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沈知歲從未想過秦珩會替自己出麵。
會客室第一次這麽熱鬧,透過磨砂玻璃窗,沈知歲清楚看見秦珩坐在上位,皺著眉聽著對麵陳助理點頭哈腰的的道歉。
白時微在連廊對麵看見沈知歲,還朝她揮揮手,隔著空問她為什麽還不過去舞蹈房。
沈知歲回了對方一句,終於從秦珩臉上移開目光,隨著白時微一同上樓了。
鍾豔梅還沒下飛機,兩邊都不能得罪,陳助理焦頭爛額了一個晚上。
畢竟不是什麽好事,陳助理自然沒有大張旗鼓鬧得人盡皆知,隻私下叫了江露過去。
偏偏江露還是個會生事的,刻意拖延了許久才姍姍來遲。
江露原本就打著沈知歲不敢告狀的主意,冷不丁一大早被人叫了去,整個人都是懵的,直到看見前頭坐著的秦珩,江露心下一顫,然而更多的是旖旎心思。
那晚燈光昏暗,她並未看清秦珩的長相,隻曉得是個極為好看的人,前看見又是恐慌多於驚豔,這次離得近了,江露才發現秦珩比原先想象的還要好看數十倍。
男人劍眉星目,深刻眉骨往下,是一汪茶色眼瞳。
棱角分明的下頜淩厲,陽光從百葉窗透入,被秦珩高挺鼻梁截成兩段。
江露看著有些怔神,連陳助理喚了自己好幾聲都沒聽見。
江露進來秦珩就看見了,他隻淡淡瞟了一眼,又不悅收回視線,臉上的不耐之色明顯。
江露已經遲到了十分鍾,秦珩不喜歡遲到的人。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輕叩了下,江露終於回過神,愣愣地和秦珩打了聲招呼,腦子飛快地轉動,想著當晚在會所時那人告訴自己秦珩的喜好,片刻才怯生生低下睫毛,喊了一聲“先生”。
陳助理隻當她不認識秦珩,朝江露微支下巴,提醒:“這位是秦先生,也是我們的……合作商。”
江露顯然沒注意陳助理僵硬的臉色,隻瞅著一雙含羞帶怯的眸子羞答答盯著秦珩。
刺鼻的香水味再次在鼻間籠罩,秦珩微攏了下眉角,明顯已經不認得江露,他聲音透著不耐煩:“是你換了歲歲的舞鞋?”
江露那一股羞怯之色在聽見沈知歲這個名字終於消失殆盡,怔愣著看向一邊的陳助理。
陳助理別過頭,沒看她。
江露暗罵了對方一句,轉而又看向秦珩,咬著唇怯怯道:“我,我沒有。”
刻意壓低的聲音像極了沈知歲,秦珩終於抬起眼,淩冽目光在江露臉上逡巡,片刻才想起眼前的人,他有些犯惡。
指尖一抬示意自己的助理調出監控錄像,正好是江露換舞鞋的那一幕,鏡頭拉近,女人猙獰麵孔出現在幻燈片上。
秦珩的衣服內裏都會繡著自己的姓氏,沈知歲住進別墅後,傭人也會照做,所以才會第一時間發現舞鞋被調換。
江露還欲狡辯的言語在看見屏幕上自己的麵容瞬間僵住,她紅唇張了張,半晌不出半句:“我,我……”
她求救似的扯了下陳助理的袖子。
陳助理不好裝作沒看見,硬著頭皮道:“秦先生,江露也就是……就是不心拿錯了舞鞋,而且沈姐也沒受傷,不然我們就……”
餘下的言語在秦珩冷冽目光中消失,陳助理不敢話。
秦珩目光坦然:“歲歲沒受傷,是我受傷了。”
陳助理賠著笑臉,她覺得秦珩這個借口實在是方夜譚匪夷所思,何況秦珩現在一雙手幹淨修整,半點傷痕也沒有,是受傷實在是牽強。
“那是舞鞋,秦先生怎麽會……”
秦珩麵色從容:“情趣而已。”
淡漠茶色眼瞳淡淡從陳助理臉上掠過:“還想聽更詳細的嗎?”
會議室其他三人同時呆在原地,臉上表情精彩,最後還是秦珩助理輕咳了一聲,雖然尷尬並沒有緩解多少。
江露被秦珩的直白嚇到,她捏緊了手強顏歡笑:“先,先生。”
她支吾著,話未完眼前已經紅了大半,泫然欲泣咬著唇道:“對不起,我不該不心……”
“……篤!”
秦珩又敲了下桌子。
江露立刻不敢扭捏。
秦珩已經不耐煩,支使著助理將監控錄像發給鍾豔梅:“鍾老回來後讓她給我回個電話,今晚之前我要知道結果。”
他視線一抬落在陳助理臉上:“對你,還有她。”
陳助理沒想到會引火上身,睜大著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為了今早過來,秦珩特地將行程往後延了兩個時,他不想在裏邊和人幹耗時間,丟下一句話之後就徑自離開了去,徒留裏邊的人麵麵相覷。
最後還是江露先反應過來,搶先一步跑了出去:“……先生!”
她喊住秦珩,喘著氣在秦珩麵前站定:“你,你還記得我嗎?”
秦珩皺眉,沒理會,繼續朝前走。
江露攔住人,提醒道:“那晚在會所……”
“你想什麽?”
秦珩駐足。
“先生,”江露突然靠近秦珩,香濃玫瑰花香又一次湧了過來,秦珩擰眉往後退了一步,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江露低眉道,“我知道你和沈知歲不是那種正常的情侶關係。”
她毛遂自薦,羞怯垂眼:“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是……也是可以的。”
秦珩怔住,驀地被逗笑,反問:“我和她什麽關係,和你有關嗎?”
……
一路上秦珩麵色都不是很好,江露隻是見過兩麵就斷定了自己和沈知歲不尋常的關係。
秦珩皺著眉想,沈知歲也會這麽想的嗎?
想著昨晚上女孩忍著不敢告訴自己,和陳助理據理力爭爭辯著最後還落了下風,又不是自己及時看見,不定還會繼續被人欺負。
秦珩又想到沈知歲看見自己接過電話時錯愕的模樣,那樣子,大概是欣喜若狂以至於不出話吧。
秦珩馬行空想著,最後又輕輕歎了口氣。
沈知歲就是太喜歡自己了,才會這麽患得患失的。
他突然想到自己出車禍時沈知歲不顧一切拋下家人過來找自己,還有她親自為自己求的平安符,畫麵一轉秦珩又想到沈知歲在祈福名單上莊重肅穆寫下自己名的麵孔。
秦珩想了很多,最後還是隻化為一聲長歎。
他突然有點心疼沈知歲。
……
那邊舞蹈房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趁著休息時間圍坐在一處聊得起勁。
“江露是做了什麽嗎,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陳助理衝她發火。”
“她做的錯事還少嗎,以前陳助理都是看在鍾老麵子上才忍著了,誰知道她今得罪了什麽人了?”
“要是能開除她就好了,每次都是她一個攪屎棍拉後腿,上次我不幸抽到和她一組考核,差點被連累死,我綜合成績都因為那次拉低了好多。”
“怎麽可能開除她,她可是鍾老的親戚,陳助理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而且鍾老不是還沒下飛機嗎,等她回來又什麽事也沒有了。”
“每次都這樣,一個走後門進來的還真當自己是什麽了,基礎功都沒學好。”
……
眾人討論得熱火朝,隻有沈知歲安安靜靜坐在一邊。
她是最近才來的,其他人隻當她和江露沒有過恩怨,又強行拉著向沈知歲科普了一大番對方劣跡斑斑,恨不得立馬將沈知歲拉入敵視江露的陣營。
沈知歲莫名覺得好笑。
話間,大門突然被撞開,打斷了所有人的談話,有人風風火火衝了進來。
“呐!你們猜我剛才看見什麽了嗎!江露哭著在儲物櫃那邊,好像是陳助理讓她把東西都清空了!現在就搬走!”
來人彎腰喘著氣,看見沈知歲,雙眼明顯一亮,拽拉著沈知歲袖子急吼吼道:“歲歲會客室那人是不是你男朋友,就是那開著黑色卡宴那個!我剛剛看見陳助理和他話,好像江露就是因為得罪他才被趕走的。”
秦珩剛好走到舞蹈房後門,聽著裏邊一驚一乍的驚呼聲,他的女孩被圍在中間。
秦珩往前邁了幾步,換了個靠窗的位置,那裏正好可以看見沈知歲的完整麵容。
依舊是那副乖巧安靜的模樣。
秦珩唇角勾著笑,饒有興趣地盯著裏邊嬌的人影,心底有顆叫竊喜的種子悄然破土而出。
那很藍,空氣很清靜,一切都好得恰如其分。
沈知歲愣愣被圍住,鴉羽睫毛在冷風中輕顫了顫,好像是受了什麽驚嚇一般。
然後秦珩就看見,他的女孩以零點零五每秒的速度,很慢很慢地搖了搖頭。
她目光認真而堅定,和那秦珩在祈福隊伍前邊看見的那般……
虔誠專注,不帶絲毫拖泥帶水的感情。
沈知歲微微張了張口,她聲音緩慢而清晰,一字一句落入秦珩耳中。
很堅決地否認:“……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