間在哪裏,又怎麽到這裏來了?”
秦又白片刻沒應答,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歎道:“這話說來話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花好望望身後,“侍衛應該很快就會來這裏巡視的。”
秦又白還沒答話,黑暗中卻忽然響起一個柔柔的女聲:“是我救了他。”
花好聽得這個聲音,立刻挺直了身子,全身戒備起來。
隻因這個聲音的主人,她太熟悉了,也吃過太多她的虧了,不是別人,正是鍾素素!
她還陰魂不散,她竟然還沒死!
“花好,別來無恙啊。”
花好冷笑一聲:“托你們的福,還沒死。”
鍾素素也跟著笑笑:“那不是托我們的福,是托你家皇帝陛下的福,你如今聖眷正隆,等到扳倒了慕容家,恢複你的身份,皇後之位也唾手可得,這天下都快是你的了……你的日子過的,可比我們好太多了。”
這話裏似乎怨氣十足,花好忍不住猜測,他們這段時間到底經曆了什麽。
鍾素素的聲音發處,就是那個手下站立的位置,看來鍾素素就是那個扶著秦又白出來的手下,她是易容成這個樣子的。
看起來,她似乎和秦又白十分親密了,這段時間,難道他們一直都在一起?
對了,記得當時謝春風曾經說過,他跳下水之後,看到秦又白似乎是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美人救走了,他沒看到那美人的樣子,隻知道她身段婀娜,武功一流。
看樣子,那個美人兒就是鍾素素無疑了。
她為什麽要救秦又白,她想做什麽,這段時間,他們又經曆了什麽?
麵對鍾素素的諷刺,花好無力解釋,從表麵上看,她說的確實都是事實。她如今的日子,是比之前在外麵逃亡要好的多了,這一切都是拜聶卿所賜。
隻是她並不想和鍾素素討論這件事,再怎麽說,她們也是敵人。
“我的日子過的好與不好,就不勞你費心了。”
鍾素素哼了一聲,也沒有要再繼續諷刺她的意思。
秦又白接過了話頭,簡單地說了一下他們後來的遭遇。
花好這才知道,原來鍾素素把秦又白救走之後,本來是躲過了蕭杏兒的追兵追捕的,但是因為秦又白受傷太重,他們走不了多快,很快就又被聶卿的人發現了,並被抓住帶了回來。
花好心中默默點頭,恐怕蕭杏兒借助聶卿的手“殺”了自己之後,回過身去,聶卿就反殺了蕭杏兒,稟迅速控製了局勢,所以才能在短時間內又攔住了逃跑的秦又白和鍾素素。
——不過,聽說蕭杏兒被斬斷了一條手臂,蕭弘奕也身受重傷,但是他們卻都逃掉了一條命,並且逃往西南,整頓殘部,一直和聶卿抗衡,直到今天。
“我們就被關在這皇宮的地下。”秦又白幽幽道。
花好不由瞪大了眼睛。
原來這皇宮的下麵,不僅有密道,還有監牢?
“那你們……”
“費勁千辛萬苦,我的舊部才尋到了我,打通各個機關,今天才得以逃脫。”
也就是說,今天他們從這假山石裏走出來,也正是這幾個月來,第一次從那監牢裏走出來?!
聶卿竟然關了他們這麽久。
花好一時愣怔。
怪不得鍾素素要言語挖苦她過得舒服了,比起秦又白和鍾素素,她近來一段時間,確實算是舒服了——隻是之前,她也曾逃亡,也曾身陷險境,也曾自甘墮落——罷了,這些不說也罷。
“那麽,你今日找我,又是為了什麽?”
既然人都活著,也逃了出來,那麽她最在意的,還是那個所謂的“大梁危矣”了。
秦又白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出聲道:“聶卿要借助蕭弘奕之手,顛覆大梁。”
※※※
“陛下,臣有事啟奏。”
聶卿離開了合歡宮,有點不太自在地回到了禦極殿,沒想到那老太醫也跟了回來。
“什麽事?”聶卿心中忽的一動。
老太醫忽然跪倒在地,磕了個頭,才鄭重道:“恭喜陛下,喜得龍兒!”
聶卿一怔——這老太醫莫不是吃錯了藥?
鶯歌懷孕是假的,不還是他經手的麽?
但再一想到方才,他們是從花好的屋子裏出來的,他幾乎險些蹦起來。
“你說清楚些!”
“微臣是恭喜陛下,花好姑娘,已身懷有孕!”
聽了這句確定的話,聶卿的腦袋裏頓時如有驚雷炸響,他深呼了一口氣:“確定?”
“千真萬確。微臣前幾日便已察覺花好姑娘有懷孕的脈象,但那脈象微弱,不易察覺,是以微臣刻意拖了幾天,每日細致觀察,終於可以確認……”
聶卿沒心思聽他長篇大論,頓時一揮手:“好了,下去領賞!”
緊接著便帶了人又直奔合歡宮回來。
她懷孕了!
懷了他和她的孩子!
他要有孩子了!
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叫他為父,叫她為母的孩子!
聶卿出來的匆忙,都忘記了要坐轎輦,就這麽一路疾奔而來,把身後的宮人遠遠甩在後麵。
他的腳步都飄了起來,他的手心裏全是汗,一張臉也因為緊張而漲紅。
到了合歡宮,來不及敲門便飛身而入,徑直跑向花好的屋子。
她的屋子裏還亮著燈,說明她還沒睡,也不知道她感覺好點了沒有,聶卿踏上門前的石階,忽然停在了那裏。
他緊張極了。
不知道該如何跟花好說,不知道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愛這個意外得來的孩子,也不知道有了這個變故之後,她對他會是什麽態度——會回心轉意,還是徹底憎恨?
她會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麽?
這個念頭閃過,聶卿頓時如同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他站在那台階上,和花好近在咫尺,卻沒有勇氣去推開這扇門。
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聶卿終於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了門。
屋內紅燭搖曳,暖爐生香,床帳內被撚空空,沒有人。
“快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