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名份
在到底要不要殺了白家那對父子的問題上，古淩曾反複思考過，最後依舊選擇了不留活口。他們都想置自己於死地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他們在今天這種凶險的情形依舊選擇帶白雨柔來此，擺明了就沒打算讓她繼續活下去。
“他們究竟算不算是你的家人？”
古淩沒有提名，但白雨柔很清楚他在問誰。
“我始終都是別人眼中的累贅，所有人。”白雨柔神色黯然不已地垂下頭，眼中甚至已隱隱含淚了。
古淩沒有去安慰她，隻是抬手指了指不遠處即將趕到的摘星樓：“上去吧，那裏有你的家。”
白雨柔微微點了點頭，難掩臉上激動之意地加快了腳步。
摘星樓並沒有多高，但頂樓之上那間不大的閣樓卻顯得格外突兀。當古淩帶著白雨柔一同登上樓頂想要推門而入時才有些詫異地發現，閣樓的門被從裏麵反鎖上了。
“當當當！”古淩抬手輕輕敲了敲門：“是我。”
門內似有悉悉索索之聲響起，但良久過後卻依舊沒有人來給自己開門。古淩因此而皺了皺眉，嚐試直接推斷門閂而入時，一股陰柔卻綿長的勁氣卻是硬生生把自己給反推了回來。
“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麽反倒喜歡耍小孩兒性子了呢？”古淩雖不知鬼侯為何一定要如此，但可以肯定他是故意不讓自己進門的。
“可能他老人家不是衝你吧。”白雨柔麵色愈加蒼白地苦笑了一聲：“我先走了……”
“等等！”古淩雙眉緊鎖地橫身攔在了白雨柔的身前：“白家那對父子都已經死了，呂長吟又容不下你，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去哪兒？！”
“去一個不會打擾任何人的地方，就好。”白雨柔淒然一笑之餘繞過古淩便想直接離開了，那模樣當真已經心灰意冷到了極點。
“媽的，這是真逼著我不給你老小子留臉了嗎？！”古淩怒罵一聲之餘也是真上來脾氣了，周身勁氣瞬時調動集結，一記轟天踏直接猛踹向了被鬼侯所封死的房門。
不過就在他這一擊即將命中那扇門時，原本緊閉的閣樓之門卻是驟然迅速自行打開了，瞬時失去了抵抗之力的古淩一腳踢空險些直接栽到屋裏頭。
“瞎咋呼什麽，萬一踢壞了別人的門不用賠的嗎？”鬼侯的聲音緩緩從閣樓中傳了出來，略顯低沉且嘶啞。
古淩時隔月餘再度聽到他的聲音時心下為之稍安，轉而卻是立時麵露怒意地闖進去質問道：“您老人家這是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還非得鎖門？不應該吧，衝您這歲數就說真想幹也是有心無力啊！”
“滾一邊兒去。”鬼侯麵色古怪不已地隨口罵了古淩一句，而後袍袖一拂便要再度將閣樓的房門關死。
“大早上的，見見光不好嗎？”古淩抬手直接撐住了那扇門，轉而伸手入懷將那個書刻著“鬼侯”二字的泥人丟向了他：“老東西，你不想見我不要緊，難道它的主人也不想見嗎？”
鬼侯隻隨意看了一眼那個泥人便將其隨手丟在了床邊：“有什麽可見的，讓她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就是了。你在此安歇一天，明天我陪你趕往幽冥王朝找你的小情人去。”
“你說的這也是人話？！”古淩向來是格外尊敬鬼侯的，但此時眼見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時是真的有了局外人都難以壓製的憤怒：“這可是你數十年都未曾見過一麵的女兒，現在你跟我說可見可不見？！”
古淩邊說邊將白雨柔拉到了這間閣樓之中，而後者在見到蒼老且木然的鬼侯之時，霎時間便泣不成聲地屈膝跪倒在了他的床前：“父……父親……”
鬼侯渾濁的雙目之間隱隱有些泛紅，但態度卻依舊漠然不已地微微點了點頭：“這些年來，你過得還好嗎？”
白雨柔卻已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隻顧雙手抱緊自己父親的雙腿低低啜泣著，似生怕自己這一鬆手他便會再度消失不見一般。
古淩鮮有插手別人家事的時候，然而近日此景確實有些讓其怒火中燒。究竟涼薄至何種程度的家夥，才能麵對自己失散多年的親眷之時依舊冷漠至此？若不是一早便對鬼侯甚為了解的話，古淩甚至想現在便以一個外人的身份跟他動手了。
好在古淩還未真正暴走之前，便又有幾人趕到了這裏，算是間接地阻止了他發飆。而在見到眼前這一幕時，呂家那對兄妹俱都麵色怔然不已地呆立在了原地，實在想不通為什麽自己的母親要抱著那個先前撿回來的老頭子失聲痛哭，而且口中還斷斷續續地反複念著“父親”二字。
“哥，這是……咱們的外公嗎？”呂卿音雖說一時很難接受這一現實，但還是在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問了呂嘯天一句。
呂嘯天卻也沒能答複於她，隻是本能地轉頭看向了依在門邊的古淩。
“看我有啥用啊！這是你們的家事好嗎？”古淩甚為無語地搪塞了一句，順便如接力一般將皮球又踢給了呂長吟：“呂叔父，這事兒要是連您也扯不明白的話，我就真不攙和了。祝你們萬事如意合家團圓，我得走了。”
呂長吟對此略顯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伸手拉住古淩之餘不禁輕歎了一聲，而後緩步走到鬼侯的近前屈膝拜倒在了地上，順便衝身後的呂卿音和呂嘯天招了招手：“過來，給你們外公見禮。”
“啊？！這是真的啊？！”
“呃…………”
兄妹倆滿臉難以置信地對視了一眼，很難相信父親所說的話便是事實，但眼見著他都給那個老頭子跪下之後，自己似乎也就沒有還能推脫的理由了。
看著瞬間跪滿了一地的幾人，鬼侯刻板而漠然的麵孔之上終於多了一絲難掩的苦澀之意：“這都是我造的孽啊……你們起來吧。”
“等會兒！”此時唯一還站著的古淩直接上前一步攔住了眾人，轉而更是目光灼灼地盯著鬼侯道：“你就打算讓他們不明不白地跪、再不明不白地站起來？名份給與不給的暫且不提，最起碼你得先認下吧？”
鬼侯深吸一口氣後緩緩點了點頭，而後伸出幹枯不已的手來輕撫著白雨柔的青絲道：“女兒，你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