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董老太頓住, 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團團兩個字把她拉入了久遠的回憶。
她喊團團的時候，女兒董真真還在，總是埋怨她起的小名太隨便了。
“像麵團就叫團團嗎？”這是女兒最常說的一句話。
董老太仿佛又聽見了女兒的聲音，心頭震動, 悲從中來，眼眶有些濕潤。
她第一反應是董軒恢複記憶了, 驚喜道：“你都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黎西輕輕地：“在我看到母親給我留的東西時就想起來了。”
董老太心潮澎湃：“什麽東西？”
“銀鐲。”
“是你！”聽黎西提起銀鐲，董老太心頭尚存的一絲感傷瞬間消弭, 換上憤怒：“黎西？是你對不對！”
黎西歎息：“其實您應該叫我董軒。”
“你居然又拿真真騙我。”董老太氣的渾身顫抖，根本聽不進去黎西的話：“你這麽做有什麽意思, 就算你和軒軒長得像，你也成為不了軒軒。”
“就算拿真真來對付我也沒用的。我知道那些照片都是電腦合成的, 你騙不了我！”她哪知道，自然是聽信董名恩的話。
“不是合成的。”黎西誠摯道, “誰告訴你是合成的？”
這話絕對不是董老太能想到的, 肯定有人在糊弄她。
董老太冷然：“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絕對不是您自己看出來的, 因為這張照片就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 就算找專家分析也絕對是真的。”黎西真切的道：“退一萬步，就算照片是假的。那您告訴我, 我是怎麽知道董宅號碼, 怎麽知道董軒小名叫團團。”
董老太嫌惡：“自然是從名恩那裏聽來的。”
黎西一頓, 笑道：“是董名恩告訴你照片是合成的對不對？”
董老太氣息一窒, 憤怒：“你套我的話！”
“我沒有, 我早就猜到可能是董名恩。”
董老太不想再聽黎西在這胡言亂語，就要掛電話，黎西卻像是知道她怎麽想的，隻用了兩個字就製住了她的動作。
“手鐲。”
黎西從容不迫的道：“您不想要手鐲嗎？就在我手裏。”
董老太沉默不語，黎西真是戳中了她的死穴，她確實想要那手鐲。那是女兒的遺物，就算不知真假，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黎西不逼她，溫聲道：“我們見個麵吧，隻要您來了我就把東西給您。”
董老太還在猶豫著，黎西報了地址時間，很快掛斷了電話：“再見。”
拿著話筒，在沉重的嘟嘟聲中，董老太久久回不過神來。
雲姨見老太太在發呆，給她端來安神的茶水：“少爺真孝順，可惦念著您呢。”
什麽少爺，那是個假貨。董老太不說話，尋思著黎西的話。想下定決心不去，可就是無法不動心，萬一。她想，她都一把老骨頭了，黎西把她吃了又怎麽樣，總歸是女兒的遺物，不管真假她得去看一眼。
“哎？這茶水怎麽是涼的。”雲姨蹙眉，小心的看了一眼老太太。董老太這時在出神，倒也沒注意她的話。雲姨鬆口氣，端起來送到廚房。
剛才她走時還在忙活的小保姆這時卻不在。這茶水就是小保姆泡的。這小宋，年紀輕輕的怎麽做事這麽馬虎，雲姨歎氣。居然用涼水泡茶，幸虧她發現及時，要不然叫老太太知道，那還得了。
她等一會，才見宋洋從外頭進來，往兜裏揣著什麽。看見雲姨，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道：“雲姨。”
雲姨見她鬼鬼祟祟的，不滿：“做什麽呢。”
“我我。”宋洋眼珠子直轉：“家裏出了點事，我不放心剛才打了個電話回去問問。”
雲姨知道她家裏狀況不好，態度和緩下來：“那也不能這麽馬虎，你看你，用的涼水泡茶，你叫夫人怎麽喝。”
宋洋趕緊道：“我絕對不會有下次了，謝謝雲姨提醒！”
雲姨一走，宋洋不禁鬆了口氣，把手機揣緊了些。
遠在百瑞的董名恩蹙眉不展，連董軒推開門都沒抬眼。
董軒最近心情不錯，聽說黎西已經被逼的無路可走，他總算報了點被打的仇，心裏舒坦了不少。這兩天氣色也不錯，“爸，怎麽了？”
董名恩道：“黎西給老太太打電話了。”
“什麽？”董軒咬牙：“他想幹什麽啊，最近真是蹬鼻子上臉，假扮了一回我，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就是董軒了吧。”
“我可不覺得他有這麽簡單。”董名恩把通話內容告訴了董軒：“這小子不簡單啊，他怎麽會知道董軒的小名？”
董軒也是不解：“會不會是你不小心告訴了他。”
“沒有。”董名恩堅定的道：“你失憶前的事情我沒有告訴他，就算說了什麽，我也絕沒有告訴過他董軒的小名！”
“那就奇了怪了……”董軒尋思著。他心裏漸漸地生出慌亂來，董名恩此時也跟他一樣，有些心神不寧。
二十年前，董名恩還記得撕票那天。天氣很不好，正值台風肆虐，天空烏雲密布，大海像顛簸的簸箕，任由狂風席卷，大浪一浪比一浪高。
董軒落水的地點，正處礁石密布處，底下更是暗流湧動，危險叢生。要不然綁匪也不會選擇那裏撕票，將母子倆推下去，確定他們必死無疑。
董軒那時還不到五歲，那麽小的孩子，更是生還渺茫。
除非奇跡誕生！
難道他真的就那麽幸運的被奇跡選中，活了下來？
董名恩心跳極快，腦門生出一層薄汗。
他覺得現在的情況很不好。不，應該說從黎西三年後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開始，一切就向著不好的方向發展。
替身事件東窗事發，導致謝家解除婚約，謝雪信又舍棄正主愛上替身。這所有的一切，在黎西出現時，就有苗頭了。
這一次，會不會又重蹈覆轍？
董名恩不敢想象，這可比替身東窗事發嚴重多了。如果說前一次是斷了他的腿，讓他無法前進。那這一次就是剝了他的皮，徹底斷了他的生路。
大樓崩塌，二十年來他的所有努力都將付諸東流，夷為平地。
後果不堪想象，他真的會死的。
董軒變得不安：“爸，他不會真的是……”
董名恩握緊拳頭：“不管他到底是不是，都不能把他留下。”
第二天，黎西就搬出了孤兒院，回了家。
空蕩蕩的家裏隻有他一個人，沒有兒子的聲音，黎西心裏空落落的。隻有他一個人的地方不能稱之為家，不過，這樣不會持續很久的，馬上，他就可以改變現狀，永遠也不會和兒子分開。
打開電腦，黎西看了一下近況，網民的熱情依舊高漲，有幕後黑手和小報記者加持，已經將輿論都控製住了。以前還有零星幾個中間派的，現在也看不到蹤影了。
大家都同仇敵愾，僅靠著斷章取義的視頻和隨後帶有個人偏向的所謂“證據”，不問青紅皂白，罵的無比歡樂。
甚至有的言論，想要他死。
黎西靜靜的看著。麵對那些咒罵的，尖酸刻薄的話，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事不關己。
他就像平常一樣碼了存稿，將更新放上去。
他拉開窗簾，現在已經傍晚了，家家戶戶點亮燈火，都在準備吃飯。
就在不遠處的草叢裏，蹲著幾個黑影。最近跟著他的記者有增無減，似乎把他當成了飯碗，要靠著他這個“小三”的新聞活下去。
黎西拉上窗簾，叫了外賣。為避免麻煩，他就不出去吃了。準備在家裏解決。
外賣很快就來了。
黎西看了一眼貓眼，外賣小哥戴著口罩鴨舌帽，手裏拿著白色飯盒，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似乎很急的樣子。
確定了不是記者，黎西打開門，正要接過去，不想外賣小哥卻擠了進來，麻利的將門一關，上了鎖。
黎西暗道麻痹大意，沒想到這記者偽裝的這麽好，叫他看走眼。這是他的家，黎西哪能讓他這麽囂張，抓起門邊的雨傘就要動手趕人。可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黎西握著傘柄的手，低聲道：“別動！”
黎西一驚，還真不動了。那人說著拿下口罩鴨舌帽，無語的看著他：“能不能讓我先說句話？”
黎西蹙眉：“你。”
外賣小哥不是別人，正是謝雪信。謝雪信今天穿的比較運動風，衛衣和黑色長褲，戴上鴨舌帽和口罩，再提溜兩飯盒，乍眼一看，又是傍晚，還真認不出來。
謝雪信將飯盒放在桌上，“你就吃這些？”
黎西放下雨傘，跟他保持距離：“我現在不方便出去。”
說起這個，謝雪信就氣不打一處來，咬牙。任由黎西如何反抗，還是將人逼到了牆角，沉沉的對著黎西的眼睛：“為什麽寧願跟沈涵說也不跟我商量？”
黎西知道他指的是什麽，無話可說的撇開目光：“我的事跟你無關，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好一個跟我無關。”謝雪信氣笑了，“那跟沈涵有什麽關係？”
吃完飯的沈涵打了一個噴嚏，無奈的歎口氣，也不知道誰在背後說他。真是，他最近已經過得都不好了，謝總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冰碴，其餘的人行行好就別惦記他了吧。
黎西道：“跟沈涵也沒關係，我隻不過讓他告訴你別插手。”
“為什麽？我讓那些罵你的人閉嘴不好嗎？”謝雪信不明白。發生網上那些事後，黎西就告訴沈涵，讓沈涵告訴他別插手。不然，事情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也是怕了黎西了，這人一旦決定做什麽，態度非常堅定。他還真怕自己插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我想自己解決這件事。”黎西對上謝雪信的眼睛，目光無畏且堅定。
“那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害得他隻能在他離開孤兒院，打扮成外賣小弟登堂入室。
“我們。”黎西閉上嘴，他現在再也不能說，我們這種關係還是保持距離的好。他們什麽關係？作為董軒，他才是謝雪信真正的未婚伴侶。
不再是沒有任何關係，雖然謝家已經解除婚約。
黎西又想起那天，孫怡珍那厭惡的眼神，對他，以及對董名恩，都露出厭惡的，解脫的神色。
孫怡珍是不喜歡董軒的。其實，三年前，黎西就已經感覺到了，他不喜歡自己這個能生孩子的男人，雖然對孫子充滿了期待。
黎西沉下氣息。至少，目前，在他還一無所有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讓謝家知道真相。
黎西道：“我不想跟你扯上關係。”
“嗬嗬。”黎西冷漠的態度，讓謝雪信溫熱的心變得冰涼，不想扯上關係是嗎？那他就硬給扯上。
謝雪信二話不說，扛起黎西就走，徑直進了臥室，沒給黎西一點逃脫的空間，將人壓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