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蕭泓莫名其妙:“怎麽啦?”突然受什麽刺激了這是。
謝雪信心髒激烈的跳動著,拚命按捺仍忍不住遐想安分,聲音都有些微顫:“他什麽時候問你的?”
“什麽時候?”蕭泓努力回憶著,好久以前的事了,“就是你們倆出事前我給你看病那回,那之後可巧你眼睛就好了。”
蕭泓每個月月初來給他做心理疏導,出事前的最後一次,謝雪信記得。那時候,正值月初,蕭泓給他看完病的隔天,就是他的生日。
也正是那次生日,他們遇到了劫匪,黎西把他推下海。
也許,謝雪信心跳如擂鼓,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可笑,但是但凡有一點希望,他就忍不住往好處想。
黎西有沒有一點可能是為了治好他的眼睛,才狠心將他推下水?
會嗎?
謝雪信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蕭泓,蕭泓聽完驚呆。
蕭泓第一個關注點,果然,他判斷的沒錯!謝雪信果然是心裏問題才導致眼睛失明。
謝雪信的心理狀態他分析了一下。因為被好友背叛,備受打擊,導致不再相信別人,覺得沒必要再去看,沒有什麽值得他睜開眼睛,所以封閉內心窗口,“讓”自己看不見。
謝雪信出生在豪門世家,從小受到嚴苛對待,繼承人的位置競爭激烈,適者生存。在這樣一個冷漠的環境裏,重情重義的謝雪信對待感情非常珍視。
被至親好友背叛,打擊是毀滅性的。
前一個讓他不再去看,後一個想要去看,要看看是誰,是一個什麽樣的家夥背叛他。
怒火攻心,傷心至極之下“睜開”了眼睛。
“你這也算因禍得福了。”蕭泓,“不過,你也不要傷心,絕境下人什麽都做得出來。”
謝雪信的心又沉了。
“後來呢?”
後來,他自然被保鏢救了,兩個劫匪也被製服了。
“我不是指這個,得救不是肯定的嘛,誰能害的了你。”除非你自願,蕭泓道:“你給黎西的承諾書呢?”
謝雪信很低沉:“他說丟了。”
眼睛好了後,謝雪信立馬回了國。那時候正巧董軒也醒了。他找到黎西的時候,董家父子也在場。謝雪信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黎西被所有人當眾質問的樣子。
他問他承諾書在哪裏,黎西告訴他丟了。
終於是不是真的,已經不是他關注的重點了。
蕭泓道:“他說丟了你相信嗎,反正我不信。他肯定是藏著想等以後拿出來威脅你,事不宜遲,你趕緊去問他要啊!”
三年前丟失的承諾書,他現在要去問黎西拿回來。
遲來的索要,還有意義嗎?
半個小時後,謝雪信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把車開了出來,在他下定決心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包廂門口。
黎西就在裏麵。
黎西此時正在和薑俊,徐匯元吃飯。徐匯元聽說了孤兒院的事,主動請客為他和果果壓驚,黎西想拒絕來著,薑俊硬把他拖來了。
飯正吃到一半,有人推開門,在服務生的勸阻下,闖了進來。
“謝雪信?”薑俊無語,這不速之客是怎麽回事。
黎西聽見,一回頭,果然看見謝雪信站在那,定定的看著他,目光想要把他穿透似的。
“我有話要跟你說。”謝雪信有些無助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進一步,也許前方就是萬丈懸崖,後退還來得及。
但是人生總會為某些事某些人而癡狂,粉身碎骨也要前進。
薑俊示意服務生把門關上,房裏這四個人,在謝雪信眼裏,就剩下一個。
滿腔洶湧就要衝破身體,這是最後一次,謝雪信這麽告訴自己。
“你到底為什麽把我推下海?”
黎西聞言瞳孔微顫,時隔三年,再一次聽到這個問題,昔日的答案卻依舊清晰。他當初怎麽告訴謝雪信的?
我太害怕了,你又給了我那麽多錢,我不想死。
一句句,一聲聲,他說的麵無表情,可是卻記了那麽久,想忘都忘不了,為什麽這人又要舊事重提?
“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黎西垂著視線,握緊雙手。
“那為什麽之前要問蕭泓,為什麽要關心我的眼睛?”
“你還記得蕭泓怎麽告訴你的嗎?以毒攻毒。”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奮力一搏:“你把我推下海,我的眼睛好了,這算不算以毒攻毒?”
黎西驚愕的抬起頭,張張嘴卻說不出話,這人——
被掩蓋已久的真相,破土而出的聲音如此震耳欲聾。黎西胸腔顫動,扼緊呼吸,可惜這甜美的滋味他無法享受,他能給予的隻有謊話。
他又有些恨謝雪信,為什麽要說出來,這樣引誘他。
“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麽,但是這個問題我早就回答過你了。”
謝雪信呼吸有些急促:“那再告訴我一遍。”
薑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和徐匯元對上視線,兩人默默的閉著嘴,努力降低存在感。
黎西指甲陷進肉裏,咬著牙,說啊,告訴他,他拚命的催促自己,但是在謝雪信的注視下,嘴怎麽也張不開。
短短的幾句話逡巡在他的嗓子眼,惡心欲嘔。
謝雪信看他這樣子,心髒被揪得生疼,“你當初告訴我承諾書丟了,我不相信。那是原件,具有法律效應,你既然那麽愛錢,為什麽不立馬簽了它,就算以後拿出來,也能換到錢。”
一句句質問,讓黎西有些站不住腳。
三年前,為了報恩,他把事全扛了。所有人都在罵他,謝家,董家,那些刺耳的話言猶在耳,他用謊言鑄就厚殼,蒙混過去,企圖息事寧人。
是他欠的太多,還是恩報的不夠,為什麽三年後還要承受這些。
謝雪信,孫怡珍,董名恩。
他不反抗,不解釋,仍舊有人不滿意。這場替婚的大坑,所有人都上來了,偏要他待在坑底,即使這樣,仍舊不給他解脫。
“因為我受夠你了。”受夠了沉浸在謊言裏。
謝雪信滿腔的情緒卻已控製不住,他幾乎是撲了過來,抓住黎西:“告訴我真相,求求你。”
黎西掙紮起來,眼看著兩人就要動起手來,薑俊趕緊上前,想要拉開謝雪信,防止兩人打起來。
可是謝雪信哪裏拉的動,情緒正是噴薄的時候,幾乎要癲狂了。有人要跟他對著幹,要讓他離開黎西,就是他的敵人。
薑俊剛把手搭上去,謝雪信反手給了他一拳。這一拳砸下來,薑俊懵逼了半天,反應過來,火也上來了,對著謝雪信的俊臉就是揍。
兩人把包廂門都給撞開了,門口的董名恩,差點被撞倒。
“趕緊的把人拉開!”董名恩大喝。
“雪信哥。”董家人都在,謝雪信這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董名恩正想趁著這股熱乎勁,跟謝雪信商量商量婚事,可無奈逮不到人,根本聯係不上。隻能讓人在謝家門口守著,等待機會。
今天等來謝雪信,見他來吃飯,就把全家帶來了。
夜長夢多,就怕黎西來個回馬槍,多生是非。這婚事是絕對不能再等了,他得強硬些了,得逼逼謝雪信。
董名恩看著眼下的情形,真是給他送來現成的機會。
旁邊董軒想扶著謝雪信,被謝雪信掙脫了。他一臉驚慌,氣憤的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薑俊呸的一口:“說自己是君子,也不嫌臉疼!”
董名恩冷了臉:“黎西,你就算再怎麽討厭雪信,也用不著讓人打他吧,他不跟你計較,你卻偏偏纏著他,是不是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他媽真是受夠了!”不待黎西說話,薑俊操了一聲,惡狠狠地。媽的,也就是黎西傻吧,董家這幅德行,他今兒非要出口氣不可。
“謝雪信,你不是想知道黎西當初為什麽把你推下海嗎?我來告訴你!”
顧忌著董家好歹救了黎西一名,他沒把話全說了。可也要忍不住了。
黎西拉了薑俊一把,薑俊把他甩了,黎西急促的喘著氣,大腦嗡嗡的。
謝雪信急切的等待著,雙眼燃起光亮,渾身忍不住顫抖:“什麽?”
薑俊看著所有人:“就像你猜的那樣,黎西從你的心理醫生那裏知道以毒攻毒這個辦法,他覺得自己欺騙你,心有愧疚,一直在想辦法彌補。”
“正好上天就給了他這個機會,他把你推下去,你感覺被人背叛,眼睛好了。多麽天大的好事啊,可惜做好事沒好報,沒人感謝就算了,還被人憎恨,被當成壞蛋,人人唾罵。也就是黎西這個傻子吧,要我早他媽甩手不幹,拿著錢逍遙快活去了,你們愛乍地乍地。”
謝雪信覺得自己要喘不上來氣了,大腦炸開煙花,隻憑言語就讓他高興萬分了。
這時,董名恩卻道:“你這麽說有什麽證據嗎?”
“證據?”薑俊冷笑:“你想要什麽證據?”
“能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證據,你不會以為光憑兩句話就能空手套白狼吧,我們有那麽好騙嗎?”董名恩氣息不穩,但掩飾很好,時至今日,東窗事發比他想象的還要讓人恐懼。
方慧歎氣:“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也不跟你計較了,為什麽還要再一次揭開傷疤。”她露出痛苦的神色:“放過我們,也放過你自己吧孩子。”
突如其來的澄清讓黎西倍感輕鬆,方慧的話卻又讓他跌回原處。黎西攥緊手掌,到底,還是無路可走嗎?
“看看你們,哈哈。”薑俊氣笑了:“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生活比電視劇精彩,這句話是真的。
“好吧,你們想要證據,我給你們看。”
董名恩冷然,你哪來的證據,嗬。
“謝雪信,黎西說承諾書丟了,是假的。”
董名恩狠狠咬牙,承諾書,他居然有臉提起!如果當初這份協議給了他,他現在就擁有世京半壁江山!
半壁江山!頂一百個董家!
果然說丟了是假的,董名恩激動,手背青筋暴突,在哪?
“你知道黎西很容易暈倒吧。”
謝雪信呼吸不太順暢,聽薑俊道:“那份承諾書上有一種從海洋深處藻類身上提取的神經毒素,在紫外線下有特別的熒光反應,大概是你們世京用來鑒別真偽的方法。這種毒素皮膚接觸沒有危害,但是食用會中毒。”
“當日在船上,黎西把你推下去後,為了防止這些綁匪別有所圖,把承諾書吃下去了。”
謝雪信呼吸一窒,驚愕的看向黎西,心髒被驀地攥緊,擰出血來,疼的喘不上氣。
薑俊冷笑,“你知道吧,這種毒素中毒症狀之一,就是眩暈,還有疼痛嘔吐什麽的,黎西都忍過去了。並且毒素極難排出體外,視分量多少,症狀輕重不一樣,少點,躺兩天就沒事了,多點,長年累月什麽時候排完什麽時候好。”
然而,三年了,黎西還沒好,這期間經受了多少折磨,黎西自己知道,謝雪信也知道。
光是他們重逢以來,黎西就昏過兩次,其他他不知道的還不算在內。
謝雪信想著黎西難受的樣子,又想起平時他對黎西說的那些話,高高在上,得寸進尺。讓黎西幹這個,做那個,那時候,也許黎西難受,還得忍著為他服務。
越想越是遍體寒涼。
董名恩看謝雪信的樣子,心中警鈴大震,“我不知道你們搞的什麽陰謀詭計,替身這種事都幹得出來,為了達到目的,當然也舍得禍害自己的身體。”
薑俊不聽他的,徑直對著謝雪信:“謝雪信,你不相信可以讓人檢查黎西的身體。作為世京少爺你知道這種毒素很稀有吧,我們根本搞不到!”要不然也不會作為世京鑒別真偽的標誌!
他湊到謝雪信近前,用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還有,黎西知道你身邊二十四小時有保鏢!”
所以才敢把他推下海,才敢拿著□□不鬆手,因為知道會有人救他,還對他有所期盼。轟!愧疚瞬間充斥四肢百骸,謝雪信手腳發沉,他沉甸甸的看向黎西,但是黎西卻不再看他。
“謝雪信,黎西現在是個啞巴,話就由我來說了,你愛信不信。總之咱們就是一別兩寬各自歡喜,以後誰也別打擾誰切拜。”
這時董名恩想說什麽,卻被人打斷了。
果果抱住黎西的腿,可憐兮兮的看著黎西,他跟黎西一體同心,黎西難受,他能感覺到:“爸爸,我想回家了。”
他把肉嘟嘟的小臉蛋蹭黎西的腿,安慰著爸爸。
兒子的呼喚,讓黎西從泥沼中抽離身體,他抱起果果,再也不想看任何人一眼。
“對不起徐先生,這頓飯吃不成了,我們改天再聚吧。我先帶果果回家,後天就去報道。”黎西抱歉的道。
徐匯元吃瓜看戲,沒啥好說的,黎西走了,他也跟著走唄。
先下這個情況,董名恩大絕不妙,看黎西想走,想說點什麽攔住,可被薑俊這野蠻人一瞪,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黎西!”黎西轉身,謝雪信一把抓住黎西,千言萬語撚在舌尖,卻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麽。
黎西好好的看著他,平靜道:“謝總,你忘了你那天說的話了嗎,你不放手我怎麽離你遠遠地。”他看了一眼董軒,這是他第一次敢正視他假扮的正主:“你的結婚對象是董軒,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