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盤龍島
當古淩隨著東方夕一同進入院落中的那間正房時，一道略顯清瘦的老者側影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須發俱已花白，臉上更是皺紋堆累述說著歲月的痕跡。
此時的老者正躺在一張紫藤躺椅上眯眼曬著太陽，藤椅很新，似乎並沒有隨那老者一同度過那麽多的時日，然而當古淩看到他與它的模樣時，即便平日間再怎麽淡定不已，此刻情緒卻是也瞬間便有些失控了：“您……您還活著？！”
“古淩你什麽意思？！”東方夕似是第一次因為一句話而跟古淩動了真怒，滿麵煞氣地一把扯住了他布衣的衣領：“你是在咒我龍爺爺死是嗎？！”
藤椅當中的那名老者在看清古淩的麵貌之時先是微微一怔，隨之那張蒼老的臉上竟是略帶一絲笑意地緩緩點了點頭：“算是吧，可能跟你想的略有些出入罷了。那杆槍，如何了？”
古淩神色有些灰暗地緩緩搖了搖頭：“晚輩無能，一戰之中連毀三獸一槍。雖說日後幻獸得以複生，但那杆相傳多年的龍藤紫電槍，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老者對此似也不是多驚訝，隻是附和著微微點了點頭：“物盡其用，槍之幸也，你也沒必要因此而太過自責。”
兩人猶如早已相熟一般交談著，一旁的東方夕卻是仿佛墜入了雲裏霧裏一般，連抓住古淩衣領的手都不自覺地放開了。
也無怪古淩此刻如此失態，實在是這名老者對他的成長而言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龍仆先生。
這是古淩少有打從心底覺得敬畏的老先生之一，不僅是因為他當初將龍藤紫電槍贈予了自己，更重要的是那種因為一句承諾而守下百年之約的剛直。
但古淩還未有機會跟這位老爺子多請教相處一陣時，老人家卻是已經因為龍神宗的一場內亂而喪命了。
龍仆先生的死古淩親眼得見，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麽此時此刻他還會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甚至連親手被龍仆先生所擊碎的那張紫藤躺椅，此刻也以另一種形式再度出現了。這更讓古淩堅信了現在所見所聽的一切，絕對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覺。
“龍爺爺，您為什麽會認識他？還有您的病不是……”東方夕話說至此時硬生生將後麵的話給咽了回去，實在不想再度提及那件事。
“都坐吧。我老頭子都半截入土了，腦子沒有你們這些小娃娃那麽靈光，有些事得想想才能講清楚。”龍仆先生麵露慈祥笑意地分別看了古淩和東方夕一眼，似乎有些感慨。
古淩跟東方夕也是因此而對視了一眼，兩人各自尋了張椅子靜坐在了龍仆先生的紫藤躺椅之前靜聽著他的講述。
龍仆先生動作輕緩地摸了摸紫藤躺椅的扶手，略有些澀手，並不如先前跟隨了自己近百年的那把一般順滑：“有時候就覺得自己這輩子就好像身下這把椅子一樣，躺也由己，坐也由己，可無論或坐或躺，卻永遠無一刻不是那麽晃晃蕩蕩的。”
“我龍仆大半世都在為了活著而晃蕩不已，因此而晃蕩丟了的東西不計其數，換來的卻隻有一刻又一刻的苟延殘喘罷了。有時也曾想一狠心不再如此折磨自己，一了百了也就是了，可再一想自己曾經所虧欠的人，所答應的事，才發現自己原來連一個尋死的借口都沒有。”
龍仆先生稍稍頓了頓後靜視著古淩道：“孩子，狂獸一族至今仍然存活於世的，我這百餘年來也隻見過你一個罷了，所以你很難想象我在第一次察覺到這一點時是何等的激動。可這種事注定是沒辦法告訴其他人的，包括將本就屬於狂獸一族的龍藤紫電槍交還給你，都注定要如此隱晦。這世道，怕是真的已經容不下你們這一族的人了。”
古淩沉默片刻後緩緩搖了搖頭：“真正的世道是不會對什麽人有所偏袒的，如果偏了，也不過是暫時有人將它帶偏了。所以容不下我們的從來不是這世道，而是將這世道拉得七扭八歪的那些人。”
“或許吧，我這把老骨頭，怕是看不到它再正過來的那天了。”龍仆先生神情溫和地笑著，看樣子並不避諱自己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沉了沉後繼續往下說道：“你在龍神宗中看到的那一幕死亡，算是我這些年來勉力支撐性命的一部分原因。身具我這種怪病的人，也隻能用這種奇奇怪怪的手段來湊合活下去了。漫說不治本，連治標的能力都勉勉強強。”
“龍爺爺！您怎麽又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都睡哦了我一定會想辦法救您的！我……”東方夕越往後說越覺底氣有些不足，最後隻得滿含埋怨之意地瞪了古淩一眼，不再接著玩下說了。
古淩對此也是頗為無奈，知道她是在因為十首龍魂的事情責怪自己，隻得苦笑一聲反問龍仆先生道：“老爺子，您現在究竟得了什麽病？為什麽一定要十首龍魂才可以救？”
龍仆先生一愣，隨後才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麵帶欣慰笑意地看著東方夕道：“我可從未說過我的病要用十首龍魂去醫治，恐怕是這丫頭自己太過有病亂投醫，以為隻那樣才可以救我了。”
古淩神色一凜道：“不管是不是亂投醫，總之隻要有希望就不能放棄嚐試的。隻要您覺得有效果，我現在便趕回平步崖去將十首龍魂帶來也就是了！”
“怕是來不及了。”龍仆先生微微搖了搖頭道：“盤龍、玄天兩島本就相距甚遠，即便以須彌陣式加以傳送也必須耗費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到，你們又哪裏能來得及。”
“兩島？！”古淩隻覺自己瞬間便有些發懵了，轉頭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東方夕道：“就這麽會兒功夫你就帶我跨島傳送了嗎？”
東方夕咬牙切齒地死死盯了古淩一眼：“珍貴程度堪比聖品戰技的高階須彌玉符，我就那一枚，還就這麽浪費在你身上了！”
古淩聞聽此言也唯有裝傻充愣地“嘿嘿”幹笑了幾聲：“不要著急嘛……可能還有別的招能用呢？”
一旁的龍仆先生微微點了點頭道：“如果你們願意一試的話，說不定真的有辦法能讓我再度殘喘一時。”