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十九章 命
“真死了？”古淩麵露詫異之色地俯身探了探那老乞丐的鼻息，果然已經不再出氣了。
唐千陌咬牙切齒地掏出自己了的彈弓來，照著還在往前蹦躂的那個矮胖男子便是一繃，直接擊中了他的後腦之上，鮮血瞬間便從傷口中流出來了，但即便如此他卻依舊連頭都沒敢回，強忍劇痛玩命往前逃著。
“呸！什麽玩意兒！”唐千陌怒罵一聲之餘轉頭看著古淩道：“現在怎麽辦？”
古淩麵色有些沉重地歎了口氣：“先背回客店當中吧，眼看天就要黑了，就算料理喪事也得等到明天再說的。”
古淩說罷便要俯身將那老乞丐背起來，但唐千陌卻執意要跟他一起往回抬。看得出來，這個人就這麽活生生的被打死在他的麵前，對他的衝擊確實是極大的。
兩人抬著老乞丐走後，旁邊圍觀之人依舊在對著古淩與唐千陌的背影指指點點，並且眉飛色舞地跟一些剛剛趕到之人講述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對於這些人而言，一個老乞丐的死本就不值得去同情，甚至更多更更多的人落得這般下場他們也不會太過在意。他們隻是享受這個圍觀的過程，並順便相互展示一下各自心知肚明的那份虛偽不已的憐憫罷了。
古淩很清楚這些家夥的這種心理，所以從始至終都沒有跟他們多說半句話，唐千陌亦是如此。
“你剛才為什麽不直接把那個胖子打死？”唐千陌顯然依舊對此耿耿於懷。
古淩對此卻隻是緩緩搖了搖頭：“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隨意踐踏別人的性命，正因如此，人們才人為地創造出了一項項能夠作為衡量標準的法則。這既是對於弱者的保護，也是對於強者的束縛。誰該死誰不該死，我們說了都不算的。”
“哪怕你足以滅掉一個你認為該死的人，也不算嗎？”唐千陌異常執著地追問著：“我知道你必定也是希望那個家夥能夠償命的！”
“是吧，但我確實猶豫了。”古淩自嘲地一笑，口中難呐自語地回憶著自己的過往：“我殺過很多的人，多到你連想都想象不出的那種。那時我也執著地認為他們確實該死，他們擋了我的活路。但手上沾的血越多，人卻反倒越迷茫了，是不是隻要是出於自我認同的正義，便可以理直氣壯地去抹殺那些人的存在？”
“為什麽不呢？！”唐千陌對此極為認同道：“要是有人膽敢欺負我姐姐，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與他同歸於盡的。因為在我的認知當中，一切不讓我們好好活著的家夥，都該死！”
“你很像當初的我，而且估計即便到了我現在的年齡，理解了我現在的處境，也依舊會這樣下去。算不得錯，隻是殺戮太多之後，人真的是會有所麻木的。”
古淩話說至此時緩緩搖了搖頭：“我不希望自己成為那種人。”
唐千陌顯然並不明白古淩究竟是怎麽想的，隻是順口繼續問道：“那你想成為哪種人啊？”
古淩則再度搖了搖頭：“從生到死是一個過程，有的長有的短，而且絕大多數都是未知的。也正因如此，能夠一生下來就決定一生命運的人，著實不多。我算是極少數的那一部分，甚至可以說從一生下來就隻麵對著兩個結果，或成或敗難以折中。所以真正留給我的選擇實在沒有那麽多，我也不敢再去奢望自己究竟還能成為什麽樣的人。”
“成得什麽人，便隻管做什麽人，這幾乎是潛意識裏便存在的意念，萬難更改了。”
唐千陌的臉上再度出現了幾絲迷茫：“你說了這麽半天，好像依舊沒說清你為什麽不願意殺死一個該死的人。是你覺得他不該死，還是僅僅因為不願意再將自己擺在一個替天行道的位置上？”
“天道無常，決得了生死卻依舊斷不了是非。有些心灰意冷，但又似乎終於明白了自己一直欠缺的究竟什麽。”古淩略然抬頭之時，自己體內的兩道裂魂猶如跑馬燈般一閃而逝，整個人的意識更是都因此而愈加清晰了幾分。
古淩極少會有這種戰鬥之外的力量成長，而且並不存在於肉身。但這次裂魂訣的再度進境，卻並沒有衝淡他心頭那抹淡淡的悲涼。
一具幹枯而瘦弱的軀體間所有生命氣息俱已喪失，就這麽死氣沉沉地任由古淩和唐千陌抬著他回到了客店當中。古淩在安放他的遺體時本想將他手中那根竹竿取過放在一旁，但他直到死後竟是依舊緊緊攥著它，如同攥緊了這世上最後可以依靠的同伴一般。
“這是他探路用的，你看他的眼睛。”唐千陌語調有些低沉地半跪在了那名老者的身側，替他整理著他滿身破爛不堪的衣服。
古淩依言看了一眼這名老乞丐的眼睛，果然發現他的雙目有些畸形，而且期間有一層霧化狀態的灰蒙膜體，顯然是久患眼疾之人才有的狀態。
古淩微微點了點頭：“既如此，那明天便將它與這老爺子一起葬了吧。世有天災人禍，該著要死的一條命，終歸還是沒能拉得回來。”
“我不信命。”唐千陌此時已經從客房中取來了一張雪白的床單，將老者的屍體暫行掩蓋之後目光灼灼地直視著古淩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命勢有常，人運無常。以無常算有常拚的隻是概率，但以有常算無常，則更像是走一座由鋼絲搭建而成的迷宮。不隻是方向錯了會麻煩，腳下踏空，還會死人的。”古淩說這話時，臉上帶著一絲難掩的苦澀笑意。
“我懶得跟你爭這些，神神叨叨的”唐千陌似乎察覺到了古淩情緒間的異樣，兀自叨念幾句過後便繼續坐到門口發呆去了。
而此時，唐千阡恰好端著自己剛做好的幾道菜從廚房中走了出來，看到古淩時莞爾一笑道：“古公子，吃晚飯吧，千陌你也過來。呃，坐在餐桌旁的這位老先生是你們的朋友嗎？既然來了，那就一起吃個便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