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郗瑤回來時聽到這事, 好懸沒氣死,先前在慈恩寺見他痛苦傷心樣兒,還當他是想通了, 沒想到竟然憋著勁兒直接來小常山搶人!

  “可不是, 霍裕那家夥也忒不要臉, 挾持青蔓來要挾,那小姑娘可被嚇得不輕!”徐寶珠道。


  郗瑤思考道, “看來真得好好教訓他一頓……”


  於青蕪哄妹妹睡著, 才過來便聽到這麽一句,她快走兩步跪下,“郡主, 今日之事全怪我……”


  “怪你什麽?”郗瑤讓海棠將人扶起,“別亂想。”


  於青蕪咬著唇,沉默片刻,又道, “此事……就算了吧,郡主也別去找他了。”


  “怎麽能就算了?”徐寶珠不滿, “青蔓被嚇成那樣, 還有那些學生嚇得不輕。”


  “當年在牢獄中,他護過我們姐妹一場,今日隻當恩怨兩消, 此後我不下山便罷。”於青蕪道,“學生……我去道歉……”


  徐寶珠還欲再說, 郗瑤拽拽她,她一臉不滿地看了眼她, 郗瑤隻讓於青蕪去照顧她妹妹。


  人出去了,徐寶珠還憤憤不平, “為什麽不讓我說了?”


  “他們之間的糾葛還是讓他們自己決定要好,不過這次便罷了,若是再鬧出什麽事,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徐寶珠才作罷,兩人又商量起新班級的事。


  這次招了五十人,和第一批一起,也有近一百人了。第一批孩子現下都在甲乙二班,新來的計劃分為丙一班及丙二班。


  計劃很美好,可是真要按這樣來,學院裏又缺人了。


  郗瑤左想想右想想,將主意打到了常去如意樓的那幫小姐身上。


  她們最近正熱衷於角色扮演,戲台子上又想當將軍又想當狀元。寫了兩出戲也充分體現了文學素養。


  這麽好的人選不薅過來,真是讓人心癢癢。


  徐寶珠看她笑得狡詐,杯子一放就要走,郗瑤已拉住她胳膊不放。


  她對京城裏的小姐們了解不夠深,隻能先讓徐寶珠裴姝媛推薦人,再讓海棠打聽備選人的性格及家庭情況。


  最終選定的兩人一是兵部尚書夏家的孫女夏如意,另一個是翰林學士沈大人之女沈疏雨。


  兩人家風皆是較為開放的,不至於不讓家中女兒做這做那。


  為表正式,郗瑤親自上門送聘書束脩。將兩人拉過來,新一批的學生的授課也慢慢步入正軌。


  他們才學,還得慢慢培養,第一批中不少孩子都可以帶去實踐了,義診正好鍛煉他們。


  三月末,城門外的帳篷又搭了起來,仍然是藍袍白邊、高髻木簪的姑娘們來來往往。


  距離年前義診已有三月,上次來看病拿藥的一批人藥基本已吃完了,藥效出來了,這回倒引得更多人來。


  才第一天,隊伍已長長排起。第一次跟著來幫忙的學生看著人還在增加,驚得平地一個踉蹌。


  旁邊上次就來義診的學生,已習慣了,伸手扶了一把,“小心點,跟著我吧。”


  這次義診除了郗瑤又請了京城濟世堂的一位老大夫坐鎮,兩處帳篷,郗瑤這邊帶兩個學生,老大夫那邊帶兩個,四處同時看診,又添了一倍的人來幫忙,是以看診的人雖多,可整體秩序還算井然。


  郗瑤正與老大夫誇讚這次義診的秩序,忽聽隊伍後麵一陣吵嚷,在老大夫打趣的眼神中,郗瑤皺眉看去。


  就見後麵人群被推開,一個漢子推著輛獨輪車,車上躺著個婦人,一邊推著往前來,一邊大喊大叫。


  “殺人啦!害人命哪!”


  “這狗屁大夫要害人命啊!大家夥評評理,我這婆娘就是普通風寒,挨幾日就好了,可吃了他們開的藥,竟然一日比一日難受,如今都起不來身了,這群庸醫賠我婆娘的命啊!”


  那漢子接連叫了兩三遍,排隊的人聽清楚情況心裏不免有些擔心,真是吃藥吃出問題來了?也不敢再往前去看病,隻圍著這漢子看情況。


  出了這事她們也沒心思義診了,郗瑤招來海棠吩咐幾句,領著人過去。


  “你說你婆娘是吃了我們的藥才變成這樣?”


  那漢子看過去見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疑惑道,“你是這裏的大夫?”


  見郗瑤點頭,他眼中明顯帶了幾分不屑,“我婆娘身體一向好,就是傷寒那幾日也不妨礙做活,就吃了你們開的藥,回家就不舒服,現在隻能躺著!”


  郗瑤打量一番躺在地上的婦人,半閉著眼,眉頭緊皺,臉有薄汗,似乎真的很不舒服,她蹲下身,伸手欲把脈,卻被一巴掌拍開。


  “你這漢子放肆!”逢春見主子手背一片通紅,怒目而視,腰間的長劍蹭一聲出鞘。


  那漢子嚇得往後縮了縮,嘴上隻道,“誰知道她是不是要害我家婆娘?你……你拿著……是要殺我滅口嗎?這麽多人看著呢!你們害我婆娘不成還要害我……”


  “你……”看著周圍人小聲議論,逢春氣得倒仰。


  郗瑤拉了她回來,搖搖頭,逢春收回長劍,抱臂站到她身後。


  海棠上前耳語幾句,郗瑤看著那婦人道,“趙娘子,十二月二十二日來此看診,傷寒腹瀉,拿了三天的藥,時至今日已三月有餘,你是說她三副藥喝到今日?要不怎麽就斷定喝了我們的藥身體不適?”


  那漢子猶疑片刻,道,“她先前沒喝完……對,她先前喝了兩副藥就沒喝了,這幾天又傷寒,想起來還有一副,誰知道喝下去就成這樣了……”


  “哼!”郗瑤冷笑,“這可和你先前叫嚷的不一致,剛剛不還說是吃了我們家藥回去便不舒服,既然第一次吃了就不舒服,怎麽沒見那時候找上門?再有假設第一次吃藥已有不適,這回病了還敢服藥?”


  “這說得也是,這漢子前頭可不是這個說法。”


  “看他那樣子,想一句說一句的,看著像在說瞎話……”


  “可是……他那婆娘好像真的不舒服……”


  那位趙娘子弓著身子,縮成一團,雙手抱著肚子,牙齒緊咬著,露出幾聲低哼。


  情況似乎不大妙,郗瑤蹲下去,那漢子叫著撲過來,郗瑤冷聲道,“叫護衛來,給我摁住他!”


  那漢子被摁住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著,郗瑤卻已顧不得了,她將趙娘子胳膊拉過來,正欲細瞧,趙娘子突然“哇”一聲吐出一口血。


  “啊!”圍觀群眾被嚇了一跳,“真要死人了?”


  郗瑤凝神把脈,又查看她的眼睛舌頭指甲等處,冷笑兩聲問,“你究竟吃了何物?”


  趙娘子咬牙道,“沒有……除了藥沒吃什麽……”


  “還不肯說?”郗瑤按按她腹部,“不覺得腹中疼痛難忍?心口發悶,四肢酸痛?”


  她說一句,趙娘子臉色灰上一份,郗瑤又加重語氣,“什麽東西都敢吃?再有半刻鍾,毒侵入五髒六腑,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我……”


  “別瞎說你這婆娘!”那被製住的漢子見趙娘子猶豫,張口便罵,“你敢胡說我饒不了你……”


  趙娘子身子瑟縮一下,郗瑤指著護衛道,“讓他閉嘴!”


  可趙娘子卻不說話了。


  “行吧!”郗瑤拍拍手站起身,“你不說我也沒法子救你,也就半刻鍾一刻鍾的事,逢春報官!等你死了,仵作驗身,京兆尹自然能還我們清白,隻可惜你已不在人世,聽說你還有個小兒子,才三四歲,等你死了,也不知你夫君會不會對他好,不過也沒事,你夫君看著正值壯年,回頭再娶個婆娘,說不定生一窩小子,快活著呢!”


  “不要!不要……”趙娘子大叫,嗚咽幾聲神情痛苦,“他……他不知哪弄來的藥丸子讓我吃了,不是……不是你們的藥……”


  人群嘩然,這漢子竟然拿自家婆娘的命來訛人!

  郗瑤嗬一聲,“你膽子也不小,什麽東西都敢吃,真不要命了?”


  趙娘子一把鼻涕一把淚,“他他說過這藥沒什麽,隻是腹瀉……求小姐救命啊!我兒……我兒還小不能……不能沒有娘啊!”


  趙娘子心中悔恨,肚子一陣絞痛,更恨不能回到之前,自己一定不會同意這事的,再多錢,自己沒命了,趙大還能再娶一個,自己的三牛可咋辦啊!

  “扶進去!”兩個女學生上前將身體已經使不上勁兒的趙娘子扶進帳篷。


  郗瑤指指趙大,“將他給我送去官府,不管是單純來訛人,還是背後有人指使,哼!既然敢打前陣,也別怪傷了你!”


  那漢子嗚嗚兩聲被堵著嘴拖走,郗瑤轉身去了帳篷,外麵人群議論紛紛,兩個麵貌普通的小子瞧瞧溜了。


  “這漢子真不是人啊,自家婆娘還給他生了個兒子,就這麽讓自家婆娘送命。”


  “唉可不是嘛!這人真是……”


  他們一邊討論著,腳下不停,“唰唰”又排上隊,有些還趁機往前挪挪,有被占了位置的,也瞅著找個地方塞進去。


  正哄鬧間,前麵開始收拾東西了,一箱子一箱子東西送上馬車,連那個趙娘子也被抬上車,又見帳篷竟然都拆了。


  這是怎麽回事?眾人心中不安。


  一個姑娘笑眯眯地過來,隻道,趙娘子中毒難解,需得回學院救治。


  “那也不必全走了吧?”


  “這位阿伯說笑了,鬧了這麽一回事,平白汙了我們院的清白,這事沒查清,回頭又來了張三李四鬧事可怎麽著?”


  眾人點頭,咂咂嘴,覺得不大對,“那姑娘你們……明日還來嗎?”


  “明日?事情弄清楚自然會來。”說著有人叫,這姑娘轉身跑上車,護衛們將大件東西綁在牛車上,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剩下人群看著車隊的尾巴愣神,“這……這是不義診了?怎麽能這樣呢?這麽多人不是白等了?”


  “義診義診,人家一不收藥錢二不收診金,想走還管你?”


  “那也不能白晾著大家夥啊,誰不是大老遠趕來的。”


  “誰讓有人鬧事,你們隻管看熱鬧,幫著人家找茬的,這下好了,惹惱了,人家不義診了!”


  “這怎麽能怪我們呢,就怪那個漢子,竟然過來訛人?”


  “對對對,就怪那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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