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
聚芳樓，那是霍星塵曾與南宮玉第一次相遇之地。
如今的聚芳樓換了主人，裏麵的食材卻沒有任何變化。
高湯濃鬱的火鍋，精致的小菜，還有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魚躍龍門。
隻不過因靈族之故，聚芳樓在前兩個月便已關門，但裏麵用來烹飪的食材卻依舊散發著濃濃的香氣，滲透出整座聚芳樓。
隻是這股香氣卻無法讓聚芳樓前麵那座高台的血腥氣掩蓋，戶文此時正站在高台上。
高台之上有數人五花大綁跪在地上，台下人山人海。
即便如此多的人，整個高台上下卻是一片安靜，彼此的呼聲都能聽到。
高台上還有一人，如仙女一般懸於空中，白色連裙與遮麵白紗隨風而動，美眸如水，手中有一長約一尺的手杖。
手杖晶瑩剔透，散發著奪目光芒。
杖頭乃一圓柱形體，是一顆極其珍貴的藍寶石。
如仙女般的女子，便是靈族聖女峰的聖女丁錦。
她眼眸中沒有一絲波動，看著高台上那六人。
高台之上是前兩日還意氣風發的柳明柳長老，其中還有兩個在位的十長老，剩餘的皆是執事。
所有人都清楚，就是高台上這六人讓靈族損失慘重，不僅損失了半數軍士，連帶著十數位聚日境武者也死於非命，屍骨全無。
原本這就是一場毫無勝算的戰爭，靈族人選擇反抗，是心中的那點執念罷了。
如今六萬大軍隻剩兩萬，且各個都帶著傷勢，有些回來之後沒能熬過死了。
這樣一場慘痛的戰事，靈族宣告戰敗。
戰敗的原因在靈族早已傳開，便是高台上那六人是為罪魁禍首。
沒人能想到十長老之一的柳明卻是這般愚蠢，這般魯莽，將他的親信，將靈族人的命視為草芥。
反觀一直默默無聞，甚至被他們連連喊殺的靈族外人卻一直為靈族默默貢獻著自己。
他們依稀記得城頭上那個不懼風雨，看淡蒼天的外族人，他整整在城頭站了十天，最後逼得淵國撤軍。
原本好些人也以為這是個大好機會，可事實證明，他們都想錯了。
回想起來，連他們這些最底層的靈族人都知道不可主動出擊，必須固守靈族第一道防線，才有勝算的可能。
隻是這樣的局麵卻是讓一些人作為借口，作為邀功的借口，帶領無辜的軍士衝向了地獄。
他們感到絕望。
他們不僅僅是失去了四萬忠誠的軍士，也失去了哪怕隻有一絲勝算的可能性。
直到聖女出現，才將他們從絕望中喚了出來。
是啊，聖女還在，靈族便還在。
他們一樣能拋頭顱灑熱血，一樣能為了靈族一戰。
原本安靜的台下頓時亂了起來，他們喘著粗氣，不知是誰扔了某件東西，繼而源源不斷的雜物扔向了高台，砸在那六人身上。
六人修為禁錮，根本無法抵禦。
他們悲哀的發現，引以為傲的修為在此刻卻成了笑話，他們渾身是血，六人已倒在血泊當中。
這與淩遲處死已無多大區別了。
戶文嗬斥一聲，台下靈族人才收起自己的怒火，但沉悶且粗重的喘息聲依舊無法掩蓋他們的怒火。
戶文想不明白，看著躺在地上的六人，悲憤中帶著疑惑，隻因為霍星塵一句話。
這六個人當中，柳明身份最崇，還有兩位亦是十長老中的一員，可其他人呢。
剩下的三人是為一方執事，但與這次柳明執意行動毫無關係，是被霍星塵扯出來的。
霍星塵隻說了一句：攘外必先安內，然後就離開了，給戶文留下一個迷一般的詞匯。
他所能理解的是，柳明這個人表麵脾氣暴躁，但性情卻是極度陰狠老辣。
戶文沒有想到他居然是九仙閣在數十年前便布下的棋子，可柳明確實是真真正正的靈族人，是什麽樣的利益使得將靈族放在第一位的靈族人叛族呢？
利益？
或許吧。
但這不能成為勾結外患的借口，更讓戶文氣氛的是，勾結外患也就罷了，還是一群想置於靈族死地的妖人。
是的，隻有妖才是真正無靈無智的嗜血。
九仙閣，不，九大境主是真正的妖人。
靈族身處白陰境當中，每年給白陰境奉上不少資源，但就算是這樣，白陰境主居然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同意了其他八境利用這荒謬的理由對靈族進行慘無人道的滅族聲勢。
戶文揮手，一道強大的光幕籠罩在六人身上。
六人發出痛苦的哀嚎聲，聲聲震耳懾人心弦。
慢慢的，六人變成了一具幹屍。
台下沉重的呼吸聲消失，平靜又不平靜的看著，每個人臉上都呈現出不同的情緒。
但有一種情緒是相同的，憤怒與悲傷。
這兩種情緒混在一起，讓人感到無比憐惜。
憐惜這一詞用在靈族人身上不妥，而恰恰霍星塵有這種情緒。
他依舊站在城牆上，不用想也知道柳明等人的下場。
靈族混入了九仙閣奸細，確切的說是養了九仙閣的奸細。
數十年才露出尾巴，想必九仙閣早已盯上靈族，隻是沒有一個足以讓他們發動戰爭的借口而已。
現在通過他，通過他與丁錦之間在別人眼裏看似深厚的情誼，卻隻是一場如遊戲般的情義，讓靈族遭來此世禍端。
霍星塵並未對自己自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他選擇將靈族作為自己堅實的後盾，靈族就應該承擔起這樣的後果。
雖然這種後果隻有他一人知道，可靈族終究要還他這份人情。
事實上，霍星塵當真這麽認為。
一夜的戰火，讓九仙閣做出了決定。
看著越來越近的大軍，原本他所算計的一切都沒有往他所設想的方向走。
雖然不能將全部的責任推到柳明身上，但柳明確實真的為九仙閣做到了，而他雖算到了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無法去阻止。
那夜，姓臻城守被戶文一掌拍成星屑，霍星塵就知道已經沒有任何勝算，滅族隻是世家上的問題。
霍星塵臉色沉重，他發現突然沒有任何辦法來阻止大軍開拔，繼而布陣，然後等待進攻的號角。
而他清晨接到齊咕咕的消息，霍閔被抓了，正被李炳赫拷問。
其實他到現在才知道，霍閔養父與養母死了，實在霍星塵離開淵國之後沒多久就死了。
死因不詳，霍閔一直在追查此事。
此次霍閔不僅去了曆山帝國，還去了很多地方，殮魂與星辰閣的刺客都到霍閔太獨，其實是有原因的。
隻不過這與淵國有何關係。
難道是李炳赫所為。
剛開始他也以為霍閔找錯了方向，因為他曾與李炳赫一道共事過，知道李炳赫不會濫殺無辜，即便以前有過，但自從李炳赫上位之後，對淵國普通民眾更是看重，得到了民心民意。
從這一點上看，霍星塵就沒有理由懷疑李炳赫。
當然了，靈族之事李炳赫受到九仙閣威脅與貪欲的膨脹，讓他選擇為虎作倀。
直到霍閔進入皇城，繼而被抓，霍星塵才明白裏麵的隱情。
雖然還是很模糊，但李炳赫定是逃不了幹係。
宮院深深，霍閔怕是已無生還的可能。
霍星塵歎了口氣，傳音入石，給齊咕咕交代了一些事，然後轉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如今霍星塵已是聚月境九品大圓滿，已進入破鏡階段，但他沒辦法閉關，隻能壓製修為。
他不再冥思，而是一遍有一遍的計算著。
很快，他便進入了自己的世界當中。
……
一陣嘈雜聲從門口傳來，霍星塵睜開眼睛，眼中滿是血絲，臉色疲憊且略顯有些蒼白。
霍星塵起身，走出房門，打開大門。
“你們這是做什麽？”
門外來了一群人，身無修為，都是一些普通民眾。
他們手中托著食物，在外麵爭執著。
見霍星塵打開門，一下蜂擁而上，將霍星塵嚇了一跳連連後退，本想舉手，卻又緩緩落了下來。
“你們與我素不相識，找我有什麽事嗎？” 霍星塵擰著眉頭問道。
“仙師，你不認得我們了嗎？”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稀稀拉拉的聽得不是很清楚。
霍星塵聽了很久，也看了很久，搖了搖頭。
靈族武者尚且認識不多，何況是這些普通民眾。
一人上前，製止所有人，站在門外對門內的霍星塵道：“仙師可還記得閔兒？可還記得閔兒的養父？就是城西那平民窖的何氏。”
霍星塵點點頭，然後又問了一次道：“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
那人噗通跪下，對霍星塵叩頭，霍星塵連忙將那人扶起，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無功不受，請老人家莫要寒了小子。”
老者起身，已是滿臉淚水，順著老臉溝壑滴落在地上。
老者泣聲道：“若不是仙師，我們早就死了。”
霍星塵一臉迷惑。
老者見狀解釋道：“閔兒被仙師看重，收做為徒，這是閔兒的榮幸。您也知道，何氏時常相助於我等，每每饑不果腹，何氏都會帶給我們食物，讓我們從死亡中活了下來。那年城外再難獵取，然而仙師到來，一頓包子讓我們多活幾天，因為仙師，靈族才有今天，我們才活了下來……”
老人家說話很慢，霍星塵耐心聽著，過了好長時間，才明白他們上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