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0章 重拾劍心
穆輕衣,憐衣。
從這兩個名字中,便已能看出許多事情。
莫一羨心中有愧,覺得自己負了穆輕衣,而且南宮吟也是因為要對付他,才會對穆輕衣下手。
他回到穆家問明,方才確認了那女嬰便是穆輕衣所生之女。
他為女嬰取名憐衣,其義可知。
“阿羨,不要哭了!”女孩伸出她稚嫩的小手,替莫一羨擦去眼淚,道:“我不是說了嗎,娘負了你,長大了我便嫁給你為妻,當你的妻子!”
葉川聽她話語,仿佛她早已知曉這段往事。
他不禁想起,以前還在天羅盟時,這七八歲大的丫頭便自稱自己是劍君之妻,並且口口聲聲將莫一羨稱之為阿羨,以前聽來覺得古怪,現在才知原來竟有這樣一層原因。
莫一羨聽了她的話,隻是搖頭,當成了小孩子不懂事的亂語,未曾當真。
“那你身上的傷,便是在那次比試中留下的?”葉川沒有忘記,莫一羨當初出現時,身帶暗傷,那傷就連當時的他都沒有辦法。
也因那傷的存在,莫一羨才徹底失去了劍君之威,潦倒一生,醉生夢死,活得如同一個乞丐。
“南宮吟從一開始,便不打算讓我存活於世,怕讓我尖著,他所做之事,便會被劍樓所知。”
莫一羨淚水漸漸止住,慢慢平靜下來,道:“他先是陷害我下毒,逼得書院將我除名,令我孤立無援,隨後又親自下山,趁我傷勢未愈,對我進行追殺!”
葉川默然,這的確是南宮吟的風格,將劍君迫害至此,還想要斬盡殺絕,不留活路。
“自那天起,他動用劍樓樓主的權力,對我進行了無何止的追殺。”莫一羨平靜道:“在劍樓眼中,我是他們的恥辱。而他當上了劍樓樓主,劍樓中人,自是會對他言聽計從, 用盡了一切辦法,想要將我除去。”
可以想象,莫一羨當時帶著一個女嬰,被東山書院的劍樓追殺,日子有多麽艱難與淒苦。
也難怪他會如此潦倒。
長年被追殺,莫一羨為了守護憐衣,不知經曆了多少大戰,受了多少傷。
他的身體之所以如此虛弱,淪落至此,全是拜南宮吟所賜。對方為了將他徹底抹殺,動用了不知多少種令人發指的手段。
他體內的傷,便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葉川默默聽完之後,以茶為酒,對莫一羨示意,一飲而盡。
知曉了原委,他若再登書院,便可名正言順,為莫一羨正名!
他在這裏住了幾日,每日以造化九死經替莫一羨梳理體內的暗傷。
當年他實力不夠,但如今他的修為和造化九死經都已非當日可比,數日過去,莫一羨體內暗傷盡去,重新恢複了昔日的神采。
“與我同去,我為你正名!”做完這一切後,葉川說道。
劍君曾為他做過許多,此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不管的。
“罷了吧!”莫一羨苦笑,道:“這些年我荒廢了修為,如今早已不是他的對手,即便前去,又能如何呢?”
他望向一旁的女孩憐衣,滿眼溫柔,道:“況且,我如今最大的心願,便是將憐衣養大,過往種種,便由他去吧。”
葉川的眉頭深深鎖起,看來這些年的逃亡,已磨去了劍君的意誌和銳氣,他的這些經曆,也確實非常人所能承受。
若非劍君眼中還有憐衣這個希望,經曆過這些事後,隻怕他早已活不下去,即便活著,也與行屍走肉無異。
“你自己可以不在乎,但你難道不考慮樓山前輩?”葉川喝道:“他為了你,在萬妖巢前守了十多年,隻為向世人宣告,他這一邁皆是正直之輩!”
莫一羨渾身急顫,師父樓山,這是他自覺最對不起的人之一,對他傾注了無數精力,最終他卻淪得了個劍樓罪人之名,連得師父都跟著蒙羞。
“還有穆輕衣!”葉川再喝,道:“她因你而死,你即便不為自己,難道也不為她討個說法,讓害死她的人逍遙地活著?”
莫一羨不禁渾身顫抖,淚落如雨。
師父樓山和穆輕衣,是他此生最對不起的人。
他可以獨自苟活,可以放棄報仇,但如何能不顧他們?
“去,取你的劍,跟我再登書院,再踏劍樓!”葉川此時變得異常霸道,他既是要為莫一羨爭公道,也是不忍這樣一個錚錚男兒就此消沉,被磨去了銳氣。
“我的劍?”莫一羨眼露茫然,望向遠方。
那裏有一座墳,有碑無字,葬著他的劍。
這些年傷勢愈重,他早已與一個廢人無異,劍對他而言已無意義,是以雖然去到哪都會帶上,但卻早已將劍葬下。
“轟!”
葉川上前,一腳踏碎了此墳,喝道:“你若不想讓樓山前輩失望,不想讓穆輕衣失望,就拿起你的劍,跟我一起,登劍樓,斬南宮!”
莫一羨被葉川這幾句話說得振聾發聵,隻感覺那顆早已近乎死去的劍心,仿佛又煥發了一絲生機。
他的傷已被葉川治好,生機盡複,雖然境界因這些年的荒廢,或許比不了南宮吟,但已然回歸當年的巔峰之境。
但,他內心的傷仍是要靠他自己,劍心若死,手握再強的神劍也無用。
走上前,莫一羨終於還是從墳中取回了那把劍。
這把劍握了無數次,以往每次都以無所感,但此刻他仿佛感覺到此劍在輕顫,似在落淚,似在為他重拾劍心而喜悅。
“登書院,踏劍樓!”莫一羨口中喃喃著這幾個字,那雙因長年醉酒而變得渾濁的雙眼,在此刻漸漸恢複清明,淩厲如劍。
“走!”
葉川拉上莫一羨,將王九扔下,照看少女輕衣,自己則一步數千丈,快速移動,由此離去。
萬妖巢入口,諸般依舊。
一名老人靜坐於一麵光滑的石壁之前,手抱酒壺,似醉似醒。
突然間,老人猛然驚起,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望向遠空,渾身急顫,激動得不能自己。‘
兩道光芒來到,落於近前,那一張令老人無比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再次出現,帶著滿麵淚水,跪倒在他身前,喚道:“不肖弟子莫一羨,拜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