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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夕陽西下,餘暉已經不再向像先前那般刺眼,秦珩卻覺得眼角酸澀。


  手機的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如此反複幾次後,最後還是停在了短信的界麵上。


  秦珩又抬頭看人。


  他忽然想起,之前沈知歲離開時,別墅那一櫥櫃的禮物。


  滿滿當當一櫃的禮物,沈知歲愣是沒帶走一件。


  那時他滿心的憤怒,根本沒考慮過沈知歲的想法。


  秦珩以前總覺得沈知歲很好懂,一眼就能洞悉她心裏的想法。


  他那時是怎麽和鄧嶼的呢。


  “她很聽話,也很好哄。”


  須臾之間又想起了之前那次去醫院找沈知歲,無意聽見對方母親的對話,以及沈知安對自己的敵視。


  畫麵再一轉,卻是之前在商場那次,沈知歲問自己對孩子的看法。


  那時秦珩還以為沈知歲是因為年齡還,所以才有這樣的顧慮。


  又或者是她本身不喜歡孩。


  前方不遠處,沈知歲還不知情,依舊俯著腰,彎著眉眼和老人交談著什麽。


  秦珩看見沈知歲纖細手指在畫紙上點了點,又收了回去。


  好像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沈知歲揚起頭,視線和秦珩撞上,又朝他笑了下,揮手示意他過去。


  落日中的女孩笑顏明豔,金色光影落在她身後,梧桐樹在身後延伸開。


  秦珩眼睛半眯,於淡淡日光中終於找到了答案。


  從始至終,沈知歲缺的,都是安全感。


  她將自己劃在一個安全區內,沒有人可以進去,她也不會出來。


  就算是答應和秦珩交往,沈知歲還是保留著最後的距離。


  她還是不信自己。


  失落之餘,秦珩更多的的卻是心疼。


  語言是最無用的證據,所謂的“我愛你”“我會對你負責的”“你放心,我不會拋棄你的”隻是某事某刻的有感而發。


  人是會變的,語言也會隨著人的變化而發生變質,過了那個時間點,曾經的山盟海誓也會變得一文不值。


  秦珩不想對著沈知歲那些無用的誓言,隻是想著,如果沈知歲能站得更高,或許會好一點。


  她可能會比較心安。


  ……


  時間一晃而過,沈知歲在英國的學業也接近尾聲,又回到了北城。


  這些日子秦珩的工作重心漸漸移向海外,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避免不了異國戀。


  好幾次和沈知歲的見麵都是匆匆一別。


  本科的專業沈知歲沒有放棄,然而時間精力有限,一番考量之後,沈知歲還是選擇了舞蹈。


  秦珩沒幹預過她的選擇,隻是每逢沈知歲的演出,他必到場。


  “怎麽,又被你家雲雀丟下了?”


  鄧嶼才剛被秦珩從酒吧撈出來,身上的酒味濃重。


  秦珩開了車窗,輕嗯了一聲,又側身踢了下好友的腳尖:“窗開一下,歲歲不喜歡酒味。”


  鄧嶼咂舌,撇撇嘴嫌棄。


  遭了秦珩一記白眼後,最後還是老實巴交將車窗降下:“得得得,知道你心疼人,行了吧。”


  他身子往後仰,坐姿還是不老實:“不過你今兒怎麽有空找我,沒去看你家寶貝演出了?”


  秦珩頭也沒抬:“不是演出。”


  他終於合上辦公用的筆電,揉了下酸澀眼角:“下個月她有一個演出,所以這些都忙著排練。”

  近兩年鍾豔梅逐漸淡出圈子,劇團裏邊,白時微和沈知歲是最被看好的,也是最繁忙的。


  聚少離多的戀愛,都是因為沈知歲的忙碌。


  鄧嶼聽著都覺得心累,有點好奇以秦珩現在的身份,沈知歲也無需那麽拚命。


  有些獎項和名聲,換另外一種方式也能得到,而且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半闔著的眼皮終於掀起,秦珩淡淡朝鄧嶼瞟去一眼:“她不會喜歡這樣的。”


  秦珩也不會喜歡。


  他記得鄧嶼問過自己,既然擔心沈知歲缺乏安全感,為什麽不直接結婚就行了。


  好像在很多人眼中,結婚有了家庭就是歸宿,好像就和安穩一生劃上等號。


  然而秦珩卻明白,這不是沈知歲想要的。


  大概是從家庭的影響,婚姻給予不了沈知歲任何安全感,反而還會讓她陷入患得患失。


  所以秦珩寧願用另外一種方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陪著沈知歲一同登上頂峰。


  安全感從來都是來自自我,而不是他人。


  回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


  沈知歲這些都是直接住在工作室那邊,所以秦珩慢悠悠轉上樓時,看見亮起的壁燈時,猛地愣了下。


  隨即又笑開。


  丟了外套進臥室時,果然看見床上隆起的一團。


  沈知歲還記得他有夜盲,所以開燈的習慣一直是保留著的。


  秦珩開門的聲響不下,沈知歲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看見近在咫尺的男人。


  她半眯這樣安靜挪過去,含糊喚了一聲後,又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清晨,秦珩才得知沈知歲昨晚回來的意圖。


  “鍾老師,下個月那場演出的首席是我。”


  沈知歲有點開心,為了這個結果她一直忙碌了數個月,索性結果不賴。


  “秦珩,”沈知歲趴在人肩膀,緩緩打了個哈欠。


  “下個月十三號晚上,你有時間嗎?”


  沒有時間秦珩也會爭著到場。


  兩年的時間,足以見證沈知歲的進步,不再像之前那般。


  秦珩手上拿的事家屬票,剛好在第二排的座位席,第一排通常是留給讚助商坐的。


  前頭有人認出秦珩,嚇了一跳,想著接人過去時,卻被秦珩笑著拒絕了。


  華達也是讚助商,秘書一早就將票送了過來,位置很好,剛好是正中間的坐席。


  然而秦珩還是用了沈知歲給的,原因無它,隻是因為家屬票三個字而已。


  舞台華麗,水墨畫麵如詩一般呈現在觀眾麵前。


  沈知歲主修的還是古典舞,秦珩坐在位置上,看著台上的女孩踩著水聲,薄紗之下,輕盈身子隨著音樂聲起舞。


  舞台是波光水麵,後麵一輪明月,正懸於月桂下。


  水聲和著鼓點,在耳邊縈繞回響。


  ……


  最後一曲子落幕時,秦珩已經悄無聲息繞到後台,還沒正式落幕,後台還能聽見前方傳來的掌聲。


  觀眾對演出的滿意顯而易見。


  秦珩勾了下嘴角,心情好上兩三分,腳下的動作更快。


  他有點迫不及待想看見沈知歲。


  結果剛轉過前方一個拐角時,忽的瞧見被兩道疊著的身影擋住。

  秦珩怔了下,恰好那人剛抬起頭,鴨舌帽下的一雙眸子冷冽異常。


  視線觸及到秦珩時,男人的眉眼才稍稍鬆了下,不過眼底的敵意還是未減半分。


  是許久未見的陸朝。


  是許久未見其實也不盡然,這兩年陸朝的名氣越發的大,廣告應援隨處可見。


  秦珩之前有一次還偶然聽,陸朝已經和之前到家經濟公司解了約,現在是自己創辦工作室。


  秦珩對其他人的私生活不感興趣,隻聳了聳肩,往後退開幾步,想著換另一條通道走。


  剛一轉身,就聽見後頭傳來男人的一聲輕笑。


  “渺渺,怎麽不繼續叫哥了?”


  秦珩微皺了下眉角,最後還是壓下滿心的好奇,抬腳往外走。


  耽擱了一會的功夫,沈知歲已經下了台。


  秦珩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沈知歲在化妝間卸妝,桌上瓶瓶罐罐除外,還有一杯熱可可。


  是秦珩晚間讓秘書訂的外賣。


  工作室人手一份。


  秦珩時不時都會讓人送外賣奶茶過來,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再加上秦珩又是讚助商,所以工作室的人對沈知歲都客客氣氣的,不敢多言。


  見秦珩進來,調侃了幾句後,都識趣找了個借口出門。


  化妝師正幫著沈知歲卸眼妝,沈知歲眯著眼,險些睡了過去。


  直到察覺到手上的力道不對勁時,再一睜眼,卻對上秦珩一雙笑眸。


  原先的化妝師早就不在。


  “好困。”


  她臉上的妝容已經卸得差不多。


  沈知歲朝鏡子中自己張望了好幾眼,無尾熊似的往秦珩身上靠。


  伸手抱住人,聲音懶懶無力:“想回家睡覺了。”


  臨近畢業,沈知歲上一周還在熬夜寫畢業論文,還忙著排練的事,早就精疲力盡。


  也還好今過後她就有一個月的假期了。


  秦珩任由人抱著:“回去再睡。”


  是困,然而上了車,沈知歲卻突然來了精神,拉了秦珩開始翻看今晚的視頻和照片。


  “這裙子是收腰的,害得我上場前連水都沒有喝。”


  “我之前不知道查爾斯會過來,跳到一半突然看見他在台下坐著,嚇得我差點跳錯。”


  沈知歲抱著手機得高興,全然沒注意到車子已經換了另外一條大道,不是開往家的方向。


  “查爾斯可是國際舞蹈界的泰鬥,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我今晚……”


  話到一半,沈知歲終於覺察出不對。


  秦珩好像也太過安靜了些。


  她抬起頭,視線所落處卻是秦珩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再往後,卻是一家陌生的酒店。


  車子已經緩緩停了下來。


  沈知歲震驚睜大眼。


  秦珩勾唇,低沉聲音落在女孩耳邊:“我之前收到一筆好心人的轉賬,數目不。”


  他報了一個數字,恰好是之前沈知歲那筆獎金。


  沈知歲瞳孔的驚訝更甚。


  她早就將這事忘在腦後。


  秦珩笑了兩聲,又湊了過來,溫熱呼吸落在沈知歲脖頸。


  “我特地找了一家酒店,一個月的房費差不多抵得上那筆錢。”


  他撫著女孩發頂,聲音溫柔。


  “歲歲,我們可不能……辜負人家的一片好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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