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她真的老了
我被吳越扶著去看了醫生，醫生給我檢查了一下后，跟吳越和蘇青說，我只是受刺激過度，靜養一下就好。兩人不放心，還是為我安排了一間病房。
我被吳越抱到了病床上，機械地任由他們給我蓋上被子。
蘇青去給我辦理住院手續，吳越坐在我身邊，緩緩跟我說道：「李柔是汪南的手下，她作為肇事司機已經被拘役了。蕭楠出了這事，蕭家上下一片混亂，就連蕭以乾也趕來了，汪南趁機逃了……」
頓了頓，吳越看著我的眼裡出現了懊惱，「如果我昨天晚上在辦公室里陪著你，汪南也不會有機會進你的辦公室，也許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即使你在，他想出現在我面前，也會有各種辦法。」我沙啞著聲音說道。
「汪南的去向我會再調查的，關於蕭楠……你也不要內疚，蕭家人的話你別往心裡去。他救你，是自己的意志。」吳越說道。
明明只是「蕭楠」兩個字，但我現在只要一聽到，依然會覺得心痛得厲害。
吳越注意到了我顫抖的雙唇，摸了摸我的頭，說道：「你先休息一下，別擔心。」
吳越扶著我躺下，我看得出，他希望我閉眼睡覺，換做任何一個人來這間病房，應該都希望我閉眼睡覺。
我想，我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了。
所以我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其實我根本睡不著，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回現著我抱著渾身是血的蕭楠，絕望地等待著救護車的畫面。
沒過一會兒，門重新打開，蘇青的聲音輕輕地響了起來：「我剛剛去那邊問了一下，蕭楠的手術已經結束了，雖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傷得很重，他現在被轉移到了重症監護室，蕭家派了很多保鏢守在外面，沒人進得去。」
「伯母，辛苦你了，我來守著一一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吳越也壓低聲音說道。
「吳越，你是一個好孩子，一一和我，都給你添過不少麻煩。」蘇青似乎嘆了口氣。
「伯母，別這樣說，我是自願做這些事情的。我只是沒想到今天你會趕過來。」吳越說道。
「今天我在電視里看到了蕭楠出車禍的新聞，鏡頭掃過了一一，她滿身是血，不知所措的樣子，讓我實在放心不下。」蘇青低低地說道，「我知道她討厭我，也不會原諒我，我出現在她面前反而給她添麻煩，可是我還是沒辦法啊，我是真的擔心她。」
「伯母，您為什麼不試著跟一一說說您的苦衷？一一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啊。」
苦衷……
我悄悄地握緊了拳頭。蘇青究竟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蘇青苦笑了一聲，說道：「我該跟她說什麼？說我得了癌症，沒幾年可以活了？在她眼裡，我應該就是博取同情，騙她的醫藥費吧？」
「伯母，可如果您不說的話，一一到最後依然不能釋懷。您有沒有想過，除了小小，您是她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親人了。」
「沒關係……我家的閨女我最了解，她是那種即使一個人，也能活得堅強的好姑娘。」
蘇青低聲說道：「當年一一她爸生了重病，我實在借不到錢，小小她爸那個時候在縣衛生局工作，說只要我嫁他，就可以幫忙給一一她爸治病，我實在是走投無路……只能信他，但我知道，我已經不配做胡家人了。雖然一一她爸還是沒能救過來，但一一還是堅強地扛了過來……」
我想起了爸爸還在世的時候，縣醫院的確免了我們很多醫療費用，說是有專門的縣救助資金來救助，現在看來，應該是江小小的爸爸掏錢幫的忙。
我一時無言，只能閉緊眼睛，不讓自己的嘴唇抖得太厲害。
「伯母，您已經做了很多了，那個時候條件太艱難，誰也不想這樣……」
「不，我還是沒有盡到為人母親的責任，一一成長，上學，出嫁，離婚，甚至流了孩子，我沒有一次在她身邊。我自己也清楚，我沒有資格陪在她身邊。她能健健康康長到現在，我已經很知足了，我只乞求上天，讓她平平安安度過這一次劫難，餘下的罪孽，就讓我來承擔吧。」
說到最後，蘇青的嗓音里有了哽咽。
「伯母……」吳越嘆息了一聲。
兩人最終陷入了沉默。
沒過多久，吳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應該是怕吵到我，走到一旁，壓低聲音接了電話，又放輕手腳走了回來，低聲對蘇青說道：「伯母，雜誌社還有點事情需要我回去處理一下，還要煩請您照顧一下一一，我晚點就回來。」
「傻孩子，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快去做工作上的事情吧，我跟一一給你添麻煩了才是真的。」蘇青說道。
「伯母，這是我應該做的，一一對我，同樣重要。」吳越輕聲說完這句話后，便離開了。
蘇青在我的床邊坐了下來。
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在我的腦海中迴響著，我卻覺得眼角有些泛酸。
奇怪，即使她這樣說著，也改變不了她那些年沒有管過我的事實，可我的內心為什麼有了動搖？難道是因為她說自己患了癌症？
我似乎聽到了隱隱的吸鼻子的聲音。
我睜開了眼睛，一下子就看到蘇青紅著眼睛，在偷偷地抹眼淚，她似乎沒料到我會在這個時候醒來，一下子有些愕然，狼狽地擦了擦眼睛，下意識地說道：「你、你醒了啊，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芝麻糖包？」
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芝麻糖包……她還記得……
我揉了揉眼睛，假裝沒看到她擦眼睛的動作，說道：「不用了。」
蘇青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失望，但她小心地藏好情緒，站了起來，尷尬地笑了笑后，說道：「我知道你不太想看見我，我出去走走，你別鬧心，好好休息。」
我看著她瘦弱的身影走向門口，最終還是叫住了她，「等一下。」
蘇青幾乎是立刻轉過了頭，問道：「怎麼了？」
「我想吃香菇青菜包。」我低聲說道。
「好、好，我這就去給你買。」蘇青愣了一下，立刻點了點頭，轉過身去。
看著她一邊偷偷用袖子擦著眼睛，一邊低頭離開，我第一次感覺到，這個我討厭了十多年、卻始終割捨不斷聯繫的女人，最終還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